第五卷 浮世起與落 第九十二章 解鈴系鈴人

睡覺、吃飯;再睡覺、再吃飯。

有時候生活渾渾噩噩周而復始地重複也未免不是一件什麼壞事,最起碼簡凡倒不覺得這是一件什麼壞事,和當年上大學大多數時候的生活如出一轍。對於未了結的案子雖有遺憾,可進入預審程序之後的各案不是那個人能做得了主的,也不是你想上就上,想不上就不上的,於是乎,這種周而復始的生活就簡單的重複起來,槍傷在簡單的生活中漸漸地好起來,心情在無所事事中慢慢麻木起來,一切似乎有個錯覺,又即將回到曾經波瀾不驚的生活中。

過了四月就是五月,回家呆了一周,這一周呆得簡凡有點芒刺在背,對於出這麼危險的外勤家裡自然是始料未及,老爸訥言,可眼光里的擔憂簡凡看得出來,老媽經常是心有餘悸地嘮叨,嘮叨完了的總結語,最終都是歸結到自責不該把兒子送上從警之路上。連二叔這個當警察的也覺得大侄腦子有點進水,知曉了經過只是評價了句,那武警、特警、防暴警身手高超多得去了,抓不住就先不抓唄,逞什麼能?

這話聽得簡凡有點氣結,不過想想好像也沒有什麼錯。

至於費胖子就更讓簡凡無語了,五一一回家費胖子就屁顛屁顛來玩,一看簡凡這長相,直說自己找到了失去很久的自信;再一問經過,得嘞,費胖子三番五次都不相信,要說為錢奔命,正常;為妞拚命,能理解;要說是因公負傷和歹徒搏鬥,費胖子直接懷疑又是簡凡在忽悠,直到簡凡不得已脫了衣服給費胖子亮胳膊上洞穿的槍傷,這才把費胖子鎮住了,看得費胖子目瞪口呆然後給認識了二十幾年感覺有點陌生的鍋哥下了個定義:傻逼。

一下子把簡凡說愣了,似乎這倆個字暗合了自己給張傑的定義,這個定義也擊碎了心裡殘餘的最後一絲自豪,那一刻簡凡突然明白了最近的朋友費胖子為什麼不理解、最親的父母為什麼擔憂、最摯愛的蔣姐為什麼會有那種戚戚艾艾的眼神。

那是因為,自己帶給他們的,都是這些。在平安和渴望幸福的普通人群體里,永遠無法了解和理解這種行為的意義。

或者,根本沒有什麼意義。

於是簡凡第一次不用老媽催促主動回大原上班了,儘管還是沒有接到歸隊的通知。不一定是因為想上班的緣故,只是覺得心中總有那麼一點未了之願,總還有那麼一點點留戀。

是什麼?是案子?是隊友?是張傑?

說不清,不過能感覺到它的存在。

……

……

大學城,靠近省煤校的街口,掛著學府飯店的門面。

陋桌五七張、酒瓶兩三行,隔著後間是狹小的廚房,一進門就是鍋勺的叮叮噹噹和換氣扇呼呼直響。老闆黃天野一手托個盤子嘴裡店小二般的吆喝著:「簡凡,鑽下面幹嘛呢,一起吃……」

簡單的木質收銀櫃檯下應了聲,簡凡從櫃後鑽了出來,這些天無所事事的時候就擱在老三的店裡混,始料未及的是,當時覺得根本沒有廚師細胞的黃天野把這小飯店開得頗為有聲有色,不過細細想想這成功的秘訣倒也簡單,只要價廉量足,稍稍比學校的飯菜好點肯定就有市場,恰恰學校里那米粒能打鳥、份湯能洗澡的飯菜水平,實在不怎麼地,這倒成全了黃天野的小店生意。

樂滋滋的黃天野剛把一份青椒肉絲、一份香菇油菜放桌上,簡凡黑著臉出來了,砰地一聲把個缽大的盒子扔到了飯桌上,臉色不善地問:「這是什麼?」

黃天野一看一愣,立時又笑了,嘿嘿奸笑著:「松……松肉粉,那不寫著么?這東西好啊,凍肉摻上點炒出來又香又嫩又鮮。」

「啊呸,你以為我不知道啊,我作飯的時候你還穿著開襠褲呢?」簡凡臉上的肌肉一抽,幾分訓嫌疑人惡相,看看此時店裡暫時沒人,壓著聲音叫訓上了:「你這也太奸了吧?你一個勁兒放味精就不說你了,這黃石粉是化工原料,刷馬桶的……這東西你都敢用菜里?」

「別別別……沒人了再說……」黃天野趕緊地拿著松肉粉又塞回了櫃檯下面,這東西還是瓶新的沒開封,簡凡這眼賊,一轉悠毛病能給你挖一大堆,邊藏著黃天野邊不以為然地解釋著:「這一溜店還不都用這玩意,火鍋飄香劑,芝麻香油精、人造蛋白奶再加這松肉粉、紅曲,你不用不行呀,菜品相就跟人家差一個檔次,現在這菜原料又差,香味出不來人家誰來吃呀?」

「別人怎麼干你別這麼干呀?這吃的東西造假最缺德……這能吃么?得得,我不吃了,我一想我吃的化工原料我就膈應。」簡凡說著,看著桌上飄香的兩份菜,再一聽黃老三一口氣說了幾樣化工原料,霎時什麼胃口也沒有,起身就要走。黃天野不迭地奔出來拽著簡凡解釋著:「這個真能吃、這個什麼添加我都沒放,我知道你這鼻子靈味覺清……不信你嘗嘗,原汁原味,我老油都沒用,我用得新油。」

「你……」簡凡氣得有點無語了,飯店說這老油是用煉過幾次的油,品質稍稍比地溝油好點,這黃老三一分一厘算得清得很,招待朋友和自己吃的估計乾淨,要賣出去怕是就沒有那麼乾淨了,氣咻咻地坐下來拍著桌子教育著黃天野:「老三,人得誠實,不能太奸詐了。」

「啊?」

黃老三氣得直翻白眼,指著簡凡回敬上了:「嘿喲,你啥時候成了老實人了?人多地方好開賣,逮個生客使勁宰,你教的,對吧?……察言觀色細細找、看準肥羊再下刀,你教的,對吧?我做生意還是跟你學的啊,上大學竄宿舍賣褂子、賣牙刷、賣玫瑰花,你宰得不比我黑呀?經管系那群傻妞你都宰遍了。」

「咂……」簡凡咂吧著嘴,這黃老三翻上舊賬了,話一轉解釋著:「你沒理解我的意思,做人可以不誠實,做菜一定得誠實。衣食住行無小事,你在吃上搗鬼,這……這……這缺德不冒煙事,你小子等著吧,將來生個兒子沒JJ。」

「切……你要這樣說,大原做生意的有JJ的沒幾個了。哥們只當你是放屁啊,管你吃管你玩還一堆毛病……喝。」黃天野不以為然,開了瓶啤酒倒了杯頓在桌上,看看簡凡苦色一臉,傷痕猶新,又想起舊茬來了,笑著挖苦道:「你別充老大教育我啊,你這烏鴉嘴張口就說哥們要關門賠錢,結果呢,你看到了,小生意紅紅火火,一個月落手裡怎麼著也有萬字出頭吧……嘎嘎……再看你小子,哥們讓你一起來發財,你還拽得為人民服務,看看,成什麼得性了……嘿嘿哈哈……少教訓我啊,以前你就比我帥那麼一點點,現在唯一的優勢都喪失了,老老實實給哥們夾著尾巴……喝……」

當年宿舍里的四賤人本色依然,黃天野邊說邊勸著酒,一杯下肚,簡凡小心翼翼地嘗了口菜,嚼得沒有異味之後才敢放開吃,不知道是忙著吃還是心裡有事,被黃天野這幾句嗆得說不上話來了。

警隊里呆得久了,覺得自己有點不適合那裡。而現在抽身出來的時候,又覺得自己有不合時宜了,看不慣費胖子尸位素餐,凈拿著公款養膘;看不慣老大薛翰勇五一來了賣個房還拉上自己當托;更看不慣老三黃天野在這吃食里使奸搗鬼。

一切恰如平常,只是自己不知道怎麼就成了外星人,處處顯得不合時宜。

吃著的時候,老三眯著眼又勸上了:「簡凡,不是哥們說你啊,警察有個啥混頭,沒錢沒人給你開門路,一輩子還不是站崗放哨當炮灰的料,什麼時候想通了直接找我,咱哥倆一起干,投資不用你出,我直接盤個中型酒樓,三五年就發了。」

黃天野簡凡是格外了解,要是眼睜開了,不是盯上你的錢包了就是看到美女了,要是眼眯上了,沒準就是憋著什麼餿主意了,一聽這個提議,簡凡呷著酒噎了老三一句:「啊,就用這松肉粉、飄香劑呀?要讓我爸知道我這麼做飯,非一勺拍死我。你得了吧啊,我要飯去也不跟上你做飯。」

那行都有那行的秘辛,對於用一些其他原料增加菜的品相、香味、賣相的辦法,簡凡上學就混跡飯店,比黃天野高得可不止一個檔次,只不過從老店出來,學廚的時候味精也很少用,更別說用這東西了,在做菜上簡凡可比做人要誠實得多了。

黃天野被噎,瞪眼沖了句:「你窮著吧啊,缺錢了別來找我借啊。」

「你太小看人民警察的覺悟了。」簡凡反駁了句,話鋒一轉眥眉瞪著:「借什麼借?直接朝你小子要,敢不給!?」

「嘿,你當個小屁警察算個毛呀,掙得不多、拽得不少,職位不高,耍得不小……就你們這得性,連人家城管都不如,切……嚇唬我……哦喲,嚇死了,那來的機械戰警?」

黃天野喋喋得啵著,一嘴菜含糊不清地說著,不知道看到了門外什麼景像,眼一瞪嚇了一跳,簡凡正自聽著,一回頭樂了,不知道秦高峰從那兒冒出來了,偌大的個子幾乎和門框同高了,低著頭正進門,這麼高的個子再加上一身警服,光視覺上的衝擊就相當地震憾,最起碼把人瘦個小的黃天野震住了。

「嗨、嗨、你不說警察算個毛嗎?有本事對著他說……嘿嘿……」簡凡樂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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