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浮世起與落 第七十章 白日黃粱夢

「楊警官,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

「別這麼客氣,瞧您,還專程來一趟。伯父還好吧?」

「簡所長帶著我爸去市局拜訪熟人去了,不過……估計基本和您說的一樣……」

金廣捷酒店電梯里出來的兩位女士,一位俏姿挺拔且不失端莊,一位小巧玲瓏兼衣著時尚,是楊紅杏下樓送早上專程來看梅雨韻和自己來的劉香蒓,簡凡說得沒錯,梅雨韻確實能嘮叨,昨晚嘮叨得有點過頭了,上午九點還沒起來。睡得晚了有點迷糊的楊紅杏慌亂地招待了劉香蒓,坐了不一會把劉香蒓送下樓來。昨晚把知道的情況已經說了,一大早簡所長有點不死心,和劉老師一起到市局拜訪某位領導,不過看情況,不會有什麼大的變故了。

「其實……」楊紅杏斟酌著言辭,看著眼圈紅紅的劉香蒓,心裡隱隱有幾分憐憫,囁喃了半晌才脫口出來:「其實簡凡也很關心你的事,有些消息是他打聽到的。」

說著,暗暗地注意著劉香蒓的表情變化,不知道為何對於這位嬌小玲瓏看似弱不經風的女孩,楊紅杏莫名地有幾分忌憚,像這等楚楚可憐的姑娘,就自己看著也忍不住心生憐意,何況男人乎?

只見得劉香蒓凄然一笑,嘆著氣說著:「替我謝謝他。」

「你還恨他么?」楊紅杏問。

劉香蒓搖搖頭。

「那你還愛著他么?」楊紅杏八卦了,看著劉香蒓詫異地盯過來,趕緊掩飾似地說著:「對不起,我不是要故意提這事,只是我覺得你們青梅竹馬畢竟處了那麼多年,他也未必就能把你全忘了……你們其實……」

「其實我們沒什麼了,談不上恨,也談不上愛了,男人都很自私,也很無恥,都喜歡找的女人只愛他一個,而且可以容忍他們愛的不止一個,呵呵,男女之間說穿了就是那麼點事。」劉香蒓有點持無所謂的態度,不過提起簡凡,嘴角還是溫柔的笑笑評價著:「其實簡凡性格不錯,知冷知熱也知道關心人,就是沒出息了點,你要是能容忍了他的缺點的話,他還是不錯的。」

「我?」楊紅杏有點臉紅。

「不是么?看得出你喜歡他。」劉香蒓說著。

「我……」楊紅杏搖搖頭笑笑,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不過我還是給你一個善意的提醒啊,他這人毛病特多,特別是長得帥點招三惹四的毛病我看他這輩子改不了了。」劉香蒓笑著說著,倆個人出了門廳,回過頭來看著有點不自然的楊紅杏,釋然地說著:「再次謝謝您,楊警官,有機會請請您……我可沒破壞你們相處的意思啊。相反,我倒希望他能找到一個能給他幸福的女人。」

「謝謝……慢走……」

計程車招手駛過來了,劉香蒓笑著上了車,招著手,車駛出了酒店停車場,消失了大街上的茫茫車流之中。

楊紅杏怔站了良久才省得往回返,對於劉香蒓這個善意的提醒其實不用說也已經有所體會了,和劉香蒓去年的事就鬧得滿城風雨,後來的銀行押款車搶劫案、再後來的晉原分局懸案,還有剛剛發生的銀行詐騙案,想來想去,這個人好像一直就處在風口浪尖上,楊紅杏即便是不打聽,總也有這樣那樣的傳言會傳進耳朵里,更何況這貨色三番兩次進督察處,就跟故意似的,你想不知道都不行。

那我喜歡他嗎?電梯里楊紅杏想著那個有點戲謔、有點嘮叨,有點婆婆媽媽,有時候甚至失控的簡凡,好和壞摻合在一起,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是肯定還是否定。

那我不喜歡他嗎?又想了良久,直到出電梯,還是說不清肯定還是否定。

就像自己在看著他的時候,永遠看不透這個人一樣。楊紅杏乾脆放過一邊不再想了,回到了八層的房間里,一進門笑了,梅伯母正收拾著房間,把兩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服務員的事都代勞了,邊收拾著邊嘮叨著:「……杏兒,回來了呀……哎,這香香呀,一直就心氣高,偏偏就碰了個簡凡這麼個不求上進的東西,倆人呀,唱不到一個調上,杏兒,你……你不會也嫌棄他沒多大出息吧?」

楊紅杏被問得彆扭之至,半晌不知道該說嫌棄還是該說不嫌棄了,眼裡怪怪地笑著。梅雨韻省得過猶不及了,笑著轉著話題,又想起兒子了,氣哼哼地發著牢騷:「……哎,這個臭小子怎麼也不來看看他媽,把我扔這兒,他倒放心……」

「伯母,他來過了。」

「來過了?」

「嗯,早上七點就來了,您睡著他沒打攪,就給我打了個電話,把車還回來了。」

「噢,這還差不多。」

「伯母,上午我叫上舞雲,咱們逛街去怎麼樣?」

「這……好啊……不過,小凡那個。」

「別管他,咱們逛咱們的,中午他回來請咱們吃飯,他們要去提審一個重要嫌疑人,在郊外,可遠了……」

楊紅杏唆導著,一會梁舞雲也請假出來了,倆位美女簇著梅雨韻,直逛去了。

……

……

「這就是仝孤山。」

西城看守所,高牆電網崗哨之後,獄警帶著陸堅定、簡凡、張傑,肖成鋼幾人沿著甬道進了隔離的監區,透過窗上的瞭望了,陸堅定介紹著。這段時間伍支隊長安排著陸隊一直跟進這個案子,仝孤山和未歸案的齊樹民、連刃、李三柱都是陸隊的心病,沒抓著的還好話,抓著了不開口不交待,更是一塊心病。

幾個人依次看了看,沒什麼可看之處,五平米的隔離監倉里,靠著牆角坐著一個瘦削的男人。高額凸下巴,兩臂頗長,蹲那兒再長一身毛,比大猩猩強不到那。輪到簡凡看的時候,簡凡眯著眼看了這個奇人良久,只不過在他的眼裡又是另一番景像。

氣質,對,那種睥倪的氣質讓簡凡看得怦然心驚。

被抓進來的人,或是眼光躲躲閃閃,遊離不定,那是有所隱瞞;或是眥眉瞪眼兇相外露,那是準備死扛;更多的是惶惶不可終日,那是恐懼;而這個人,那個向內凹的臉,雖然難看之至,不過卻寫著一臉平靜,像一尊泥塑木雕一樣,半天不見動靜。

千人有千面,等閑難識之,關著的人,不像困獸,更像一位睥睨一切的王者。

陸堅定介紹著:「……別看這小子一聲不吭,可不是善茬,省廳預審專家和市局預審都和他較量過了,問輕了不管用,問多了人家不理、問得重了,起反作用……呵呵,省廳預審上可出了個大洋相,第一次審了三天,換了六班,感覺人家抗不住了,快審下來了,人家要杯水喝,當時沒人注意這小子有反抗情緒,結果一給人家水,喝嘴裡了,不過全吐到預審員臉上了……呵呵,這麼重罪的傢伙誰也不敢動人家,看把省廳那幾位糗得……」

帶著戲謔的口氣介紹著,幾個人聽得直樂呵,接觸的罪犯久了,什麼人都碰得上,有點見怪不怪,只不過有點可笑罷了。看守所里從來都不缺超期羈押的嫌疑人,多數都是這種情況,你審不下來,取不了口供,就到了檢察院經常會被打回來,結果只有一個:補充偵察!

幾個人笑著,簡凡一直眯著眼在觀察著嫌疑人,陸堅定湊上來問著:「簡凡,怎麼樣?帶出來你們較量較量。這個案子沒有人比你還了解了。」

「等等再說吧。」簡凡搖搖頭,眼睛離開了觀察孔,不確定地說著:「可這個人的情況我根本不了解,現在上正場怕是照樣出洋相。走吧,提上審訊錄像我們先看一遍吧……陸隊,你們有什麼新發現沒有。」

「多少有點,這個人呀,這還真是個人物,我們這段查訪李三柱、齊樹民包括仝孤的情況,了解的不少……」幾個人向外走著,矮胖的陸隊長邊走邊說著:「……這小子可不簡單,據孫仲文交待和我們的查訪,仝孤山是齊四爺,也就是齊樹民的父親收養的孤兒,比齊樹民小几歲。他上一代在文革中武鬥被打死了,養父齊四呢,八三年嚴打被槍斃了……不過這小子據說承了齊四的衣缽,天生就是個掘墳挖墓的高手,據孫仲文和被捕的其他嫌疑人交待,雲城一帶『龍』字輩的掘墓高手,仝孤山數第一,這個行當里都知道地龍這個名頭……而且這個人隱藏得很深,他居住的雲城西郊窪兒村裡,當地認識他的人,一直以為他在外地打工……而且還有個有意思的事,他認古董一認一個準,可居然不認字,是個文盲。水平頂多能簽個自己的名。」

「文盲?不會吧,這年頭流氓不少、文盲可不多見呀?」張傑詫異地問上了。

「還真不是裝的,我們了解了一下,確實沒有上過學,姓仝是跟他爹的姓,叫孤山是出生地,雲城大孤山一帶,齊四被槍斃,他和齊樹民就以給人出殯為生,十幾歲起就盜墓挖墳發死人財,鄭奎勝交待的三起命案有一起找到了死者,是廣東來雲城接洽購買古董的商人,叫吳起兵,被他們殺人劫財之後埋在一塊莊稼地里,有六年了,已經找到了骨殖,正在做DNA鑒定……我估計呀,像這號主對於殺人害命,根本沒有什麼感覺了,省廳心理學專家張處長給的建議是最好能從其他人身上突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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