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浮世起與落 第五十四章 杯酒說榮辱

「支隊長,您把我問糊塗了,我現在都不知道該對組織負責還是對領導負責,就對領導負責也不知道該對哪個領導負責,有必要非把我歸到那門那派里么?」

弔兒郎當的簡凡說了句弔兒郎當的話,弔兒郎當地笑著,看著一個隊長和一個支隊長。

秦高峰有點揣揣不安的看看支隊長的臉色,簡凡不管怎麼變,這口無遮攔的得性看樣沒怎麼變,一語道破了支隊長說話的深意,公安這個大家庭里太過龐大了,那個大小領導都有自己的大小山頭,明面上一團和氣,暗地裡斗著較勁,無非是爭權、爭利、爭口氣的事,總是能讓人斗得不亦樂乎。肖明宇因為晉原分局那件案子影響到了仕途,一直和伍辰光都在原刑偵支隊供職,一個是政委、一個是副支隊長;倆人幾乎同時競聘副處,倆人的不和眾所周知,而恰恰倆人又是同時競聘副處,只不過伍辰光又因為經偵支隊的那位親家受了點影響,後來居上之後又被肖明宇趕超了,不過伍辰光也不是省油的燈,又取得了新任梁局長的賞識,經常跨過直接領導肖明宇這個主管刑偵的副局長辦事,這倆個人你給我下套、我給你使絆,一直暗中較勁也是眾所周知的事。

隱隱知道了這些事,秦高峰深怕支隊長火爆脾氣一起來又是叫訓一頓,瞪著眼給簡凡使眼色,剛要說話,不料伍辰光伸手制止了,指著簡凡道:「小子,我跟你先小人後君子啊,好歹我也是個支隊長,我不點頭你走不了,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背後搞小動作的人,本來準備晾晾再放你進市局,現在看來,你壓根就不想走是不?」

這說得是反話,隱隱地有一層威脅的意思,意思是你根本就是想惹了我,不想走了。秦高峰不知道支隊長那來的這麼大火氣,張了幾次嘴可不知道該勸句什麼,對於普通的小警員,站錯位了、排錯了隊,有時候還情有可原、能倖免遭殃,可要摻合進倆領導之間的矛盾,基本沒有什麼好下場。

「誰說我不想走?」

簡凡又是針鋒相對,不識趣地反問了句,伍辰光正要發作的時候,不料簡凡的話鋒一轉,笑著說道:「好幾月前我就想走,是你硬把我留下來了,現在我更想走了,我算了一筆賬啊,在烏龍賣豬頭肉都比當警察掙得多,要放大原,我閉上眼睛都比當差掙得多,這身警服威風是威風,就是含金量太低,你想打壓我是不?您最好把我趕回烏龍,連工作帶生意都照顧了,我謝您都來不及呢?」

伍辰光被噎了下,秦高峰啞然失笑了,圓上場了:「沒準是市局領導真看上小簡凡也不一定嘛……來、來,支隊長,坐……」。說話著把支隊長讓到沙發上,伍辰光瞥了幾眼揚長不理會自己的簡凡,倒覺得這貨色還跟以前的得性沒有太大區別,又有點隱隱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秦高峰呢,一邊把支隊長請著坐下來,一邊又拉著簡凡坐下來,而且就坐在支隊長的斜對面,一個點了支煙兀自抽著,突突的這煙槍冒得簡凡直扇眼前。

「伍支,您怎麼想起來我這兒了。」秦高峰倒著茶水,隨意地問了句,看著倆個枯坐的,頗有點意思。

「沒事,心裡悶,找你喝兩口……有酒么?」

「有。」

「得,拿出來。」

看來倆人經常一塊喝倆盅,怨不得關係走得這麼近,秦高峰轉身進廚房,一會再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瓶玻璃瓶汾酒,另一隻手上卻是捏著兩袋榨菜和一包花生米,一放到茶几上,伍辰光順手擰著酒瓶蓋,拎著茶杯倒了三個淺杯,秦高峰拎著小碗一撕袋子一倒,兩個下酒菜瞬間就好了。這架勢看得簡凡心裡直暗笑,要看這不太講究的喝法吃法,仨個人倒像一類人。以前看著高山仰止的倆隊長,現在看來,就和身邊這些普普通通的人差不多一個樣子。

好像故意晾著簡凡一般,伍辰光只是把酒頓到簡凡的面前,自己卻和秦高峰碰著杯,下了口,倆人一開說,伍辰光長噓短嘆了一番,聽音聲好像伍辰光和秦隊長的父親還認識,長噓短嘆內容呢,一方面是秦家的老爺子走得早,可惜;另一方面呢,卻是自己沒把秦高峰看好,好容易看著成家了吧,還又離婚了;好容易扶到隊長位置了吧,又碰上這事了。扯來扯去,最後結論是伍辰光長自引其咎,把責任歸咎到自己頭上。

倆老爺們碰著杯下著酒,就著花生米榨菜絲,霎時小半瓶就沒了蹤影,此時簡凡才省得,今天還真是一個巧合,支隊長此行的本意估計是想要來安撫一下背了黑鍋暫時賦閑的秦高峰,只不過恰巧碰到了自己而已。看這倆人的關係確實不一般,秦高峰對背了這麼個黑鍋根本不在乎,很有做為嫡係為支隊長分憂的自覺。

唯一讓簡凡覺得可圈可點的是,這伍辰光雖然凶面惡言,可話的人情味還是頗濃的,說起這家長里短來,倒不像個支隊長了,更像一個與心難安的老人。一邊自責著,一邊給秦高峰寬心,寬心的內容呢,就是過過風頭,大不了調離一隊,到了其他隊,照樣當隊長。

這是小團體的通病,雖然缺了點原則性,可透著濃濃的人情味,大點的單位里畢竟都避免不了這事不是,簡凡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只是隱隱地覺得支隊長在安撫秦高峰,好像就是作樣子給自己看,有點以他高風亮節襯托自己忘恩負義的意思。

不用說,不管是那五千美金的作用,還肖副局真的有什麼用心,肯定是把自己當成試金石扔出來了,簡凡心裡暗道著,揣摩著,憑心而論,肖副局長把自己調往市局刑偵當助理,把胡麗君再調到打拐辦,再把CCIC的信息源一掐,如果真是別有用心的話,那麼外勤就成了無頭蒼蠅了,畢竟信息在偵破中體現的作用越來越多,誰也小覷不得,現在簡凡真懷疑這個吳鏑和肖明宇穿得是一條褲子,不過想想倆人年齡的差距,實在無從說服自己。

倆個舉杯下酒的功夫,有一搭沒一搭說上了案子,半晌被晾的簡凡弱弱地插進來了,徵詢似地問著:「我……能插句話么?」

「酒都沒喝插什麼話,大人說話有你小孩插嘴的份嗎?」伍辰光瞪了一眼,杯子頓在茶几上,明顯對發話的人不滿意。簡凡話一轉又是一句:「那我喝了酒,能插句話么?」

「不能。」伍辰光不給面子了。

「那我不喝了。」簡凡也撂挑子,靠到了沙發後。

「呵呵……就你細皮嫩臉的樣,上了酒場也是個慫包。」伍辰光刺激了一句,鼻子里哼哼著幾近不屑。

「撲哧」一聲,簡凡和秦高峰同時笑了,倆個人是相視而笑著,秦高峰倒接上這個話茬了,對有點詫異的支隊長解釋了句:「支隊長,您這次可又走眼了……簡凡,你多喝點,讓支隊長少喝點,他胃不好。」

說話著把剩下的半瓶差不多一半倒進了簡凡的杯子里,滿滿的一茶杯,看著支隊長有幾分詫異的盯著,簡凡像是賣弄一般,杯捻在手,就到了嘴邊,輕輕一抬,恰如長鯨吸水一般,一杯子53度的汾酒不聲不響直入喉嚨,喝得是輕鬆之至、拽得是瀟洒之至、喝完了尚自舔舔嘴唇像在回味無窮。

別人喝酒是難受,可對於酒坊飯店出身的簡凡,喝酒是享受,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了。別說自己,就老媽喝半斤都不帶眨眼。

這一大杯足有三兩,杯子輕輕一放,人是面色不改,看得伍辰光有點瞠目結舌了,一歪嘴不信邪了,抓著瓶身往簡凡面前一頓指著道:「能喝不是?都喝了。」

秦高峰沒說話,笑眯眯的眼神,已經知道結果是什麼。只是伍辰光有點驚訝地看著這小子握著瓶子滿在不意地往嘴裡一倒,只咕嘟了一聲,酒瓶,見底了。

「喲喝……沒看出來啊,深藏不露啊。」伍辰光啞然失笑了,雖然一斤二斤酒量的人不罕見,可喝得如此輕鬆、喝得如此享受的倒不多見,指頭點點笑著說:「小子,就你這喝法,將來能當官了啊……對了,高峰,你們倆擱這兒嘀咕什麼呢?」

「能說什麼,還不是那案子唄。」秦高峰嘴裡扔了幾顆花生米,無聊地說著。

「嗯?……繼續,我聽聽。」伍辰光一說到案子,話題轉了。況且心裡的鬱悶,怕也在案子上。

秦高峰乾脆來了個直入正題,把齊樹民幾人的脫逃、把仝孤山被捕、文物走私上的幾個疑點一說,指著簡凡解釋了句:「簡凡剛剛說,這不是文物走私案那麼簡單,其實我也覺得有點蹊蹺,理論上丟了兩大宗貨,如果齊援民和此案相關,他應該有所動靜,最起碼應該想辦法自保吧,可沒有……如果說他和此案無關,又有點說不通……最起碼在重要嫌疑人落網之後,他的第一選擇應該是出逃吧,可沒有,他坐得好好的,我懷疑是不是咱們把什麼漏了,根本沒有敲到正經地方?」

「你的意思呢?」伍辰光聽著,頭轉向簡凡。

「我的意思您還能聽得進去嗎?」簡凡反問著。

「呵呵……你是今天剛到大原吧,剛到大原就來老隊長這兒,就沖這個,看來我還是想得有點偏頗了,現在重案隊和其他幾個大隊的壓力都很大,仝孤山的口供取不到,證據和指認現場更不可能;昨天剛剛得到的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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