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浮世起與落 第三十八章 跋涉千里遙

沿209國道向西南至石婁縣路口,凌晨四時到達這裡,三輛警車在這裡已經等了很久了……

霜重天寒,偶而山風扑打著枯枝嗚嗚作響,這裡已經屬於水土流失嚴重的呂梁地區,與大原相隔二百餘公里,前一晚調出大原的車隊,一路走走停停,散布在沿209國道路口向石婁縣縣級公路的二十餘公里處,路口處一直到薄暮冥冥的清晨,車裡等著的幾位警察又一次下了車,跺跺腳、活動活動凍得有點發麻、發冷的手腳。

「幾點了……」

「六點三刻……哎,我說,這發那門子神經。大半夜把咱們窩這兒,抓捕不是抓捕、蹲坑不是蹲坑,馬上過年了,我家裡還沒有大掃除呢。」

「誰知道呀?還說呢……我昨個才回家,好容易把我家那禿小子哄睡了,摟著老婆還沒熱乎呢,嘿喲,緊急集合,看把我老婆氣的啊,連叫帶罵摔東西把我攆出來了……」

「得了唄啊,集合時間都到快零點了,你丫不會是腎虧滿足不了嫂子,被踢下床了吧?」

倆警裝的爺們可不知道啥是慎獨,就著路邊的地壠邊放水邊胡扯著,相互攻擊兩句,當得是其樂融融。正扯著,另一輛車上也跺著腳下來倆,這位就喊著:「高隊,這到底什麼任務?接那個領導這麼大陣勢,把咱們刑警都拉出來了。」

「你有病呀?接領導那是交警開路,最次也得個桑塔那兩千吧,就咱們三隊這幾輛破車,領導還嫌你丟臉呢?……過來過來,誰身上還有煙?」

看來這位是隊長,說話著討要上煙了,冬天裡戶外怕最需要的就是這東西了,昨晚走得匆忙,三隊出來的九個人,身上都沒有多少存貨了。

幾個人正閑聊著,車載台呼叫響了,一聽是支隊長呼叫三隊,這隊長趕緊擎著車載應聲,終於等來了一個短促的命令:十分鐘後三輛目標車輛通過,通過之後封鎖縣級公路路面,有過往車輛一律指揮繞行二級路。

一個莫名其妙的命令,還沒有明白這個命令的含義,不一會就看到了開著防霧燈的三輛車越行越近,兩輛越野、一輛商務車樣式的押解車,高隊長指揮警車避讓著,車過時司機鳴著笛致意,看樣這三輛車是長途跋涉而來,車身上滿是星星點點的泥跡。

「高隊,這重案隊的車啊?來了十幾個人,肯定有大行動了……」

警車橫亘在路面上封鎖著,有一位警察眼尖,認出了車和人。

……

……

沒錯,都是重案隊的車。一輛押解車、兩輛護送的越野車,從雲城地區啟程,已經連夜行駛了五百餘公里,接近了和支隊隊伍的會合點。這個會合點就是即將讓孫仲文指認的拋屍地點,轉戰了幾千公里,真正地點離大原,並不遙遠。

押解車裡的人,輪番換班了三次開車,此時駕座上坐的是陳十全,副駕上坐著簡凡,郭元在車門口,肖成鋼和張傑還是那樣,一左一右,片刻不離嫌疑人。一夜之間有一半時間還在詢問整個案情的細節,休息了兩個小時,天剛蒙蒙亮進了縣級公路,又被簡凡叫醒了。

老規矩,醒了就是礦泉水抹了把臉清醒清醒,郭元車窗拉開了條縫,呼呼的山風灌了進來,被凍得激靈靈地又打了個冷戰。車窗之外,俱是黃土黃沙起伏的黃色丘陵,偶而可見嶙峋的亂石、光禿禿的枯樹、衰敗的灌木刺叢,一派蕭瑟的景像。車向前行著,除了路口接應的警車斷後,每隔幾公里又有散布在路面上的警車得到了命令,警笛鳴著,前面開路著、後面押護的,行進了十餘公里天色已亮的時候,已經成了一條長長的車龍,蜿蜒在隨著丘陵起伏的公路上。

「怪不得大原沙塵那麼多,敢情擱這兒來的啊?」郭元小聲道了句,這裡的景像可比晉南山區要差得多了。車後,肖成鋼和張傑倆貨清醒了,可不覺得這景像有什麼不對,倆人繞有興緻地看著前後押護的車輛越來越多,足有十幾輛之眾了,肖成鋼樂呵呵地說著:「嘿嘿……哎兄弟們,我看接咱們這規格不低了啊,13輛了,局長也不過這陣勢嘛。」

「得了唄……」張傑嗤著鼻,示意著嫌疑人:「接他呢,你以為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切。」

「你看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招人待見涅?非把話說明了,沾沾自喜一下不行呀?咱們跟著人家沾光也不行呀。」肖成鋼辨上了。

「那你乾脆犯個大案,不也受這招待么?」張傑鼓動著。

「你以為我不敢呀?靠,下次去你家把你家兒子抱走……哈哈……」

「嘿,你小子找練是不是?直接就想讓我絕後?」

倆人一辨,三句不對路跟著就要互相動手,正隔著揪打的當會,簡凡這才回過頭來,叱了句:「閉嘴!……你們倆安生點。」

話很輕很緩,不過好像有無形的威力,倆個人互指了指對方,眼神威脅著,不過不吭聲了。這一路數千公里的追捕,倆人對鍋哥的認識怕是又深了一層。

簡凡又是一夜未眠,回頭叫停了肖成鋼和張傑,看看嫌疑人孫仲文,眼睛骨碌碌轉著又有幾分心神不定了,怕是乍見這麼多警車,又生恐懼之感了。想了想乾脆側過身回過頭來安慰著:「孫仲文,別害怕……這是辦案的程序,警察是來保護你的,目前根據你的口供,雖然你有罪,可同時你也是受害者之一,你放心,沒人會為難你。」

孫仲文嘴唇微微動動,不過沒有說出話來,眼神里微微露著感激投來一瞥。有時候人的感覺是很微妙的,越是在這種無助的時候越是會對外界來的關切感受的越清晰,好像現在並不那麼憤恨這個開槍打傷自己的人。

「孫仲文,發掘隊伍現在已經等在25公里界碑處,我再問你一次,當天晚上,在雨夜裡,你和仝孤山是如何找到這個埋屍地點的?」簡凡想了想,再次重複這個問題了。

「我……這個,您不已經問過了么?」孫仲文有點不解,倆人聊了一夜,就像說話一般隨便。

「麻煩你了,我想再確認一次。」簡凡客氣道,客氣得聽得肖成鋼直撇嘴。

「那天晚上……」孫仲文眼向上了翻著,好像在回憶,好像生怕隨口說錯了地方,嘆了口氣,慢慢說著:「……走了有幾個小時,我是在看到文水加油站的時候才發現方向不對……雲城是向南,而這個方向是向西南,當時的路況沒有這麼好,到了剛才轉彎的地方,又是折而向北,我記得很清楚……雨夜天黑,地龍就是靠界碑定位的,到了25公里處他還停了停確認了下,我也記得很清楚……又向前走了約摸三四里地的光景,那地方是一個凹形,向北是一個緩坡,離路面有二里地光景……在半山腰,我逃出來的時候又看過,這是周圍最高的一處高地,到了頂上能看到一座塔……我逃回來又向南走了一天才到了國道上……就這些……」

孫仲文小心翼翼地說著,聽著的簡凡在地圖上畫著形狀,不經意抬眼有幾分怪怪地看了孫仲文一眼,不料此時孫仲文也正注意著他,一看簡凡的眼神會錯意了,有點慌亂的表白著:「我……我沒說謊,我知道的就這些……您還是不相信我?」

「相信……」簡凡苦笑了笑,扭回了頭,嘆著氣說道:「七個多小時,你重複了四次,幾乎一字不差,標識物、方向一點都沒說錯,我不相信都不行。」

又有三輛警車尾行著加入到了隊列中,車隊緩緩地向著25公里界碑處駛來……

……

……

25公里界碑處,停靠著路邊的十餘輛車,幾乎是支隊的全部家當了,兩輛大功率通訊指揮車、一輛器材車,載著野外作業的法醫設備,通訊車正協調著分散一路的警車,指揮車裡,支隊長伍辰光剛剛接到押解車的彙報,心裡覺得還是有點狐疑,大概是對殺人之後,再奔襲200公里拋屍的作法頗有懷疑,思索等待的時間裡,回頭徵詢著省廳的文物專案組的夏主任:「夏主任,我對呂梁地區不太熟……這地方的古墓很多?」

「不多。」夏主任說道,敢情這是個辨證法的忠實擁護者,說了不多,又接著說了句:「不過也不少,我對不刑偵不太懂啊,不過呢,我倒覺得這地方是藏匿罪證的好地方。」

「那……我得請教請教了……」伍辰光來勁了,問上了。

「這一地區呢,最早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東漢永和五年,這裡屬於西河郡;西晉時夏主赫連勃勃置吐京護軍,就在今石婁縣境內;太平真君九年這裡是吐京郡;出土的文物多以三國兩晉時間為盛,雖然數量稀少,不過價值不菲,這裡發生的盜墓案件在全省佔百分之二十左右,雖然沒有雲城、夏縣、聞喜一帶猖獗,可為數也不少了,九十年代愛國華僑從澳門購回了一座金烏鼎就出自這一地區一座將軍墓,在中陽縣,離這兒不到一百公里……」

夏主任說著,但凡愛好什麼的人,就喜歡賣弄什麼,賣弄了半晌看著伍辰光瞪著白痴大眼,這才省得有點明珠暗投的意思了,話鋒一轉回到了案情上:「為什麼說這地方藏匿罪證好呢?第一,地廣人稀、土地貧瘠,而且開發項目少,所以被發現的機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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