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浮世起與落 第三十七章 長夜欲破曉

殺手鐧是什麼?

簡凡這麼慎重,幾個隊友還以為這傢伙有貨了,瞪著眼睛、豎著耳朵,只待揭曉,不過緩緩地展開來,應急燈耀著,看清楚了,是照片,頓時有點泄氣了。

一左一右坐著的肖成鋼和張傑,對這些嫌疑人的照片已經是熟稔之至。專案組的都記過這些嫌疑人照片。

「認識嗎?」簡凡指著齊樹民的照片。

「認識,齊四爺的獨子。玩古董這個行當里,沒有不認識他的。」

「認識嗎?」簡凡指著被羈押的鄭奎勝的照片。

「認識,老奎……不知道大名。」

「這個呢?」

「柱子,好像叫什麼三柱,沒打過交道。」

……

一翻指認下來,與齊樹民相關的幾個人孫仲文都識得出來,甚至於能一眼認出薛建庭來,而恰恰簡凡想到可能認識的齊援民、連刃倆人,孫仲文確是不認識;在此次追捕的12·26文物走私案的涉案人,也均不認識,在看到仝孤山的照片時,孫仲文還是明明顯顯地打了個激靈,看來對於此人的恐懼之深,不是一天兩天了。

僅是做了個指認,第一摞照片收回來了,簡凡的手指快速在本子上有節奏地動著,心裡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這是個過氣的鬼臉鼠!他屬於齊樹民、李三柱、鄭奎勝以及已經死亡的陳久文那個時代;在齊援民入駐大原之後和齊樹民出獄後發展的勢力,他均告不識。

那麼之後發生過什麼,他肯定一無所知。

但在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麼?如果沒有什麼利害衝突,這種人不管對於那個團伙來說都是可以利用的角色,什麼會導致有人要對他滅口呢?什麼導致他出走他鄉、隱姓埋名,十餘年不回家,他在害怕什麼?而當時又是他和仝孤山倆人一起駕車撤走,車上就躺著支隊苦苦尋找了十四年的目標,此時再見到仝孤山,那眼神里看得出來是恐懼,這又說明了什麼?

一切,即將呼之欲出的時候卻卡住了。

思索的片刻里,陳十全看著簡凡幾分痛楚地摩娑著前額,動腦要比動手難得多,隱隱有幾分不忍,不過沒敢打斷。肖成鋼、張傑以及郭元,早被今天晚上的收穫沖昏了頭腦,倒覺得再審不審已經無所謂了,就現在掌握的情況都足夠讓支隊震驚了,簡凡拿出照片來的時候,幾個人就當是從縱深延伸的詢問。而嫌疑人此時,也確如所料,過了心理適應期,每說一句話都非常短促,回答很謹慎,更多的時候是漫不經心地搖頭。

沉默,持續了很長時間……

……

……

「孫仲文……今天就到這兒吧。大家休息一會兒,準備返程。」

沉默了半晌,簡凡突然說了一句話。孫仲文隨著這句話肩膀緩緩地向下移了移,突然間簡凡覺得心裡暗笑了,這是一個人撤去心理防備的下意識表現,是鬆了一口氣。

那麼就證明,他還在防備什麼。

不但孫仲文鬆了一口氣,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郭元正要起身,陳十全準備下車聯繫,而肖成鋼撥拉著塑料袋準備找點吃的,張傑看了看時間,已經夜裡22點了,連走帶熬快到半夜了,有點發愁今兒怕是又要在車上過夜了。

「等等……喲喲,你看我這記性,剛才說什麼來著,都忘了。先別關……」簡凡話鋒一轉,示意著郭元,剛剛輕鬆一下,又緊張了,只待孫仲文微微一振身子的時候,簡凡又擺著手安慰道:「別緊張,和案情無關,只有想和你閑聊幾句……哎,張傑,別光自己抽煙呀,給他點一支,這哥們抽煙,他身上不搜出來一包黃金葉么?……孫仲文,剛你認識的這幾個人,你知道他們的近況嗎?」

一松一緊、一緊再一松,把孫仲文搞得防備也防備不起來了。

就像朋友間的閑聊胡扯,張傑啪聲點了支煙,孫仲文還沒有開口,煙倒已經塞到了嘴上,下意識地接著猛抽了口,煙癮大的人,已經十多個小時沒有抽過煙,這一口端得是舒服得很,邊抽邊搖著頭:「不知道,我都十幾年沒回來過了,一直都在外面混。」

「噢,這樣啊……」簡凡眼骨碌轉著,笑了笑問道:「那你想知道嗎?」

「不想。」孫仲文口鼻皆冒著煙,搖著頭,很堅決。

「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和你很有點關係。真的……他們雖然混得人五人六,可我覺得有的人還不如你,要說聰明,還是像你這種激流勇退聰明……你要想知道,我全部告訴你,反正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半個大原都知道了……你會一點興趣沒有?」簡凡唆導著。肖成鋼和張傑互看著,有點怪怪地,這眼神、這表情,像平時騙兄弟們那種,相處的時候長了對簡凡有感覺了,這是準備誑人呢。

孫仲文兩三口把一支抽得快到過濾嘴上了,只顧猛抽著,似乎對簡凡的話充耳不聞,或者是揣不準這個人到底想幹什麼,不太敢接茬。

「來來……我給你說說……再給你點一支……」簡凡往前湊了湊,一翻本子指著陳久文道:「這個人,陳久文,你認識吧,外號叫什麼來著?」

「鉤子。」孫仲文吐了倆字,惜言如金。

「你們這行分龍、鼠、豬……他怎麼叫鉤子?」簡凡問。

「鉤子是中間人,連著黑貨買賣兩頭。」孫仲文大致解釋了句。

「知道他坐了幾年監獄嗎?」簡凡問,孫仲文搖搖頭。

「那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簡凡怪怪地問。孫仲文看樣真不知情,不過一聽這話,沒來由被煙嗆了一下,咳嗽了幾聲,簡凡看似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哎,看來你真不知道,給你……自己看吧……」

呀!?……兩張照片遞了過來,孫仲文手抖了下,差點拿捏不住煙頭。兩眼瞳孔瞬間放大了,臉不由得側過一邊。照片簡直太過血腥了,駕駛室里人半翻著眼睛,額頭上一縷血跡,另一張上是遠景,此人坐的車,早被撞得凹回去了,早已是人車一體了。一個字:慘!

「……孫仲文,你真聰明呀,一躲二五六,管他誰死逑,知道早點離開是非之地……照片上這個人被別人蓄意撞死之後,我們重案隊定為一級謀殺,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兇手……哎,好慘吶……據說就因為分贓不公,被人滅了口了,哎……好慘吶……慘不忍睹吶,車身用液壓機剪開之後才把人拾了出來,你知道為什麼叫『拾』,哎,已經成了幾塊了……」

簡凡收回了照片,聲音凄楚之至,好似親眼目睹了慘案的發生一般,說得孫仲文渾身痒痒似地挪著身子,半晌不敢發言,而且這真真切切的現場照片,怕是假不了。

肖成鋼和張傑、郭元都知道這回事,此時都一個想法:丫的,這是交通肇事的照片,從交警三隊提取到了,不想卻被用來嚇唬人來了。幾個人嘴唇、腮幫子都蠕動著,忍著心裡的暗笑,不知道簡凡又要一本正經地怎麼捉弄嫌疑人。

「對了,還有這個人,鄭奎勝,你叫老奎不是?……別害怕,沒死,你看……」簡凡遞過了照片,孫仲文已經按捺不住此時好奇心了,一看卻是醫院的照片,拍攝傷口的照片,這倒沒看明白。沒明白有人解釋,就聽簡凡解釋著:「這人沒錯吧……判了死緩,現在改無期了,在監獄裡被人用磨尖的牙刷捅了幾傢伙……看,傷都在腹部……現在撒尿都不利索,在肚子上插了根管……呵呵,你比他強多了啊。就是不知道進了監獄會不會也這樣?」

嘶……孫仲文倒吸了口涼氣,咬著嘴唇沒吭聲。照片上確實是萎靡不振的鄭奎勝。

郭元捂著嘴,使勁咬嘴唇,這是鄭奎勝自殘抗拒交待,倒還是真塑料牙刷,不過是被鄭奎勝自己吞下去了,這是在醫院的拍照,不過被簡凡這麼渲染,倒成黑獄了,看著孫仲文的眼神,這個沒坐過大牢的,怕是心裡恐懼已經被唆著油然而生了。

肖成鋼和張傑挾著孫仲文而坐,也隱隱感覺到這傢伙的顫抖,得,張傑也揣准了,他要再聽簡凡說下去,肯定要一頭栽溝里了。

「對了對了……我把一個最關鍵的人忘了,孫仲文,你知道花庭,也就是薛建庭,你認識的老夥計現在怎麼樣了?」簡凡問道。幾個隊友眼神一動,怕是這才說到關鍵了。

孫仲文搖搖頭,簡凡乾脆站起身來,示意著肖成鋼耀著應急燈,兩張照片一晃,直舉到了孫仲文眼前,孫仲文呀得一聲,渾身一顫,直往後躲。

弔死的人,眼還睜著,此時此刻不經意地一放人眼前,又是認識的人,看得人全身起身雞皮疙瘩。偏偏這人死得嘴還張著,眼珠子向外凸著,要多瘮人就有多瘮人。

「他被人勒死了,被人綁架之後關進小黑屋子裡,勒死的……你看清楚了嗎?是他本人吧,不是我騙你吧?……說呀,看清楚了沒有?」簡凡聲音變得厲聲了,孫仲文一驚,趕緊點點頭。

「看這一張……他老婆,這是他們的全家福,花庭是上門招女婿,這是他兒子,這是他老丈母娘……看清楚這幾個人……」簡凡說著,長嘆了口氣,其實說是這樣說,而說起這個事來,怕是自己的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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