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浮世起與落 第十四章 有友唯此殊

支隊的管理比較規範,要是平時登記找人還能進支隊,不過這段時間幾個案子攪和在一起,為了保密起見支隊長下的封隊令,來訪著一律不得進入支隊辦公室區域,要進兩個專案組所在的重案隊,那就更沒門了,別說外人,就系統內的都進不來。

簡凡剛跑了不遠,看著門房裡伸出來個碩大無比的腦袋,賊頭賊腦地往院子里看,一看眉眼笑得擠到了一塊,這麼大個腦袋,這麼一副賊相,除了費仕青不會有別人,而一見費仕青,這積鬱多日的鬱悶一掃而盡,心下一喜,步子加快了幾分,幾步遠的功夫伸展雙臂,向飢餓的人撲向麵包、向淫蕩的人撲向美女,一把把費仕青的大腦袋抱了個滿懷,嘴裡不迭地說著:「喲喲……你可真稀罕啊,從那兒冒出來的?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打個電話讓我接你去……呀呀呀……又肥了啊,民脂民膏颳得不少啊,上次說提拔,是不是真提拔了啊……」

連珠炮似的幾句追問,夾雜著謔笑著拽費仕青腮幫子上的肥肉的習慣動作,費仕青敢情還沒認出這個一臉傷貼膠的人就是曾經風流倜儻的鍋哥,屋子裡,值班員和一位女人哈哈笑著,笑得費仕青不好意思地把簡凡推過一邊,簡凡一愣神,除了值班員,倒還真有一位女的,是楊紅杏,正被這個熱情得有點過份的動作逗得直笑。

看來在這個壓抑的環境里憋得太久了,一見到舊友便忘乎所以了,此時簡梵谷興得早把心事撂過了一邊,沉悶的幾個月工作,現在看著費仕青這張胖臉,倒比什麼景像看上去還要親切。

倆人站門口,剛要說話,又來變故了,出支隊大門的車嘎聲一停,肖成鋼和張傑跳下車來,肖成鋼吧還認識費仕青倒沒什麼,打了個招呼,張傑卻是沒有見過這人,偌大的腦袋、足有普通人腰粗的褲腿,上身裹著個大風雪衣雍腫得厲害,有多胖實在不好猜測,乍一見,張傑一驚一愣,爆了一陣大笑,笑著跟著肖成鋼進了門,邊笑邊指著費仕青說著:「哈哈……這哥們長得真有創意啊,看你一眼簡直是目睹奇蹟……不是相撲隊出來的吧?」

張傑說話向來不分什麼場合,這職業煅練得說話也不知道什麼叫客氣,平時就這樣說話,不過對著初次見面的人,倒像諷刺和挖苦了,費仕青臉驀地拉下來了,瞬間捕捉到了面前這個人的體貌特徵,厚嘴唇一吧嗒回了句:「喲……這誰呀?長得怎麼像三年自然災害?人家現在官二代、富二代都有,怎麼這哥們越看越像衰二代啊……」

「我靠……罵人吶?」張傑暴脾氣上來了,瞪眼了。

「喲,你能聽得出好賴話,我以為你分不清呢?」費仕青撇著嘴損著。

舊友未說話,這倆初識的倒叫上板了,張傑跟見了嫌疑人一樣呲眉瞪眼,而費仕青也不吃虧,胖臉上嘟著小眼,不懷好意的閃著,要動手這麼多認識的人,他不敢;要鬥嘴,當年商學院的「四賤貨」根本就沒人敢惹。

僵了,一句不對倒僵了,肖成鋼要勸,張傑卻是把肖成鋼推過一邊,手指著費胖子,想說句什麼話,不過卻憋不出來,明顯對方不是個善茬而且礙於熟人的面子;楊紅杏站起來走過來,不知道這猝來的尷尬究竟為何。不是一個人尷尬,這倆貨一攪和,都尷尬。

「嗨、嗨……怎麼了,我還沒介紹你們倆倒惺惺相惜上了。來,給你介紹一下,張傑,隊友……費仕青,一塊長大的,一般人都叫費胖子,要不直接叫肥胖也行,他這身膘呀?全是蹭我們家飯養的,張傑你看看你,和我這朋友差多遠?人家吃了長膘,你蹭吃蹭喝這麼多年,全浪費了……」

簡凡和渾人說著渾話,費仕青一瞪眼,胖手指指著簡凡;張傑也瞪著眼,要和簡凡叫板,矛盾瞬間轉移動了簡凡一個人身上,這倆人好像要同仇敵愾一般。不過簡凡卻是應付自如,去去兩下打落兩人的手指,數落著:「指什麼指?費胖子,你就給我當小弟的料,你得有自覺性;還有張傑,我好賴也是你領導,你又想挑戰領導權威是不是?反了你們倆還?」

嘿喲……一句說得費仕青和張傑臉頓時扭曲,有點掛不住了,還沒說話,費仕青早憋了很久了,湊上來惡狠狠地說著:「拽什麼拽,你這臉部都蹭成臀部了,拽什麼拽?」

乍聽此言,一屋子哈哈大笑上了,肖成鋼和值班員笑得支不起腰來,楊紅杏倒沒料到費仕青說話還這麼損,不好意思地笑笑,費仕青和張傑倆人共御簡凡,倆個人霎時都張著大嘴笑著看著簡凡,還不懷好意的試圖摸摸那張傷臉。張傑一聽一笑,頓時把費胖子驚為天人,回頭就握著費仕青的胖手,崇敬萬分地說著:「相見恨晚吶,這兄弟,把我想說不會說,不敢說,沒說出來的話,直接濃縮了一句經典,哈哈……中午別走啊,我就沒請過誰,今兒沖這句話非請兄弟你一頓。」

「別別,我請,今兒我坐東……重案隊的哥們是不?警察中的警察,你看鍋哥這衰樣,簡直沒法跟你們比啊。」

費仕青被簡凡損了一句,轉而和張傑稱兄道弟上了,倆人膩歪著還真像個熟朋老友。這倒把簡凡逗樂呵了,趕著張傑和肖成鋼趕緊地出任務找監視點去,回頭怕隊里人笑話,又是拽著費仕青直出了值班室,指著鼻子數落著:「你……你咋到啥地方都這樣?還是人來瘋的得性,就不能看見你,一看見你就多事。」

「切……少來了,誰稀罕看見你似的……要不紅杏妹妹,我都不待來見你,你這人怎麼越來越欠抽。」費仕青看來已非吳下阿蒙,針鋒相對,氣勢端得是不同以往了。

倆人推推搡搡爭辨著,簡凡當然沒生氣、費仕青當然也不會生氣,推搡幾下又成了擁抱式的,你說我胖了、我說你瘦了;你說懶得想我、我說還不待見想你呢?……幾句淡話一扯,親熱勁上來了,各人的眼中的喜色卻是溢於言表。費仕青還是諢話連篇的老樣子,公務員當得久了,諢話也夾雜幾句政治色彩,越說越有水平。而簡凡覺得自己離這種常人瞎扯胡謅的朋友關係,好像已經很遠了,不知不覺中離以前的那種生活狀態好像已經離得更遠了,此時乍遇故人,心裡喜出望外的感覺比費仕青還要強烈幾分。

「哎……你們倆大男人,膩歪成這個樣子,酸不酸呀?」

不遠處,有人在嗤鼻說了句,說著就瀟洒地轉身,開了停在支隊大門口的車門。

是楊紅杏,美女再怎麼說費仕青可不生氣,嘿嘿呵呵恬著臉眯著眼打招呼,簡凡正覺得心裡那塊不太舒服的時候,費仕青卻是不容分說,拽著就走,嘴裡說著:「走走走……你媽給你捎得東西啊,趕緊拿走啊,我好歹一局長公子,在你媽眼裡,我就是一跟班,我還不敢不捎……」

費仕青這性子萬年不會變,稍有點功勞就得拿出來擺著放桌上了談,還不知道捎了多少東西呢,這功勞表得好像非要讓簡凡覺得心裡有愧才成,上車的功夫,費仕青又來小動作了,開了車後門,不容分說把簡凡推了進去,自己卻是大搖大擺坐到了副駕上,和美女並排著,拽著一揮手:「九鼎休閑酒店……」

「去那兒幹嘛?」簡凡心裡一跳,沒來由地一陣狐疑。

「笨蛋,我有那兒的金卡,蔣姐給的……哈哈,三折。比咱烏龍的招待所還便宜。」費仕青笑著,討了大便宜一般。

知道這貨色是見便宜就鑽,簡凡不置可否地笑笑,不管怎麼說,見著費胖子,心境卻是開朗了不少,看著費仕青坐在副駕上也是屁股不安全左右看著街景,簡凡笑著又問上了:「費胖,放假了?來省城幹嘛來了?」

「過年了,買新衣服唄。」

「啊呸,多大了,還穿新衣服?」

「鍋哥,我倒想在烏龍買,我這褲腰三尺六,我買不上呀?」

「哈哈……」

費仕青一釋疑,簡凡和楊紅杏撲聲都差點笑翻了。簡凡笑得直打顛,要擱在以前,被糗以後的費仕青的反應不是要針鋒相對來幾句,就是悖然大怒要絕交,笑得直打顛的簡凡突然發現費仕青依然故我,好似根本不在乎這些事一樣,這倒奇怪了,湊上來逗著費仕青:「費胖,喲,涵養功夫有長進了啊?……從我見了你就喜滋滋的,這是有啥好事了?不會光買新衣服這麼簡單吧?」

「嘿嘿……警察沒白當,看出來了呀?」費仕青扭過頭笑了笑,大咧咧一正身子,眼裡閃著狡黠迸了倆字:「你猜!」

「喲……提拔了?」簡凡吃了一驚,笑著問。

「耶……早提拔了,我現在是鎮黨委辦秘書兼鎮政府辦秘書以及鎮長助理以及鎮司法駐站協調員……二十一世紀需要的是什麼?是人才;農村需要的是什麼,複合型人才……就哥們這樣。」費仕青拽了一大堆虛職,話鋒一轉嘿嘿笑著:「不過呢,這不算高興的事。」

費仕青話沒完,連楊紅杏也忍俊不禁,瞥過幾眼這一對活寶,也跟著高興上了,這倒由不得自己,實在這個費仕青從認識以來,不管是體型還是人長得這麼有型,想不樂呵都不行。簡凡聽得費仕青這麼拽,而且還不是更拽的,一思忖說著:「我知道,入黨了。」

「咂咂……你怎麼連組織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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