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六十三章 勞而無功返

第一次見到四面牆的世界讓簡凡的心裡感嘆不已,由外而看是,會讓人想起森嚴壁壘,心中凜然而生畏;由內而看,高牆鐵網安檢門後的世界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恐怖,最起碼在汾陽監獄看不出恐怖來。進然有序的隊列、忙忙碌碌獄警的身影、轟轟隆隆的機器聲音,據說從這裡走出去的服刑犯人,只要你用心,肯定能學得一手過硬的鑄造技術,事實上外界根本分不清汾陽監獄和汾陽閥門廠的區別,監獄就是廠區、廠區就是監獄。而且服刑人員嚴格地說和公務人員沒有太大區別,八小時班制、工資獎金勞保俱有,作為全省第一模範監獄,絕對沒有加班加點的情況,據說有些服刑人員家屬願意,是一百個一千個願意,讓犯法的親屬在這裡服刑,甚至於花錢送禮都不在話下。

以上是原籍汾陽的時繼紅的介紹。全省第一模範監獄,簡凡本來不相信,不過眼見為實,還真是不敢小覷了,隨著這裡接待的獄政科長進了三道安檢門,看著就產業工人一般忙碌著的服刑人員,臉上洋溢的是一種喜悅和幸福的表情,還真是無話可說。而監區里白牆高房水泥地,不但秩序井然,而且乾淨如新,一點都不嘈雜,要從這方面說,還真是個適合生存的居住的地方。

此次心裡暗暗慶幸把時繼紅帶來,持著刑偵一大隊的介紹信和外調證明,一口彆扭的汾陽口音一說出來,頓時讓接待更親切了幾分,沒多大會便安排著幾名獄警去監區提人,簡凡和時繼紅閑坐等待的功夫,商議了一番怎麼問、誰問、從哪裡問、問的時候注意被詢問者的心理變化之類的細枝末節問題,一來二去,簡凡對時阿姨更是有點佩服了,敢情這當了一輩子預審,這裡的道道花樣還真不是一點半點能說明白的。

人來了……封閉著的詢問室,獄警站在門口,犯人一個足有一米八的壯碩大個子,標著「汾陽監獄」字樣的制服、挽著袖子裸露著小臂能隱隱看到虯結的肌肉、不過臉上表情少了照片上那份兇相,對獄警和到訪的警察都笑著,保持著一種近乎諂媚的謙恭。

這也是職業性的,這架勢就簡凡入行不久也看得出,把這貨色送回到屬於自己的那個群體,不用說也是個厲害角色。時繼紅眼皮未抬,問上了。

「姓名。」

「鄭奎勝。」

「年齡。」

「39。」

「民族。」

「漢。」

「知道我們對隱瞞舊案的處置方式嗎?」

「知道。」

「好,看看這張照片認識嗎?」

時繼紅虎著臉,平時看慣了時繼紅和老嚴開玩笑的樣子,旁邊坐著的簡凡都有點不太習慣,這臉色端得如三九霜至、冬凌驟起,讓觀者不寒而慄,此時胖手遞過去的是晉原分局失竊物品,到現在為止簡凡才勉強弄清了這幾樣東西,錢範、兵符、青銅龜象樽,最後一樣怪模怪樣的玉器,甚至於省廳都沒有命名。這個調查組到現在為止,對於失竊的贓物里只能從錢範賣出去的價格來判斷四件文物的重要性。

注意著鄭奎勝那張掛著諂媚笑意,似乎根本不覺得自己是服刑人員的臉色,胡茬子颳得乾乾淨淨、腮幫直到下巴都青青一片,這位濃眉大眼闊嘴典型的猛男,拿著照片細細端詳了一回,吐了倆字:「認識。」

「是什麼東西?」

「古董。」

「對這東西不眼熟嗎?」

「呵呵……我第一次就是因為這東西進來的,外不叫不上來,樣子還記得。」

對答的流利之至、無懈可擊,表情謙恭之至,不像壞人。

時繼紅眼一瞪,話鋒一轉道:「我們懷疑你和這四樣古董的失竊有直接關係。」

「不可能。」鄭奎勝的臉色微微一動、翹著嘴角不屑道:「我那時候早被抓起來了,在大原第二看守所關著呢,關在裡頭也能作案呀?沒證沒據,警察同志也能冤枉了人呀。」

簡凡一聽,心裡笑著,姜還是老的辣,被時繼紅預測到了。

就見得時繼紅虎著臉,「啪」地一合筆記本,話鋒又繞回來了:「哦,在看守所呀?……鄭奎勝,你是八月十九日被捕的,二十一日被解押回大原市,八月二十一日至十月十七日被羈押在第二看守所……這就奇怪了啊,你怎麼知道失竊的時間是你被羈押在第二看守所這段時間裡?」

小小的推進出現了,鄭奎勝猛覺得失言,張口結舌,眼骨碌碌轉了半天,我我我……嘴唇說了幾句,臉上的橫肉抖了抖,一咬牙:我聽說的唄,後來聽說也犯法呀。

臉色正色,不過是裝出來的鎮定;臉上的無辜和誠實不用說,也是裝出來的。這就有點開始耍無賴了,這傢伙肯定多少知道點什麼,簡凡心裡暗凜著。

時繼紅追問著:「這是一樁保密案件,就我們內部人都知之不詳,聽說的是吧,好,聽誰說的?什麼時候聽說的?地點在什麼地方?想好了再說啊,我們會一一查實的。」

這下又咬住了鄭奎勝,不過這號老練的人對付警察自然是有一套,先是眼睛向上方看著故作思考、又是手指放在嘴唇邊欲言又止,不太確定;再往下就是抓耳撓腮,非常非常難為地吐話了:「哦喲,這都多少年了……真想不起來了,哎對了,好像好像是聽陳久文說過一次,再有……再就沒有了,真沒有了……你再加我十年刑我都說不上來了……」

這個賴得有水平,一下子把話頭推到已經車禍身亡的陳久文身上,簡凡又一次對時繼紅佩服的不得了,三個人在路上的時候,時繼紅就提醒到了,對於這號坐了十幾年的監獄的老炮,要想從他們嘴裡得到消息,那比虎口拔牙還難,像這麼沒準備就去,基本是無功而返。

看著倆警察使著眼色,鄭奎勝託辭了句,又是幾分諂笑道:「警察同志,我這十幾年大部分都在監獄蹲著,這怎麼可能跟我有關係呀?您……是不是找錯人了?」

「既然找你,就是掌握了一定證據才來問你。」時繼紅的口氣緩緩了,虛晃了一槍,這預審差不多也是心理戰,就聽她說道:「第一次被判了十五年,你把老闆的貨丟了,沒人撈你了是不是?服刑期都超過一半了,而他們幾次都提前出去了是不是?第二次被判了死緩,我說鄭奎勝,你可夠背的啊,現在還是無期,這輩子就準備擱這兒過呀?」

說到了鄭奎勝痛處,鄭奎勝的臉抽了抽,沒接這句話。時繼紅抬眼示意了簡凡一下,簡凡直著身子,開始了,猛地斷喝一聲:「鄭奎勝!」

「啊!……」鄭奎勝一驚一凜,看著眼前的小警察,一點也不凶。

「我問你,當時這四件文物你們花多少錢購得的。」簡凡問。

「二……二百六十多萬。好像是這麼多。」

「一九九X年,十四年前,誰有這麼多錢呀?總不是你有吧?」

「我那有,沒有……」

「那是齊氏兄弟嘍,我說老鄭,你到底是聽老大的還是聽老二的?要不他們兄弟倆都是你老闆?其實今天我就是例行詢問一下,而且我想呢,你一定否認和他們有關係是不是?」

簡凡說了一句長話,不否認就是有關係,你要接著話頭否認,那八成是有問題。

這番小伎倆也沒有難得鄭奎勝,鄭奎勝眼一轉輕鬆化解道:「別套我……警察同志,齊家兄弟倆咱可高攀不上,大原里做古董生意的都認識他們哥倆,您要非拉關係,那作這趟生意的,都和他們有關係呀?」

「呵呵……回答的好巧。說說,那這個人是誰?」

簡凡又扔出第二道殺手鐧了,這多虧了時繼紅想的招,照片上是汾陽監獄會客的監控提取照片,又出現了一個中年人,看上去很文弱,監控傳回去還沒有比對出結果來,這個人卻是每月定時來探監。這張照片放到鄭奎勝眼前的時候,鄭奎勝的臉色又猛地抽搐了下,像是被擊中的軟肋。

時繼紅捕捉到了這個細微的變化,看著簡凡,簡凡不待鄭奎勝細細端詳,一把抽走了照片,回到了座位上,雙手叉到胸前,揶揄的口吻說道:「每月定時來探監,三條雲煙、兩箱速食麵、一箱火腿腸、內部卡里還有可消費的金額七千多塊……呵呵,老鄭,生活直奔小康呀?你在這監獄裡,算不算大款呀?」

鄭奎勝臉色訕訕不知道該說什麼,對付橫眉叱眼的警察、對付警棍手銬尚不覺得會如此難堪,聽著話里的意思簡直像在調戲,半晌接不上話來。

「都說這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涼,像你這種姥姥不親、爹媽不愛的,居然還有這麼貼心的兄弟我還真佩服得不得了啊……這都進來三年多了吧?來看的人就沒斷過,呵呵,理論上像你這種凈折老闆貨的馬仔,不至於讓老闆這麼看重吧?別告訴我你是單幹啊,你現在沒家沒業沒老婆沒孩子,我就橫看豎看也不像個成功人士啊?除了同夥,沒人掂記你吧?……哎對了,你怎麼半天不回答警察的問話,這個人是誰?」簡凡纏雜著說著,句句都是輕描淡寫而過,不是不想深究,而是所知情況有限,只能旁敲側擊。這麼著問話看樣少見,連門口值守的獄警臉上也露著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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