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五十章 有名名不正

肖副局長給人的感覺很好,不過簡凡倒不覺得有什麼好,反而覺得此事有所彆扭,下屬居然向上司詢問案情經過,上司居然是涉案人,這倒是沒經歷過的,反倒是肖副局長很客氣,把來詢問情況的簡凡和重案隊臨時借調的張傑大大表揚了一番,勉勵倆人儘早破案。

這個肖明宇副局長簡凡記憶猶新,第一次金店搶劫案就是肖副局長給烏龍城關派出所發的錦旗,一年多了,還是那張「日」形的臉,臉色泛黃,笑的時候明顯能看到兩個眼袋和漬色很深的牙。相貌孰無可取之處,不過從人家嘴裡說出來的,可算得上此案的關鍵了……

十四年前,也就是一九九X年,八月二十一日,下午十七時三十分,押解刑警李威、王為民把從嫌疑人處繳獲的贓物交回庫管。十八時下班時候開始下雨了,十九時,肖副局長本人親自設宴,邀請李威、王為民以及四名參案刑偵人員在當時府西街的一家火鍋店用餐,案子告破,大家心裡著實高興,自然就多喝了幾杯,一直喝到盡興而歸,當時雨下得很大。……在這個敘述的中間,肖副局長著意強調到一個細節,李威推託有事沒有參加,這件事大家都能證明。剩下的人連吃帶喝差不多到晚上九點至十點,而當天,肖副局長本人也喝醉了,是王為民和其中一名刑警送回家的,這一點基本和以前數次的調查相符。

爾後的事就簡單了,第二天早上發現物證倉庫被盜,足有巴掌大的鐵鎖沒有被撬痕迹,保險柜沒有被撬,不過東西丟了。庫管被人打昏了,發現人時候戴著銬子捂著嘴。於是,唯一掌握物證室鑰匙的曾國偉順理成章就成了主要嫌疑人,而此時曾國偉已經消失,當天就在大原城外三十公里找到了被棄的警用三輪摩托車,車上尚帶著沒有被沖洗乾淨的血跡。第一嫌疑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情況上報到市局,跟著省廳來人調查,在對晉源分局內部調查的過程中,發現曾國偉當天晚上是八點離家的,但奇怪的是值班人員並沒有發現有人進入分局辦公樓,從分局裡開走了偏三輪警車。

恰恰庫管被人打昏的時候是省電視台新聞剛剛播完不久,這一點好似又能證明曾國偉沒有充分的作案時間,因為從他家到分局步行需要十五分鐘時間。雖然無法擺脫嫌疑,卻讓省廳專案組懷疑另有其人,進而著手對內部涉案進行了清查,包括當時的分局長、副局長以及一干參案人員,凡是知道當時贓物入庫的內部人員都被隔離調查。

於是,當天下班無故消失的李威就成了重點排查對象,李威也無法提供自己當天晚上去向的旁證,繼曾國偉之後,李威順理成章成了重點嫌疑人。

但不順理成章的是,曾國偉一直沒有下落,贓物一直沒有下落、被盜槍支也沒有再使用,即便是省廳寄希望的李威身上也沒有發現新的證據,調查七個月之後,庫管因為受不了精神壓力,從晉源分局的三層樓上跳樓身亡、因為押解贓物被三查五審的刑警王為民憤而辭職、值班員因玩忽職守被清退、李威被隔離審查六個月後,調任當時刑偵一大隊任代理隊長,不過僅過了兩個月也選擇了離開警隊。分局長楊公威也調離了晉源分局,一個分局人心惶惶、四零五散,市局請示省廳之後,緊急叫停了調查工作。

於是,調查擱淺了,一擱就是十四年……盜竊案之後才發現當時失竊文物的價值,一件錢範,一件青銅酒皿、一件漆器、最貴重的一件據說是春秋時代晉國的兵符。此後省廳及市局多次組織調查均沒有新的發現。直到其中那件錢範出現在國外個人收藏拍賣會上才知道,已經流失出境了。

說到了十幾年前的往事,同樣仕途受到了影響的肖副局長是唏噓不已,雖然對於文物走私活動重拳打擊,但像盜墓和走私活動,從來就沒有終止過,但恰恰發生在公安內部,這是最讓人孰不可忍的事。

這句話同來調查的簡凡和張傑也頗生同感,畢竟在公安內部發生了盜竊案,這對於外界而言,是個多麼大的笑話。可偏偏這個笑話還延續了這麼多年。

隔了一天,再訪當時分局長楊公威就是另一翻景像了,楊局長是屬於那種白白胖胖養尊處優類型,和肖副局長儼然是兩個極限,簡凡和張傑這麼倆個和人家女兒一般大的小警察站到了局長辦就有點局促了,而且楊局長明顯官威重、架子大且官氣濃,從頭到尾一直深坐在局長椅子里,說話都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勢,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說當天自己的情況。而且很鄭重地提到,自己對分局發生的此類事件,確實負有領導責任。

領導責任是什麼意思呢?那就是領導沒責任唄。最起碼從口氣上聽是如此。

出了門張傑就直罵這是個老官僚,簡凡都不好意思說這是一隊某女的父親。不過捎帶著由父及女,那點好感可是蕩然無存。加上伍支隊長,兩天走訪了當時的三任領導,整個下來就是走過程而已,三個人的話和以前的每一次都幾乎吻合。

簡凡隱隱地覺得,恐怕和先前幾次調查一樣,一籌莫展的時候快開始了……

……

……

從司法局出來,簡凡和張傑並肩走著。張傑比簡凡大一歲,家在省城,閑聊之下才知道人家早結婚了。此前的案子里倆人打過交道,倒也熟稔得緊。

出了大樓,上了車,重案隊調出來的一輛長安之星警車,張傑擰著鑰匙,車嗚嗚嗚叫了半天就是不著火,氣得張傑一拍車門掏著工具鑽車底鼓搗了半天才重新發動上車。這事倒是讓簡凡心裡最不舒服的事,到了支隊了,條件反而更差了,支隊從重案隊勻了輛長安之星,小麵包車早被重案隊那幫野蠻刑警糟塌得不像樣了,走起來全車都晃悠,看著張傑發著牢騷,簡凡順口就別了句:「我還沒發牢騷呢,你倒有話了,還不是你的重案隊的車,這車才幾年就糟塌成這樣子了?」

「公家車,誰上還不都跟上別人媳婦樣,使勁糟塌呢。這可不在我,那你趕緊向支隊長申請呀,還有啊,經費補貼趕緊要,我現在都不知道我該去支隊開油還是回重案隊要油,這多彆扭啊。」張傑駕著車,發動著了,嘴裡牢騷倒比簡凡還重。

「那我怎麼開口呀?」

「你是組長,我是組長呀?」

「咂,張傑,你別這樣啊,我可把你當哥啊。有事藏著掖著,不夠意思了啊。」簡凡將著這位爺們,處了兩天,敢情這脾氣和一隊那群哥們沒二致。

果不其然,張傑小話說上了:「哎喲……瞧你說的,你把我當哥,我也沒把你當外人呀?……不過簡凡不是我說你,你這個事辦得可是大失水準。這案子就不是人乾的事。你看啊,要給其他企業單位破盜竊案,破了破不了,都是有車有油、經費管夠。你說你這案,找誰要經費去?就支隊那標準,有車喝的,可就沒人吃的了。」

這也是目前面臨的一個難題而且簡凡不知道朝誰去解決,一聽這話簡凡又來望梅止渴來了,教唆著張傑道:「張傑,難道你就沒想想,咱們萬一有眉目了呢?那可是馬上什麼都有了,要錢有錢、要車有車、要人有人。」

「哎,你說對了,我敢斷言,如果沒有眉目這還好說,一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那可就輪不到你當組長嘍。」張傑笑著看了簡凡一眼,倒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喲,居然還不行,簡凡又生一句,不服氣地說道:「喂,張傑,你就沒想過,萬一在咱們手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告破,你說那時候你多拽?啊……功勞都咱們的了。就這案子,怎麼也得給你好幾千獎金吧?」

「簡凡,不是哥笑話你,這案子要是你手裡能破了,我跟你姓簡。」

駕車的張傑似有幾分不屑。瞥了眼簡凡,看著簡凡頗不服氣,鼻子里亂哼,這才解釋道:「別不信我啊,我十六上警校、十九上當警察,現在都七八年了,這個案子我聽說過,沒戲,我們陸隊長死活不接,陸隊長是什麼人?那是人精啊,我就佩服這老傢伙……你得擺正位置啊,咱們警隊有句行話叫,組長組長,要餉沒餉;探長探長,放屁不響,你可千萬別充個出頭椽讓領導削你一傢伙啊。」

「喂喂……有話說清,什麼意思呀?」簡凡訝聲問,好像此時才接觸到了社會大學,以前凈在一隊混了,沒出過勤還真不如張傑這號混得爛熟的老油條。

「這麼說吧啊……知道為什麼把咱們的辦公地點放到支隊嗎?那是因為重案隊和各大隊都不想沾上這身騷。知道為什麼不成立專案組偏偏成立調查組嗎?那是因為咱們根本沒有辦案權力,只能調查。沒結果,撤了方便;有結果,再上不遲……知道為什麼讓你當調查組長,前面加了臨時倆字嗎?有了突破,你頭上立馬就來上司接管;要有了問題,得,你是組長,管你臨時不臨時,那責任在你呀,直接捋你小子……呵呵,這裡頭學問大著呢。」

張傑和簡凡頗有共通之處,嘴碎,倆人擺活著,而且張傑看樣也是個老油條了,說得頭頭是道。簡凡一聽倒覺得這話里大為有理,訝聲了句:「哇哇……不會吧,這麼黑暗呀?那我就不明白了,您老人家看這麼清楚,那你還來?」

「你以為我願意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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