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十四章 莫如早歸去

「簡凡……簡凡……」

「鍋哥……鍋哥……」

「小凡……小凡……」

幾聲急切的聲音,簡凡緩緩地睜開眼,不知道何時何地,頭痛欲裂,想起床卻覺得全身彷彿散了架一般地難受。一雙大手撫上來,是江師傅,喃喃地說了句:「呀,燙得這麼厲害……」

一干圍上來的隊友可沒好話了。肖成鋼喊著,呀呀,完了完了,不會是禽流感吧。後面不知道誰在更正,把禽流感換成了豬流感,平時隊友之間這種玩笑就不斷,不過今天,簡凡明顯是病怏怏地連笑都難得了,睜著無神的大眼,直看著眾人發獃,這樣不用說,真病了。

眾人正鬧哄哄的當會,楊紅杏領著謝法醫進來了,謝法醫拔著看瞳孔,又看了看舌胎,再摸了摸溫度,肖成鋼在旁邊觀看得發愣,傻了吧嘰說了句:「謝阿姨,你摸死人行,活人成不?別把鍋哥摸死了啊。」

這話引得謝法醫反手一巴掌扇在腦袋上,肖成鋼哎喲一聲,沒防著不知道誰的手、誰的腳都朝自己的身上招呼,被眾人連打帶罵轟出來了。這個愣頭青經常爆句雷語,除了人憨厚點,基本不招人待見。

「重感冒,有輕微中暑現象……送醫院,輸兩天液……」謝法醫診斷道。

「什麼……什麼時候了?」簡凡的嘴唇翕動著,弱弱地問了句,兩眼無神,卻不知道這病來如山倒,人倒得這麼厲害。

「27號了,你睡一天多了……快快,給他穿衣服……」

「看你還一個住不?病這兒了都沒人知道,虧是肖成鋼發現了。」

「鞋呢……衣服,衣服破了……再找一身……」

一干隊友手忙腳亂地伺候著穿衣服,跟著倆個人架著簡凡出宿舍,七嘴八舌地一說才明白了,敢情是已經過了一天了,專案組沒見著人,再打電話也沒人接,把肖成鋼派回來找來了,一找二找不見人,還虧得肖成鋼用卡捅開了門才發現簡凡病在宿舍,這才把一干外勤都喊了回來。

「上來,把他塞後頭。」

「成鋼,過來把你鍋哥背上。」

「我開車……郭元,你們忙去吧,我把他送醫院。」

「帶錢了么?」

「有,瞎操心……」

七手八腳地忙活著,扶的扶、背得背,把簡凡塞進了車后座,楊紅杏坐到了駕駛員的位置,隊里的差不多都有任務,還就大師傅江義和和肖成鋼這倆人可有可無,乾脆仨人一行送簡凡去醫院了。

「謝謝你啊,江叔……」車動了,簡凡軟軟地靠著江師傅說了句,看著扶著自己的那雙虯結的大手,抬著無神的眼睛看看朝夕相處的這位大師傅,簡凡多少有點難為情,平時不覺得彼此間有什麼,可一到難時,總是這雙大手在攙著扶著自己。這個經常叫囂著一臉兇相訓人的老警察,有時候看著像父親一樣親切。

「哎……還跟叔客氣呀?」江義和慈詳地笑笑,把簡凡往臂上靠靠。像看護兒子孫子一般。副駕上的肖成鋼不樂意了,湊上來:「喂喂……鍋哥你咋不謝我呢?還是我發現你的。」

看著傻樂呵的肖成鋼,簡凡有點艱難地笑笑,說了聲謝謝。說了句咳嗽不已,難受地靠著江師傅閉上了眼睛。雨後的山裡濕氣重,又累了兩天,簡凡看樣還真有點吃不消了。

一路上,從後視鏡里瞥得幾眼簡凡神情萎頓不已,楊紅杏幾次想張口說話都沒說出來,這麼個病怏怏的樣子,和平時那個一臉壞笑、出口怪話連篇的人實在相差甚遠,隱隱地從心底里泛著憐憫,知道他和肖成鋼倆人連續查了兩天兩夜,知道最後連夜在天龍山上找到了直接的證據,知道累極了的簡凡回隊後便倒頭就睡,卻不知道隔了一夜病成了如此樣子。

離一大隊最近的和平醫院,十幾分鐘便到,下了車楊紅杏忙著跑前跑後挂號,肖成鋼和江義和扶著簡凡坐到了挂號席等著,不一會便安排了病房,掛上了點滴,醫生粗粗檢查了一下,病症基本和謝法醫所說相同,建議輸液,倒不必住院治療。掛點滴的當會,楊紅杏不知道又從哪找來了冰袋給簡凡敷上,回頭卻安排著肖成鋼和江師傅先回隊,肖成鋼自然不是個伺候人的材料,江義和眼裡閃著理解的笑意,倆人應承著,先行離開了。

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第一瓶點滴輸完,冰袋換了兩次,簡凡才回覆了點精神,看著忙前忙後的楊紅杏,買了一堆葯回頭又拎著一袋水果回來了,不無感激地說了句:「謝謝……」

這句話說得有點艱難,像是從喉嚨里憋出來的,放下水果削著皮的楊紅杏翻了一眼,沒好氣地接了句:「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好歹呢?」

簡凡笑了,弱弱的微笑了,楊紅杏也笑了,笑著時候才發現,不知道是忽視楊紅杏很久了,還是忽視女人很久了,反正看著楊紅杏也格外格外的漂亮,特別是警服下掩映著的凸凹有致的身材,脫了警帽一頭直披到肩上的烏髮,英氣之中的撫媚撲面而來。

病著的時候,最容易感覺到來自他人的關心。偶而一瞥,長長的睫毛眨著,纖長的手指削著水果,偶然倆人四目相接的時候,楊紅杏會報之以一個會心的微笑,暖洋洋的感覺順著目光會直觸到心裡的莫個部位,讓簡凡覺得暖暖地東西在心裡流著。不過這樣的女人,即便是近在咫尺,也讓簡凡覺得遠隔著天涯,兩人自那個晚上彷彿是心照不宣,彷彿僅剩著一張窗戶紙,可都沒有捅破,還是維持著這種同事兼隊友的關係。

「給,吃吧。」楊紅杏笑吟吟地遞來個雪白雪白的梨,水汪汪的。簡凡訕訕地接到左手裡,一省得腋下已空,驚訝了句:「槍……我的槍還沒入庫……」

「沒事,吃吧,史姐已經接手陳師傅的槍械鑰匙了,你的郭元替你交了。」楊紅杏安慰了句。簡凡這才安心地把梨放嘴邊咬了一口,輕輕的一口,又冰又甜又水,汁液順著嘴角直趟下來。發燒上火,嘗一嘴冰雪梨那感覺自然是美得無以復加,清涼的感覺直入肺腑。

吃著時候,楊紅杏支著肘坐在床前,笑吟吟地說著:「哎,簡凡,真沒看出來啊,大原這麼大,你還真把那試射場地找出來了?真不知道你的腦袋怎麼長得,知道不,專案組的都把你傳神了,都說一隊有個小警察,到現場一看,立馬就猜出嫌疑人的手法來了,再一看,回頭就挖出嫌疑人的蹤跡來了……知道的你是個大師傅,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特異功能呢?……你的理想實現了啊,現在你已經是萬千警花的偶像哦,梁舞雲在CCIC,好多美女警花都在打聽你啊……呵呵……」

不知道真的還是有說笑話,楊紅杏先是裝模作樣地說,爾後是捂著嘴咯咯直笑,萬千警花偶像好像是簡凡說的,此時說出來好像故意在製造笑料一般。

簡凡淺嘗著冰梨,弱弱地說了句:「我現在想想還是走了偏路了,這種事肯定不到市區人多眼雜的地方,他最好的選擇就是找個沒人去的地方,但又不能離市區太遠,這種事他們準備很長時間了,肯定留下了很多蛛絲馬跡,這個線索大家都想得出來,只是都嫌難不願意做而已,我選擇的是最笨的辦法。」

「你還笨!?鬼都能被你騙了。」楊紅杏擰著鼻子嗤了句,不過跟著又評價道:「笨倒不笨,就是有點傻,黑天半夜就鑽天龍山裡,就你一個人能呀?逞得不行?」

話里,多多少少有點埋怨、有點擔心,更有幾分忿忿之意,讓簡凡不禁想起老媽那種又愛又恨,伸手要打有時候卻捨不得下手的那番作態,軟軟的躺著梨吃差不多剛放到床頭柜上,楊紅杏卻是找著紙巾,不容分說幫著簡凡擦擦嘴、又拽著手細細擦擦,簡凡哭笑不得地說著:「別,別這樣……搞得我像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簡凡的話和表情里都頗有點不自然,楊紅杏卻是大方地笑著掖掖被子說道:「你別多心啊,照顧你是出於對偶像的崇拜……而且胡組長批我一上午假,組織上派我來專門照顧你的。我說簡凡你幹嘛老是這種關鍵時候出問題,頭一個找出線索來的人,在這個案子里肯定居功至偉,你倒好,剛找出線索來就病倒了,趕快好起來啊,胡組長還等著你歸隊呢,到時候慶功會戴上子大紅花,擺個POSS,我給你放個十二寸的大像掛隊里。」

楊紅杏不管不顧,說著的時候換著冰袋,觸著額頭,溫度稍稍降下來了,長舒了一口氣,邊換邊說,好似地試圖營造輕鬆的氣氛似的,不過越說卻越看得簡凡眼神里有點黯淡,狐疑地問:「怎麼啦?……怎麼老哭喪個臉?你這人怎麼這樣?好像故意給我臉色看似的。」

「哎,沒意思。」簡凡嘆著氣,搖了搖頭。

「嫌我沒意思呀?趕我走呀?」楊紅杏眼瞪著,質問上了。

「不是說你……我是說案子沒什麼意思。」簡凡眼神里多有空洞,像在回憶著三天來發生的事,回憶著那個血腥的場面、回憶著一夜呆在天龍山上的孤寂,喃喃地說著:「案發了,要死人;結案了,又要死人;我混在協警隊伍里的時候,那時候看著刑警們就膽怯,做夢也沒想到,我糊裡糊塗也成了其中的一員。原本害怕這些事,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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