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浪起幾重波 第四十四章 損友幫倒忙

費胖子的性子一百年都變不了,人來瘋加三句熟,什麼不好就人緣好,上學的時候就能和女生一起磕瓜子吃零食家長里短扯一天不歇嘴。現在當了政府秘書兼跑腿,在這方面更突飛猛進了。一隊院子里轉了一圈,哥長哥短、姐長姐短,見了謝法醫,阿姨叫得比媽還親,到了午飯時分,儼然已經是大隊家屬身份的待遇了,這個能吃能玩又是滿口跑火車的肥嘟嘟的傢伙,比個大熊貓還憨態可掬,立刻贏得了一隊眾人的喜歡,風頭直壓簡凡。

中午飽餐了一頓鍋哥親手做的,又鑽簡凡的宿舍里蒙頭大睡了兩小時,待到簡凡從射擊訓練場回來,這貨色在宿舍里拉上了成鋼、郭元、王明幾個鬥地主斗得起勁,看著簡凡進來,樂呵呵地笑著喊,鍋哥、鍋哥,快來看看,看我大吃四方,今兒咱倆飯錢可有著落了。

簡凡一驚,趕緊進門,一見倒有點哭笑不得了,費胖子盤腿在床上,雙手捻著牌,嘴裡叨著煙,蜷著的腿里早堆了一堆五塊十塊的零錢,平時隊里這幫外勤倒玩牌就加個小碼,各有輸贏,費胖子打牌向來不弱,看來在鄉鎮政府那賭窟淫窩混了一年,水平更漲了。把幾個幹警贏得一臉土色。

知道隊里這干光棍差不多都是工資一月接一月不夠花,輸毛了吹鬍子瞪眼什麼事都可能,簡凡照顧著隊友的情緒,故意說道:「嗨,費胖子,我們這規矩是誰贏了誰請客啊,你贏也白贏。」

「雙王、三帶一……」費胖子虎氣沖沖地甩了雙王,拍拍手,看著成鋼一臉苦菜色,又翻番了。卻是笑著把錢全部兜著塞成鋼懷裡道了句:「成鋼,給你,客你去請,就當警民團結的見面禮了啊,數你年紀小,替我好好請請幾位哥哥,我跟鍋哥去見幾位同學,明兒咱們再喝,咋樣?」

人倒是傻了點,可行事不傻,簡凡暗贊了個,就這麼一手,關係又拉近了幾分,以後見面都能稱哥們了。幹警們本不好意思,不過成鋼和費仕青早就熟識,不客氣地全塞兜里了,一揮手,走,吃去,不吃白不吃,帶著郭元幾人,樂顛顛地跑了。

「廢胖,見誰呀?要是雨停了,我和老三還出攤呢?幫我們幹活去。」簡凡道了句。

費仕青趿著鞋,早有準備地說道:「我跟老三說了,不出攤了。我想好啊,今兒光咱們倆,明兒,請你隊里的哥們,這群哥們挺不錯啊,沒準以後那裡用得著啦……後天,和老三、老大聚聚,老大有女朋友了啊,拉出來,先讓兄弟們過過眼癮,大後天嘛,我再打道回府啊……」

簡凡聽得直笑,這費胖子走到哪裡,向來是玩一路、吃一肚、玩累了吃飽了,那就睡得糊里又糊塗了。笑著問這貨:「嗨,你還嫌我給你做不過癮,準備輪流宰宰?」

「你看你,說的什麼話。」費胖子不容分說,拉著簡凡關上門,拍著胸脯直說:「我是代表鎮政府、代表黨、代表組織來的,怎麼可以讓你們掏錢……明兒你缺什麼自個買點,給我開回飲食發票來,回我報去。」

看著費胖子拽得二五八萬似的,當了一年鄉秘書,大概是老爸後台撐腰,這腰挺得甭直,簡凡笑著打趣:「哎,你說的啊,我可開一萬發票,頂還賬了啊。」

「我靠,我現在鎮政府,你以為我縣長呀?千兒八百的活沒問題,多了你不難為我不是。」費胖子猛地大話閃了舌頭,要倒過來了,一回頭一看簡凡,大概想起了什麼,話又轉回來了:「哎,鍋哥,這也不是不能商量啊,你給我介紹個女朋友,要能成,一萬算介紹費不要了;你要介紹個警花成事了,我再倒貼你一萬成不?」

「什麼?」簡凡呃地噎了一下,再看費仕青,伸著舌頭一臉淫笑,沒準瞅上一隊的楊紅杏還是梁舞雲了說不定。簡凡自知臉皮不敵這貨,悻悻說道:「我……我還是還錢吧,就你這得性,我介紹誰,誰不得啐我一臉。你這人肥了,膽也不能跟著肥吧?警花都想上了?」

「啊呸……當男人,誰禁得住制服誘惑,誰沒有警花情結呀?憑什麼我就不能呀?切,一般人我還不上她呢!……走,北街,回民飯店,烤羊肉。」

費胖子揚著頭,不以為然,大咧咧上了警車,坐在副駕上,手向前伸揮著,儼然一副領導的派頭。

……

……

北街又叫回民街,穹頂尖頭的穆斯林風格建築沿著街兩旁都是,這裡是大原比較正宗的回民飯店,據說是阿訇宰的牛羊、用的是正宗北疆孜然、烤香料精製而成。所用鐵釺是特製的,帶著木柄;木炭是手工燒制的,成本昂貴;這種烤肉的作法簡凡曾細心瞧過,烤肉之前用過精粉、雞蛋加調料腌制,烤的時候是羊脂油過火、麻油敷面,肉色醬紅,既香且嫩,營養豐富,和街頭攤販那手法有著天壤之別。

這種烤法不難,但要是天天如此就難了;而回民烤羊肉店裡,已經保持了二十年長盛不衰了,這才是真正值得人佩服的地方。每次來這裡,簡凡對爐前火後的師傅都油然而生一種尊重,就像見了父親操刀就菜、提勺做湯一般,或許有不少東西,就是從父輩莊重肅穆的神色里學到的。

費胖子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第一盤上來,簡凡淺嘗了一支,他早已經三五支下肚了,簡凡笑著勸道:「胖子,你這暴飲暴食的習慣怎麼還不改,像你這樣,五十都活不過。」

費胖子大灌一口啤酒,大嚼著含糊不清卻語帶不屑地回應著:「切,這不讓吃,那不讓喝,活五百有什麼意思。」

「誰不讓你吃了,是說別吃這麼多,別吃這麼快而已。」

「那吃不痛快,還不等於不吃呀?真是的……吃吃,你趕緊吃,別說我跟你搶啊。」

「I怕了YOU了,真懷疑,你一天吃這麼多,怎麼消化的?」

「呵呵……反正不是你替我消化的。」

費仕青邊吃邊說,兩不相誤,簡凡偶而被逗得直樂呵,隱隱地覺得好像好長時間沒有這麼樂呵過了,不由自主地被費仕青的吃相的樂相感染了,跟著倆人搶著吃上了,三十多串下肚,又叫了杯雜啤,配了兩盤黃瓜涼拼清清嘴,說起了各自的樂事,自是逍遙自在的緊。

吃得太快了,費仕青呃呃地打飽嗝,打著間斷地說道:「鍋哥,我……問你件事啊。」

「切,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不拉好屎,又想窺探別人隱私是不?」簡凡不屑道。

「猜對了……你和香香,到底咋回事。」費胖嘿嘿樂著道。

「分了唄,還能怎麼樣?」

「什麼時候分的?」

「嗯,4月26號,再過十二天,整倆月。」

「真捨得呀?」

「捨不得又能怎樣?人家都有人了,我湊什麼熱鬧。」

「咂咂……你想不想見她。」

「見又有什麼意思?想又能怎麼樣?」

「呵呵……你要想見,我馬上給你把她變出來。」

「什麼?」

簡凡嚇了一跳,瞪著費仕青鬼鬼祟祟的胖臉,馬上意識到有問題了,追著問:「喲,廢品,你什麼時候也會和這稀泥了,敢情還專程跑了幾百里來了?警告你啊,我們的事,你別管,再扯淡我抽你信不信……」

突然的變臉,兩眼直射寒光,相處的十幾年一直是打打鬧鬧的費仕青沒來由地心裡發毛,下意識地後躲了躲,使勁咽咽口水,想了半天才想了個理由:「你要是心裡沒有她,你怎麼會記這麼清楚,還差十二天倆個月?……你要是不在乎,你幹嘛發這麼大火?你擺什麼臭架子,大不了我以後不認你,你嚇唬誰呀?」

費仕青說得有點外強中乾,簡凡猛地省悟道失態了,和誰發火,卻是不該和大老遠來玩的哥們發火,直拍腦門清醒,擺擺手:「算了算了,別提這扯淡事,說不清楚。」

「她就在飯店門外,找了我幾次,有話要對你說。怎麼?睡了七年、好了七年,最後說句話見個面都不敢?你也太不像爺們了吧?……香香給我打電話,說你那天差點把她掐死,我都不信,剛才一瞪眼都嚇我一跳?看來沒假,我說鍋哥,你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你不會是真有毛病了吧?」費仕青喋喋不休地說著,說著的時候瞪大了眼,盯著包間門口。簡凡心裡一凜,跟著一回頭,怔了。

看來費胖子早通知了劉香蒓在這裡。雨淋濕一頭短髮貼在頭上,斜肩著挎包,半袖的襯衫稍稍有點單薄,小巧、清麗、眉間鎖著濃愁的女人,把簡凡記憶中關著的洪流一下子釋放出來了。

猛然間,簡凡覺得大花轎的兒歌恍如在耳邊響起,一群兒時的玩伴咯咯如銀鈴、如玉盤的笑聲回蕩著,手架著花轎、樹枝挽的花冠,正抬著一對假扮的新人,一個是自己,一個是香香……簡凡痴了,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好似被無數記憶衝擊著心靈脆弱的防線、彷彿是被不久之前那一刻還有未燃盡的火焰熱與冷、情與恨交織纏繞在一起,本以為可以放開可以忘記,卻不料終究還是這樣剪不斷、理還亂。

費仕青看著倆人的表情不對,訕訕地起身,喃喃地說:「你們……你們談……我、我迴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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