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浪起幾重波 第二十九章 漣漣淚成行

九鼎里籠罩著悲觀的氣氛,有氣無力的保安、面帶憂色的服務員、一臉哭喪的中層,反正就是不見幾個客人,據張凱說,這事已經一周了,現在這社會,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有那麼一群爺們堵在門口逼錢要債,怕是等閑不敢有客上門了,即便有估計也要被嚇跑。

從電梯到樓層,張凱喋喋不休地說上了,好像還有搏取簡凡同情的意思一般:「哎,你看這事弄得,法院告了不說,媒體跟著瞎摻合,一調解吧,他們就獅子大開口,恨不得讓九鼎關門他們才罷休,掙錢的時候都不吭聲,稍賠了一點,就都打上門來了……哎,你看這事鬧得,當初我就和蔣總說,咱們把配方藏著掖著,細水長流,可他不聽,非要鋪大攤子賺大錢……哎,你看這事鬧得,收拾不住了吧,人都躺醫院裡,錢算個啥,老董事長也被氣病了,可知道後悔了吧,三天兩頭催著我們找你,說這解鈴還須繫鈴人,我們都沒辦法伸著臉去見你去,見了也是自取其辱……哎,你看這事鬧得,怎麼就沒有相信你的話呢,要是早聽你一句,也不至於這個樣子嘛……」

「你看這事鬧得」一句話重複了不下五六遍,臉上和話里懊悔聽得真切、看得仔細。

可對象錯了,這個半吊子系鈴人光會系,不會解。簡凡悻悻地看著張凱,先前幾分怨念已無,只是覺得這個胖子比想像中要脆弱得多。像這麼大年齡,像這種中層幹部,遇著類似的事,不被炒也好過不了哪兒,相比之下,這等可憐兮兮的慘相,甚至於比自己還有幾分不如。

一路都沒有說話,張凱以為簡凡尚有怨念,不敢再問。而簡凡的腦子裡一直想著的是門口遇到了那倆位熟悉的人,一個地雷,這小屁孩怎麼也來大原,怎麼來出現在九鼎,而且對這幫子無利不起早的協警得性他是最為清楚,如果沒什麼好處,難道他會來這兒站崗?還有那位在盛唐見過小保安迷糊,現在都不知道這貨叫什麼名字,怎麼著也會出現在這裡?

莫非?莫非還不僅僅是配方的事,還要有其他的事?簡凡搖搖頭,有點不敢確定,聽了張凱一番話,看來這事已經進入了司法程序,應該不像是唐大頭的那種流氓辦法,打人那事倒是像,可張凱嘮嘮叨叨地說著,又好像不是。

搞迷糊了,簡凡乾脆不去想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些事,簡凡知道不是自己解決得了的,何況就解決得了,也未必願意替姓蔣的擔這些事。

十七層辦公區,來了若干次的地方,張凱輕叩著總經理辦的門,裡面,傳來了一句熟悉的聲音:請進。

倆個人一前一後進了蔣總的辦公室,桌後坐著的卻已不見的蔣九鼎,而是蔣迪佳越俎代庖了,款款地站起身來,看著張凱和背後站的簡凡,只是微微示意了一下,張凱看了簡凡一眼,嘆著氣出去了。

潔白的裙衫、半露著小臂像裙衫一樣白,額前飄著幾縷亂髮、蔣迪佳的臉憔悴之色更甚了幾分,兩眼紅紅的,桌上放著紙巾盒,估計是方便哭鼻子用的。一想到這兒,簡凡不知道為何覺得有可笑,臉上微微露著笑意,雖然坐在總經理辦公室,可怎麼看都像受了委曲的大姑娘小媳婦,絲毫沒有那怕一點女強人的氣質和魄力。

「你來幹什麼?可憐我、同情我,還是嗤笑我。就為看笑話還用跑這麼遠的路嗎?」蔣迪佳看著簡凡臉色笑意,有點不太高興,訕訕地坐下來,掩飾似地把紙盒收起來,說著話,這話里質問成份重了點。

「我……咂……我那個……」簡凡有點語結,斜著眼瞥著蔣姐楚楚可憐的樣子,自己還真帶不來驚喜,既然不是驚喜,那隻會讓蔣迪佳更失望,可是想安慰,又覺得無從出口。

「你說得很對,這是一個死局,誰也解不開,我們也怨不著你。如果你只是想可憐我、同情我,不需要這樣;如果你是想嗤笑我,你已經看到了,我家裡四個人,已經倆個因為這事躺進了醫院,沒有比這種懲罰更重的了……你走吧……你不是不想見到我嗎?」蔣迪佳說著,怕是想起了家人,一語出口,淚水漣漣,又抽著紙巾拭著眼睛。

「我……我其實就路過,進來看看你。」簡凡撓撓腮邊,半晌說了句不倫不類的話。

正哭著的蔣迪佳驀地被逗得哭笑不得,一怔之下,沒好氣地盯著簡凡:「撒謊,你路過什麼地方?這裡靠近郊區了,就回烏龍你也不路過這裡,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一直撒謊。」

簡凡不羞不糗更不著急,反而換著語氣嘿嘿笑道:「那……那我是故意路過總行吧?」

嗤……的一聲音,蔣迪佳掩著鼻子又差點從淚相被逗到笑臉。再看簡凡的時候,簡凡卻是一副很誠懇,並無惡意的樣子,讓蔣迪佳驀地心動,驀地想起了初見之時,那個殷勤笑臉相迎的小跑堂,也是現在這種表情,那表情里或許有捉狹,但對於自己絕對不會有惡意。看著簡凡依然站著,蔣迪佳無奈地嘆了口氣說著:「你坐吧,喝水自己倒。」

倆個人這才說起了話,一說起來不可避免地談到了現在的情況,這件事已經由來已久,半個月前就初現端倪了,從雲城、呂梁、大同各地先後有十幾家找上門來,九鼎以技術缺陷的原因本來已經和幾家達成了協議,誰知道隨後發生的事讓人大跌眼鏡,上門的一夜之間又反悔了,提出了巨額賠償,跟著又聯合新進的幾家以商業欺詐把九鼎告上了法院。庭未開事未了,又在家門口被一干銷售商圍著砸車打人,腦袋中招了,被人砸了一磚。老董事長,也就是蔣九鼎的媽媽,一氣之下,也被送進醫院了,兒媳婦和父親在醫院照顧,唯一的女兒,只得勉為其難在這裡坐鎮了。

蔣迪佳說到母親住院、哥哥被打,先是淅淅瀝瀝淚如春雨、接著是潸潸而下狀如泉涌、到了最後卻已經是淚水漣漣,泣不成聲,紙巾盒裡的紙巾一張張被抽著,挹著淚水,扔進了廢紙簍。這番一襲梨花春帶雨的楚楚之相,即便是鐵石心腸怕是也要被哭化三分。

哭是女人最犀利的武器、最遏斯底里的發泄,或許蔣迪佳總算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期待著他能給幾安慰和勸慰。不過等得蔣迪佳哭完了偶而看了簡凡一眼,卻是幾分忿意直上心頭,靜靜地坐著的簡凡像旁觀者在看一場演戲一般,眼神里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憐,而是多了幾分玩味,於是,感情變了,哭聲剛歇,一雙被淚水洗過的明眸瞪著簡凡,不無埋怨地說道:「看夠了么?別人的痛苦,讓你覺得很好笑,是嗎?」

「那你要我怎麼樣,陪著你哭呀?」簡凡噎了句。一句話憋得蔣迪佳再也按捺不住了,騰地站起身來,瞪著簡凡,口氣非常非常之嚴肅且正色地道:「你走吧,我也不想見到你了。」

「我也沒想見你,是你叫我上來的。」簡凡不客氣地噎了句。

「你……嗯……」蔣迪佳氣得說不上話來,一指門的方向命令道:「你走不走?不走我馬上叫保安。」

「嘿嘿……你們九鼎的保安管用,還至於現在這個樣子么?」簡凡驀地笑了。

這一句讓蔣迪佳頹然而坐了,大門廳口每天三班倒也似地來人,最多的時候能聚上百人,就是逼著要賠償,個個提的都是天文數字,根本不可能滿足。而且對於這個民事類的債務賠償糾紛,連派出所也懶得管你,至於保安么,本來工資就不高,誰願意給你承擔那麼多責任。

人情冷暖此時方知,蔣迪佳想想每日東奔西走找父母曾經的友人和九鼎有過恩惠的,不是袖手旁觀就是一籌莫展,一想想前途渺茫,又來了個淚水漣漣。

「蔣姐。」簡凡很誠懇地說了句,坐著身也未動,看著引起蔣迪佳注意,這才緩緩說道:「我不是來看笑話的,這個笑話已經是預料中的,看不看沒有什麼意思;同情和可憐你呢,也沒必要,你們家就是全賠了,也比一般家庭強,最起碼也比我強,要同情可憐嗎,應該是你們同情我的遭遇;解決問題么,我也不行,我都已經告訴過你們了,這是死局,除了羅家人,沒有人解決得了。」

這話說得中肯兼無奈,而蔣迪佳也知道是這樣一種結果,有點傷感地說道:「這事怨不著你,你不用安慰我。」

簡凡可沒準備走,突然就著話題說道:「蔣姐,經歷過挫折和危難的人,應該對生活有一種豁達的態度,我就問你一句,要是那天在五洲沒有走出火場,還會有今天的煩惱么?……那麼這句話再倒過來,那天走出來了,還有什麼可以成為煩惱的呢?」

這個怪怪的聲調和話讓蔣迪佳心中一凜,猛然省悟到了其中的含義,眨著眼,詫異地看著簡凡,這一句話,好似直觸動了心底最深的感覺。這個道理很簡單,差點送命的那一次都躲過去了,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呢?難道還有什麼比那一次還難嗎?

目的達到了,簡凡看著蔣迪佳哭停了,那雙被淚洗浸地眼,此時才發現是如此地美,不過此時也沒有綺念的成份,只是覺得蔣姐如同那晚所見一般,楚楚可憐,讓人不忍拂了她的好意。

倆個人看著,彷彿又回覆了曾經擁有過的默契,蔣迪佳想說什麼,卻是隱隱地抓住了大概,沒有開口,不無期待和渴求的目光看簡凡,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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