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浪起幾重波 第二十四章 是君非似君

樓道里的鐵柵咣當一聲而開,聽到了幾個人的腳步聲,百無聊賴的坐了兩天兩夜的簡凡耳朵加外靈,一聽這腳步聲臉上綻開了笑容,五個人的腳步,除了看樓道的那位,剩下的四個人,一聽就是隊里的,這干外勤刑警長年躡手躡腳,平時已經養成了四下警惕、前腳掌著地、步速快的習慣,和普通人不盡相同,差不多和當賊的一個得性,一聽就能聽得出來。

聽到這腳步聲,基本可以肯定:沒事了。

門開了,本來準備給房間里人一個驚喜的人反倒被嚇了一跳,洗得乾乾淨淨、白生生的簡凡站在屋中央,看著眾人。渾然不似那天走的時候全身臟里吧唧,看樣這兩天過得挺舒服,眼神里似笑非笑,看著一干接人的,郭元、肖成鋼、隋鑫加上王明。

「沒事了吧。」簡凡隨口道了句。

這還是肯定句,四個人詫異了,郭元虎著臉道:「你怎麼知道沒事了?」

「切,有事你們能是這得性,走吧。」簡凡說著,倒領路前行了,和那看樓道的同事打著招呼。

「喲,咱們白擔心了。」隋鑫大為詫異,小聲說道。

「不過看樣好像變了變啊,督察抓了一回,氣質升華了。哈哈……」王明呲笑著,難得地沒有聽到簡凡開玩笑。

郭元似乎還不太信,知道這裡的消息閉塞,簡凡根本無從知道處理結果,前行了幾步邊走邊說道:「簡凡,這麼大事,你倒逍遙了啊,雖然不追究你的法律責任了,可隊里照樣要處分你,你被開了,傻逼。」

「我要開了,你們就該揮淚送人了……走吧,我從小被嚇到大,早有這個自覺了。」簡凡腳步不停,不以為然地說道。

五個人相跟著下樓,來接人的四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肖成鋼愣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埋怨著郭元幾個:「看看,我說什麼來著,鍋哥的神經是烏龍鑄鐵,你們還不信,嚇唬不住了吧?是吧,咱們就不能讓他自在,得讓他繼續留在隊里給咱們整吃的,對吧?」

肖成鋼樂呵呵地說著,幾個人跟著附合,都在替簡梵谷興,確實沒事了。前行的簡凡臉上露著微微的笑,自經患難方知情,經過的這次事,讓一群吃喝打屁的小警們的關係更為密切了幾分,偶而一瞥,連肖成鋼這傻樣也看得格外親切。

市局離一隊不遠,十分鐘路程,下車伊始,再看這個陽光依然照不到的地方,卻是另有一種感覺,不管以前如何反感這裡,畢竟這裡總有關心著自己、愛護著自己、牽掛著自己的人。陰暗的角落裡,不一定都是罪惡,譬如這些隊友,譬如那個面相兇惡的隊長、譬如長相如同山匪再生的江師傅,以前害怕來的地方,現在有了家的感覺,而以前期待是家的地方,現在已經無處可覓了。

下了車,簡凡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江師傅,習慣使然,快步要往廚房奔,一干隊友趕緊地拽回來,直推進隊長辦公室。老規矩,犯了錯,批一頓難免了,據說以前隊長發火,大耳光能扇上來。四個人,把簡凡推進去,關上了門,側著耳朵,伸著腦袋,救是救出來了,怎麼著也得看著這小子挨一頓才過癮不是?

秦高峰正襟危坐,坐著也是偉岸得緊,眼皮挑著看著簡凡,半晌無語,簡凡此時方覺得有點窘,就像無數次闖了禍站在老師面前的那種窘迫感覺,也來了個半晌無語。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出來了。」

「嗯。」

「有什麼感覺?」

「沒什麼感覺。」

「那有什麼想法?」

「沒有。」

「那有什麼打算嗎?」

「還沒打算呢。」

「噢,那看看這個。」

秦高峰問了幾句,這小子和那天被帶走還是一個得性,倒有點波瀾不驚的大氣了,這倒微微有點詫異了,遞過來一張支隊下發的紅頭文件,是一份處分通知書,大致內容是四·一二麻醉搶劫案辦案人員簡凡同志在執行任務中擅離職守,致使主要嫌疑人脫逃,導致該案未如期偵破,而且該同志在執勤期間未認真執行相關排查制度,和小區居民發生衝突,誤傷了一名群眾,經支隊研究決定,特給予嚴重警告處分。

簡凡一掃而過,心明如鏡,連局裡的處分也不是,肯定是隊長使了手段,而局裡不願意事情擴大化推回支隊,支隊就著案子說事,把這事和案子扯到了一起,給了個處分。不過這麼個處分可夠嗆了,還是實習期,這多少對以後要有影響,而且是不良影響。想了想,把通知輕輕放到桌上,又筆直地站好,還是沒有說話。

「這都一點感想沒有?」秦高峰詫異道。

「我還以為要把我開了呢。」簡凡道了句。

「那你希望你被清退?」

「無所謂了,我也沒覺得當警察就能怎麼著,就要怎麼著,離了這裡我也能活下去。」

簡凡把幾天的感想一言而概之,此處不留爺,其他地方,爺也能活下去,對別的沒信心,對老爸教的手藝信心還是有的,再不濟也能當廚師,有這吃飯的本事,我還怕啥。

「呵呵……」秦高峰驀地笑了,彷彿十分可笑似地,笑著又遞過一份來說道:「看樣你超脫了啊,那再看看這個,是不是也能超脫了呢?」

簡凡手拿著一看,再一看,超脫不了了。頓時火冒三丈,馬上按捺不住了:「八萬?他們怎麼不去搶銀行呀?我被打傷了啊,醫藥費滿打滿算八百多,我打傷了人,回頭就朝我要八萬……隊長,這也太離譜了吧,我掙多少錢你又不是不知道?乾脆把我關起來得了。我操他大爺的,揍得輕了。」

簡凡氣不自勝,調解書甩得嘩嘩做響,得,超脫不了了,還是凡人一個。秦高峰饒有興緻地看著簡凡,看著話說完了,才笑著說道:「即便是你被關上兩年,這民事賠償你照樣得履行,即便是你不賠,讓你父母知道了,我相信他們還是要賠。」

一句話把簡凡打蔫了,吃驚地望著隊長,訕訕地問:「我……我爸媽知道么?」

「那你想讓他們知道嗎?」秦高峰道。

簡凡搖搖頭,緊張地搖搖頭。要是爸媽一知道,鐵定是一前一後,扔下店裡進城找兒子呢,那場面怕是最讓自己受不了。

秦高峰緩緩地說道:「沒人告訴他們,我安置你二叔了,已經私下處理……這個錢呢,要說並不多,正常情況下,像你這種事,開除後再坐三年勞改不算重,這樣的話等於買回了你和你身上的警服,已經不錯了。怎麼樣,現在有想法了嗎?」

簡凡無言了,或許正算計著手裡的錢夠不夠賠償,半年多里,給上學的妹妹匯錢不少,雖然沒怎麼亂花,可收入不高,也沒攢下多少,基本還是從九鼎得到的那五萬稍稍出頭,還差兩萬多,這事可難辦了。

秦高峰此時彷彿已經洞悉了簡凡的心思一般,接著說道:「心疼錢是嗎?打人的時候幹什麼去了,現在你後悔了嗎?」

「有什麼後悔的,打都打了,隊長,你想批評你批評吧,反正你救了我這回,我領你這個情了。」簡凡悻悻說道,這表情多多少少像隊里這干愣頭青,一犯了錯,就這樣,反正我犯都犯了,你看著辦吧。

秦高峰看得不置可否,不過並沒有責備的意思,道了句:「批評,當然要批評,不過不是因為你打人,而是……你這個手法實在拙劣,這麼個白痴的錯誤犯在你身上實在讓我想不通,就街上的痞子打人都知道找個沒人的地方下手,你怎麼就忍不住呢?……謝我嘛,就不必了,你的隊友們給你出力不少,而且幫忙最大的是唐大頭,要不是人家找人施加壓力,八萬塊錢根本談不下來,你找機會謝謝人家。」

不經意地提了,簡凡訝聲道:「唐大頭!?」

那個大頭腦袋好像還真是無處不在,你剛剛忘了他,沒準他就從什麼地方鑽出來,一聽還有這麼能量,倒是詫異的很。而且隊長好像並不責備自己魯莽,這倒讓簡凡多有感激成份在內。

「沒有什麼奇怪的,像這種制度以內的事,我們幫不上太大的忙,所以只能請這個規則之外的人出手救你。條條大路通羅馬,我們破案還得找這些人提供線索呢。什麼人有什麼人的用處,就像你遇到這事,解決的辦法有一千種、一萬種,但你卻選擇了最蠢的辦法。哎……」秦高峰像是非常失望一般。

簡凡又一次無語,現在看來,還真是蠢到極點了。傻站了半晌,想了想該怎麼說,可確實不知道有什麼可說的。

秦高峰看著簡凡,像在教誨一般地說著:「我希望這件事,對你不要造成什麼影響,現在社會的規則原本就是這樣,有錢人對於這個社會和社會的底層,基本上可以予取予奪,和他們比,你到不了一個層次上,你可以試想一下,如果你不是警察、如果你沒有這麼多隊友幫忙、如果沒有唐大頭出面是什麼樣的結果,你打了人,民事賠償能賠得你傾家蕩產,回頭他們能照樣把你送進監獄,工作、錢、自由還有女人,還有你的生存資格,都會被掠奪,這就是規則。社會形態在變,可這個弱肉強食的規則嚴格意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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