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浪起幾重波 第二十一章 亂像始紛紜

「秦隊、秦隊……」

秦高峰腳搭在桌子上,手撫著下巴,正思考著什麼,被一陣急促的喊聲驚醒了,看看時間,指向了十九時一刻。跟著只見了胡麗君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叫著:「您來一下。」

秦高峰一骨碌起來了,驚了句:「又怎麼了?」

倆個人,邊走邊說,只聽得胡麗君解釋道:「嫌疑人已經撂了,需要現場提取證物,肖副局正在催著讓我們查找丟失的原子印鑒和銀行相關的手續,可你看……」

說是你看,讓秦高峰看,一進院子就把秦高峰看愣了,走廊、甬道、食堂三三兩兩都站著一隊的隊員,高高矮矮一院子,除了出外勤的,基本全乎了。

秦高峰愣了下神,輕聲問:「怎麼啦?」

「簡凡的事,對重案隊,對你,都有意見唄。我也指揮不動了。」胡麗君道了句,這是在暗指秦高峰親自把簡凡送走而沒有阻撓,這個樣子的做態連胡麗君也覺得奇怪,往往督察到那個隊帶人,沒有領導帶隊根本不行,警隊里,護犢子也是一種風氣,一個治安隊、一個刑警隊還有派出所,都是相對獨立的小團體,自然這種小團體主義之風還是有的,而且有的地方還比較盛行。

秦高峰看著一干部下,前行了幾步,各人都默默地讓開了路,直走到了院子中央,口氣里還是陰陽怪氣地說道:「喲……這怎麼了?自打我當隊長,就沒見你們這麼齊心過啊,有什麼事別唧唧歪歪,站出來說。有人說嗎?」

「隊長……」楊紅杏鼓著勇氣站出來了,兩眼稍有紅腫,說了句:「救救簡凡。」

「對,隊長,我們要幫幫他。」

「隊長、隊長……」

一干小年青涌了上來,幾近哀求地看著秦高峰,平時里這個時間,在院子里,能聽到簡凡扯著嗓子喊,開飯嘍、開飯嘍……食堂里不管什麼時候都熱氣騰騰、香味撲面,而今少一個人,都覺得空空落落的。特別是親眼看著簡凡被帶走,誰的心裡也不那麼好受。

「楊紅杏,好啊,那你說說怎麼幫啊?遊行還是請願?打人時候你就在現場,受害者現在還躺在醫院,誰對誰錯難道還讓我告訴你?……你想告訴我也行,那你說說,對於這個執法犯法、當街打人的簡凡同志,我該怎麼樣向上級反映他的冤情。」

秦高峰沖著楊紅杏反問了句,楊紅杏一下子被問愣住了。這也正是秦高峰的為難之處,簡凡這出事爛事太糟糕,連一句辨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楊紅杏啞口無言了,一干隊友都啞口無言了,秦高峰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聲音擴大了:「你們當警察是一天了還是一個月了?這是一支紀律部隊,不是一個土匪幫子,不是能隨便講義氣,隨便循私情地方……你們聚這麼多人想幹什麼?好啊,我給大家提個建議,要不,讓陳十環給你們打開武器庫,去把人劫回來?……哎,陳十環,你多大了,怎麼你也跟著湊熱鬧?」

秦高峰眼光掃過一干臉色黯然的部下,居然發現了陳十環在內,不悅地提出來了。這話里意思很明白,年青人關係近想不通可以理解,這老同志跟著湊熱鬧就說不過去了。

腦袋半禿的陳十環訕訕笑著道:「他不是我徒弟么,我就來問問怎麼回事?隊長,還有比我年紀大的,您別老沖我說話。」

果然還有,是謝法醫,就著這話頭說道:「秦隊,簡凡在隊里時間不長,平時沒少幫大家的忙,就沖著他做飯炒菜,噓寒問暖的份上,咱們也不能光站著看呀?話也得說一句吧?」

眾人附合著稱是。秦高峰正自忖著這話怎麼說的時候,一位年紀更大的出來了,卻是食堂里的江師傅,無品無位,但在一隊是資格最老的一位,就見得江義和分開人群,前行上來,有點惋惜地道:「高峰,幫幫這孩子,孩子在大原無親無故,雖然是一時義氣用事,可人不賴,你要是不好意思出面,我去跟肖副局長說,我們在一個組干過。」

「師傅,我心有數。」秦高峰輕輕拍拍江義和的肩膀,扶著師傅安慰道。

「好了。這個事交給我來處理,史靜媛和高主任已經和家屬商談去了,你們聚在這兒算怎麼一回事。」秦高峰喊著:「咱們是有組織原則的,也是有紀律約束的隊伍,我希望這種事以後不要發生,上級會給這件事以公平的處理的……都散了,該忙什麼忙什麼。楊紅杏、梁舞雲,出列。」

楊紅杏和梁舞雲一聽,站出來了,秦高峰安排道:「你們倆個,押解女嫌疑人出現場……郭元、王明、肖成鋼……你們幾個帶上一組、二組所有在場人員出現場提取證物……剩下的人,下班!」

秦高峰端得是雷厲風行的作風,話里不容分說,幾句便解決了事端,下班的下班、出現場的出現場,不過各人的心境卻是多有黯然,作為執法者,了解法律,也了解隊長這磨棱兩可的話里是什麼意思,這件事,如果讓組織處理的話,絕對是一個誰也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

……

就在同一時間,白求恩和平醫院,外科住院部。

經歷了最初的慌亂和義憤填膺,家屬稍稍平靜之後,高主任和史靜媛再次拜訪。病床上躺著那位受傷的人,剛剛做手術,傷情不重,可也不算輕,腦袋上纏著一圈繃帶,臉腫著不見原形了。史靜媛的第一感覺是嘆氣,很無奈地嘆氣,看到簡凡有點可惜;可現在看著受害人,卻又點痛恨簡凡了,這麼著打人,就被關上兩年也不冤。

這種事不是沒有處理過,最好的結果私下調解,大事化小,賠償一筆錢封上事主的嘴,不過即便是那樣,像這種實習期的警員,最好的結果就是背個處分走人;那麼最差的結果呢,史靜媛不太敢想,要是事主不依不饒,社會影響擴大後,開除、叛刑再加上民事賠償那是一樣都不能少,就現在傷情,叛定個傷害罪是綽綽有餘。

而這一家,實在不是善予的一家,親戚圍了一圈,安慰著當娘的,一圈子人衣冠楚楚,一看著裝層次都不低。史靜媛看了半天沒有機會插嘴,等終於找到機會小心翼翼把調解的意圖告訴事主,女人呸了一口,有點失態地罵了句。當律師的父親馬上毛了,拍著床頭叫囂:「什麼什麼?調解?誤傷?你們說得好聽,普通人打人叫傷害,警察打人就成誤傷了?我看根本就是心懷不滿、蓄意傷害……咱們法庭上見,誰打了我兒子,我要把他告到傾家蕩產、牢底坐穿……我不跟你們談,我只跟法官打交道……這件事,沒有和解的餘地……」

現在,又覺得當律師的這位有點招人恨了,言辭鑿鑿,唾沫橫飛,把病房當成法庭辨論了,不過正代表了事主所有親戚的共同意思,都在附合聲討著,史靜媛嘆著氣,高主任一臉無奈,又被數落了一頓。

倆個人悻悻退出了病房,史靜媛把情況彙報給秦隊長,聽得隊長口氣也在猶豫不決,怕是都覺得這個難題不好解決……

……

……

二十點四十分,五一小區。

被丟棄在垃圾場、廁所、下水道的各類證物收集著,肖成鋼和郭元倆位同志最倒霉,被派出三區的公廁所撈證物,最關鍵一個是南方電廠的原子印鑒和銀行的相關印鑒,被盜的筆記本電腦里尚存有電廠的技術資料,這也是促使此案得到市裡重視的重要緣由。好在撈了一個小時沒白乾,終於把東西找著了。胡麗君帶著這東西風風火火地往支隊趕。

幹活的是肖成鋼,看樣這類活幹得不少,脫了橡膠手套,伸著十指遠遠一嗅,還是臭氣熏人,呲鼻子罵人道:「真臭……媽的,什麼地方不能扔,非扔廁所里;扔廁所就扔廁所吧,還扔女廁所里,真他媽晦氣,撈了半筐衛生巾。」

郭元、王明、隋鑫幾個笑得直打顛,肖成鋼悻悻蹭著手,罵不絕口,又想起了一茬:「鍋哥這王八蛋,整了這麼出破事讓咱們干,他可自在了啊,蹲裡頭肯定是蒙頭睡大覺,要開了更好,以後都不用遭這罪了……」

肖成鋼在罵著,不過話里透著親切,也透著對職業的無奈,一提這茬,眾人的臉色悻然,面面相覷,都噤聲了。幾個和簡凡最近的夥計,案子基本告破,卻都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郭元有點無奈地笑著道,你們說這人變化多大啊,我剛才見簡凡的時候,他還是個協警,現在都成了警察了,還都快被開了,走得比我還快,哎,要沒今天這事,平時這個時候,咱們升級都快升一半了吧?……哎,你們想不想他。

三個傢伙,不約而同地點點頭,那是一個字:想!

郭元突然問,你們想不想幫他。

剩下的仨,根本沒考慮,也是一個字:想!

……

……

二十一時,胡麗君帶著證物返回了支隊。

南方電廠是山北煤炭的大客戶,每年都是省煤炭交易大廈直接簽約。分管煤炭的副市長、政法委的一位書記陪同著電廠代表正在支隊等著,把原子印鑒、銀行相關憑證以及筆記本電腦送歸電廠代表的時候,這代表自然是感激不盡。有道是官大一級壓死人,肖副局長、伍支隊和陸堅定都是笑臉相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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