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真是在他們身上啊。
居然沒有太慌,呼出了如釋重負的一口長氣,刀懸在頭上太久,還不如直接砸下來,出點血沒關係,落個心安。
只是,怎麼把這根給搞出來呢?五個人的血是不起作用了,那瀕死呢?曾經在聘婷身上奏效,這次會管用嗎?
神棍也挺苦惱:「這跟聘婷那次不一樣,你們的『瀕死』,可能會被拉回來——小蘿蔔不就是例子嗎。」
也就是說,除非真死,似是而非的弄虛作假或者短暫的失去呼吸和心跳再糊弄不了它。
曹嚴華忽然冒出個念頭:「即便真死了,凶簡的力量會不會又讓我們復活呢?」
羅韌搖頭:「這個不大可能,我們之前只是狀況瀕危,並不是真死。『竟至返生』應該是凶簡最強的能力,但現在它已經一分為五,能力分散化了。」
戲劇性的轉折,荒唐的局面:七根凶簡忽然都齊了,用以扣封凶簡的鳳凰鸞扣也就在手邊,死局靠死來破,不死不足以逼出第七根——萬事具備,各方力量把人逼到獻祭的高台。
曹嚴華咬牙切齒,一句「他媽的,老子不幹了」哽在喉頭,不吐不快,又吐不出來。
要真是給人打工也就算了,遇見讓人糟心的老闆,撂攤子不幹,從此江湖不見。
凶簡不一樣,你干或不幹,它都近在肘間。像陽光下割不掉的影子,你是免疫,但身邊的人個個高危——誰知道它哪天興之所至,忽然盯上了身邊的下一個誰?
一萬三還算平靜,或許是前一晚那場酒醉,已經把心裡頭積蓄的憋屈和憤懣給消耗的差不多了,一鼓作氣,再而衰嘛,他現在覺得挺衰的。
正對面的茶几上,攤放的就是鳳凰鸞扣,金澄色,精緻、肅穆,只只鸞鳳,雕的凜然不可侵犯。
一萬三真是納悶:這鳳凰鸞扣到底有什麼用?就是講故事、給點似是而非的提示、外加一開始『刖足』?
真想去問問老子:你不是幾千年才出一世的大聖人嗎,就給後世留了個這麼坑人的法子?
轉念一想:或許在古人看來,一將功成萬骨枯,區區五個人的性命,換來凶簡幾百年的被封印,也是一筆蠻合算的生意。
曹嚴華憋出一句:「小羅哥,我不想死。」
羅韌答:「誰想死?誰說要死了?」
曹嚴華笑的苦澀,羅韌這話,再振奮不了他了。
死固然不好,可活著,好像也沒什麼盼頭了,這樣的沮喪,多烈的酒都澆不了心中塊壘。
掛電話的時候,神棍安慰他們:「也別太灰心,保不準還能想到法子的,還有七天呢。」
炎紅砂嘟嚷:「七天,能幹什麼事兒啊。」
神棍說:「不一定啊,創世紀里,上帝創造世界,也就只花了七天啊。」
呵呵,上帝,誰去跟上帝比。
昨天還有力氣酒醉,今天連下樓的心思都沒有。
晚飯是酒店送餐,最簡單的手擀麵,裡頭放了小青菜、雞蛋和木耳,普通的餐飯,曹嚴華稀罕似的看了好久,覺得青菜碧綠,溏心蛋飽滿,麵條根根勁道,連麵湯翻起的熱氣,都透著一股親和勁兒。
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吃的頓數屈指可數了,從前可沒覺得面這麼香——他低下頭,猛扒猛吸溜。
炎紅砂拿筷子挑起一根面,好長,手舉的老高,面還沒到頭,像從前吃過的壽麵,爺爺炎老頭說,這叫福壽無邊無盡。
明年這個時候,都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了。
正想著,邊上咣啷一聲,是一萬三把碗筷推開,說:「吃不下了。」
……
這一晚,每個人都睡的早,卻都無心入眠。
炎紅砂用被子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只露出鼻子以上,睜大眼睛看黑漆漆的天花板,說:「木代,我想回家。」
「我前兩天做夢,夢見我爺爺了,爺爺還在喝他的雞肝菊花明目湯水,我腰裡綁著繩下井,繩上綴了鈴鐺,叮鈴鈴地響。井下好多寶石,貓眼石都像會眨巴,還有琥珀、星漢砂……」
她嘖嘖:「夢裡,我都覺得自己太幸福了呢。」
木代從被窩裡伸出手,摸摸她的腦袋,說:「小丫頭,趕緊睡吧。」
「木代,你說我們還有希望嗎?」
「有啊,還有7天呢。」
這叫什麼回答啊,炎紅砂悶悶的,翻了個身說:「我可真不喜歡『7』這個數字。」
木代笑了笑,闔上眼睛時,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抹低細的關門聲。
習武的關係,耳力較常人要好,清晰分辨出『嘀』的電子音:關的不是室內的門,是有人出去了。
羅韌睡在客廳,是他出去了嗎?
木代猶豫了一下,掀開被子下床,客廳里,沙發果然空著,她緊走幾步,打開房門,走廊里空蕩蕩的,前後都不見人。
關門出來,小跑到電梯邊,電梯數字是本樓層,應該沒下去。
哪去了呢?木代走到盡頭處的樓梯間,耳朵側向下方,聽樓道里的動靜。
沒有走下去,這是高層,羅韌走下去的話,要花不少時間,步音應該還有,但是聽的時候,下頭靜靜悄悄的。
那就是……上去了?
木代扶著樓梯把手,一級級地上去。
上了兩層,再拐個彎,是最後一層,盡頭處,通往天台的門大敞,邁過那道檻,風一下子大起來。
酒店自配的拖鞋鞋底很薄,夜間,頂樓地面的涼意像手,一直撓人的腳心,木代走了幾步,天台上,並沒有人。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仰頭。
巨大的水箱之上,有個黑影坐在邊沿抽煙,猩紅色的煙頭明起,又暗下,襯著黑的底色,可以看到白色的煙氣升起。
木代仰頭叫他:「羅小刀。」
羅韌低下頭,招了招手,似乎是讓她上去。
水箱邊的鐵梯有些鬆動,鐵鏽味很重,爬一步梯身就晃悠一下,撞著水箱壁,發出沉悶的聲響,距離還有一截時,羅韌探身抓住她手臂,木代借力上去,伏進他懷裡。
羅韌說:「你真是輕。」
又說:「身上也是涼,穿這麼少。」
他拈了煙,另一手把她身子往懷裡攏了攏,觸到她冰涼腳背,直接幫她脫了鞋子,握了她腳踝,把她的腳送到自己腿上,外套拉過來蓋好。
也虧得女孩子是纖細的,他笑:「我該穿那種大衣,穿上了,裡面還能裝下一個你。」
說這話時,煙氣就在木代耳邊飄,帶來有微火的暖意。
木代低聲問他:「你不是不喜歡抽煙嗎?」
羅韌反而問她:「要抽嗎?」
他夾著煙,煙蒂送到她唇邊,木代含了一下,煙蒂微濕,還帶著他的氣息,羅韌忽然反應過來,說:「別帶壞你了。」
屈指輕彈,煙頭彈飛出去,暗紅色的亮在半空中划了一道,隱沒在頂樓邊緣處。
木代說:「樓下有螞蟻看到煙頭的亮,會以為是星星。」
酒店是通縣最高的建築,水箱之上,還要更高,視線一覽無餘,所有的建築和山都在腳下,頭上是天,墨藍,伸手去點,星星伴著大風親吻指尖。
木代說:「如果天上有神仙,這些星星也許都是他們煩躁時扔的煙頭。」
羅韌笑起來,下巴親昵抵住她額頭:「你就是學不會好好看星星是嗎?」
如果沒記錯,上一次她說,天上掛的,都是星星的骸骨,所有星光都是磷火。
木代也笑,說:「兩個人約會,當然是你看我我看你,為什麼要看星星,隔著十萬八千里遠,都不知道那是顆什麼星球,星球上說不定烏煙瘴氣異形亂跑——能看出浪漫來?」
說不定越亮的星,就是越糟糕的煙頭。
羅韌說她:「總是時不時冒怪話,老了一定是個稀奇古怪的小老太太。」
「會平平安安活到那麼老嗎?」
風大起來,抓亂頭髮,羅韌幫她理順頭髮,很久都沒說話,末了,說:「我在想辦法。」
他是在想辦法,如果心灰意冷放任自流,也不會在這樣的晚上,坐在這樣的地方點煙。
神棍說,要把對陣比作戰爭,這一輪,凶簡使用了新的戰術。
打仗他熟,僱傭兵受訓,甚至上一門課叫孫子兵法,教官一再強調「兵者,詭道也」,那以後,無數次實地作戰,審時度勢,哪裡包抄、哪裡合圍,哪裡奇兵突進,哪裡裡應外合,他都習慣的像是穿衣吃飯。
這個晚上,坐在通縣最高的位點,他一直在想:絕處逢生,沒有路才是找路最恰當最緊迫的時候,這場仗,到底可以從哪裡突破。
怎麼樣能夠取出第七根凶簡,怎麼樣才能不死?
木代伸手,觸到他的眉,鎖的讓人揪心。
她說:「羅小刀,我給你講件事好不好?」
「連殊那一次,我出車禍之後,張叔察覺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