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卷 鳳凰涅槃 第二十八章

羅韌沒睡。

睡不著,一直躺著想事情,「不幹了」之後,最大的變化就是反攻為守,可是老話又說,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

聽起來都是悖論,就像那個陰陽雙魚,否極反而泰來,絕處倒能返生。

他輕輕闔上眼睛。

忽然聽到門響,有人出來,腳步聲拖著,行動遲疑,沒開燈,一路到了他身邊,周身帶濃濃酒氣,蹲在沙發邊上,呼吸聲忽急忽緩,似乎在盯著他看。

本想裝睡,但等了又等,那人不動,也不走。

羅韌沒了耐心,忽然翻身坐起,低聲怒喝:「曹胖胖,你找死嗎?」

雖然全程沒睜過眼,但屋裡也就住了這麼幾個人,根據步聲輕重、呼吸頻率,老早猜到是他。

黑暗中,曹嚴華仰著頭蹲在沙發邊上,嘴巴半張,小眼聚光。

羅韌摁下沙發邊的立燈開關,暈黃色的光灑亮大半個沙發,也灑亮曹嚴華茫然的一張臉。

怕驚擾了其它人,羅韌壓低聲音問他:「你搞什麼鬼?」

他答的慢慢吞吞:「小羅哥哥,我找你有事唄。」

這是聘婷上了身么,羅韌讓他叫出一身的雞皮疙瘩:「什麼事?」

曹嚴華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噓!」

「別吵吵,我走到這就忘了,沒見我正在想嘛。」

羅韌反應過來,闔著還沒醒酒?

原本以為,對比一萬三和炎紅砂,曹嚴華是醉的最讓人省心的一個,現在才知道,春蘭秋菊,各擅勝場,發酒瘋發的各有千秋。

羅韌沒好氣躺回去。

說:「那你慢慢想。」

頓了頓又補充:「別看我。」

曹嚴華蹲在原地,慢慢吞吞挪著腳轉身,拿後腦勺和寬厚的背朝著他,說:「小羅哥哥,咱們長的又不是不好看,幹嘛怕人看呢?」

這算是誇他嗎?誇的人想哭,羅韌拿手捂了眼睛,哭笑不得,笑的差不多了,伸手關燈。

才剛閉眼不久,帶著酒味的哄熱呼吸又噴上他的臉,一對肉嘟嘟的胳膊抱住了他手臂。

特么的還蹬鼻子上臉了,羅韌的拳頭慢慢攥起,正預備給他一頓臭揍——

「小羅哥哥,我看到第七根凶簡在誰身上了。」

羅韌僵了一兩秒,問他:「誰?」

曹嚴華咧嘴笑,黑暗中兩排白牙:「你猜!」

羅韌咬牙切齒,頓了頓也笑:「曹胖胖,自找的啊。」

下一秒,他霍然長身站起,揪住曹嚴華的衣領就往洗手間拖,曹嚴華跌跌撞撞被他拖著走:「哎……哎,小羅哥哥,我喘不上氣了,哎,殺人了啊,有沒有人管啊,有人要殺人啦!」

他鬼哭狼嚎,被羅韌一路拖進洗手間,腦袋被摁在洗手台上,側臉貼著冰冷的大理石,看到弧形的水槽,水龍頭擰到最大,嘩嘩的水柱沖著槽底,蹦起的水珠子三三兩兩躍上他的臉,涼颼颼。

精神抖擻的曹解放興奮地在洗手間門口邁著小碎步,像是看到了了不得的熱鬧,客廳的大燈亮了,過了會,披著衣服的木代出現在門口。

一萬三和炎紅砂都醉的死沉,能被吵醒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曹胖胖怎麼了?」

羅韌說:「沒事,你回去歇著吧,我給他醒醒酒。」

怎麼醒酒?腦袋往水裡摁嗎?木代有點擔心,過來關了龍頭,拿了毛巾浸水,又擰乾了對疊,說:「你別把菲律賓醒酒的那套拿來對付自己人,曹胖胖醒了,該氣你了。」

小丫頭,像個嘮叨的小媳婦,又像護犢子的賢妻良母,羅韌鬆了手,很是受用:「我嚇唬嚇唬他。」

曹嚴華半邊臉還貼著洗臉台,就是不挪身子,木代拉他起來:「來,曹胖胖,擦把臉。」

曹嚴華盯著她看。

木代說:「醉傻了嗎?起來擦臉啊。」

曹嚴華的瞳孔慢慢收縮,像是想起了什麼事,下一秒,他尖叫著狠狠推開木代,吼著:「就是你!」

地上有水,濕滑,木代猝不及防,跌坐在地,後背撞到馬桶沿,痛的險些掉眼淚,還沒反應過來,檯子上的牙杯、牙刷、梳子、擦手巾通通向她飛過來,曹嚴華還兜了水台里的水潑她:「就是你!」

木代抱著頭躲,聽到羅韌怒吼:「瘋了吧你!」

他拽過曹嚴華,把他推坐在浴缸里,蓮蓬頭管取下,三兩下把曹嚴華的雙手綁繞在出水口上,又扯下浴簾,照準腳踝處捆了個結實。

抱木代時,她痛的噓氣,只能改抱為扶,眼見一場醒酒的鬧劇變成突發事故,伸脖子看熱鬧的曹解放驚的一陣撲騰,而曹嚴華躺倒在浴缸里,手腳被縛,拚命想坐起,像條掙扎的蟲子。

羅韌心中有氣:「你給我在這醒酒,不到天亮不準出來。」

他扶木代到門口,伸手撳滅了洗手間的燈,帶上門時,曹嚴華吼著:「就是她,我看到凶簡在她身上,第七根凶簡就在她身上!」

羅韌的手一僵,然後關門。

隔了扇門,曹嚴華的叫聲立時小了很多,木代站著不動,羅韌低頭問她:「疼嗎?」

睡衣掀起,腰背處青了一片,她皮膚白,傷處青中帶淤,尤其明顯,羅韌心疼的不行,讓她趴到沙發上,用藥霧噴了,動作很輕的幫她按揉。

木代悶悶的,說:「你聽到曹胖胖的話了嗎?」

羅韌失笑:「他喝醉了胡說。第七根凶簡可能在任何人身上,但不會在我們身上——帛書上不是說了嗎,我們可以避免凶簡的附體傷害,也不會受心念控制。」

木代低聲說:「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啊。但是羅小刀,我也夢到了。」

羅韌不吭聲了,過了會,他幫她把掀起的睡衣蓋好:「也夢到在你身上?」

木代搖頭:「我夢到的是你。」

夢醒了之後,她一直睡不著,和羅韌起初的想法一致,想著:沒可能啊,在任何人身上都說得通,但不會在我們身上啊。

正愣坐著,忽然聽到曹嚴華在外間鬼哭狼嚎,於是披衣出來看。

羅韌笑:「這就有意思了,曹嚴華夢到的是你,而你夢到的是我嗎?」

他沉吟了一下。

鳳凰鸞扣的提示的確是該出現了,用紅砂先前的話說——拿到鳳凰鸞扣的青銅器實體,力量增強,也許很快就能找到第七根凶簡了。

但是這樣的提示,未免荒唐的太過離譜了,不像提示,倒像是擾亂人心。

木代忽然想到什麼:「曹胖胖和我,今晚都做了夢。也許紅砂和一萬三也會做有指向性的夢,還有你,羅小刀。你不如趕緊睡覺,也許你也會夢到什麼的。」

羅韌苦笑:「你知道什麼叫有心栽花花不開嗎?為了睡著而去睡覺,我一定睡不著的。」

末了說:「再等等吧,反正到了天亮,一萬三和紅砂就會醒了。」

一直等到天光大亮,帘子拉開,是個不錯的好天氣。

習慣成自然的去算日子,算上今天,還有八天。

個位數的日子,過一天瘦一天。

羅韌打了電話,讓早餐送到客房,五份西式早點,餐盤在茶几上攤開,一色的培根三明治、金黃色煎蛋、炒蘑菇,配了牛奶。

木代趴在沙發上,掀開一份三明治的麵包片,調料盤拿過來,倒了數不盡的鹽、胡椒粒,還擠上了芥末,全程面不改色。

說:「這份是曹胖胖的。」

師徒情深,也是讓人感動。

最先復甦的是曹嚴華,在洗手間大叫,還叫的挺委屈憤怒的。

「咋滴啦!也就喝點小酒,咋還把人綁了呢,就是這樣對待朋友的啊?」

羅韌自顧自喝牛奶,好整以暇咬下三明治。

木代問他:「要把他解開嗎?」

「又沒給他上鎖,喝醉了解不開,清醒了還解不開嗎?」

果然,沒兩分鐘,曹嚴華活動著四肢出來了,他連嘴都用上了,終於脫困。

浴缸睡了一晚,全身骨頭硌的疼,宿醉甫消,太陽穴一下一下的跳。

跟羅韌打招呼:「呦,有飯吃,這麼高級,還西餐啊。」

羅韌冷冷瞥他一眼:「酒醒了?」

曹嚴華乾笑:「醒了醒了,我沒做什麼吧小羅哥,我這人,不發酒瘋的。」

說話間,心虛地環顧四周:還好,傢具什麼的都囫圇著,屋裡也不狼藉,可見他昨晚沒有砸傢伙。

笑了一陣,手伸向一份餐盤。

羅韌手一翻,叉子柄抽在他手上:「再好好回憶回憶。」

回憶回憶?曹嚴華納悶了,伸手撓撓腦袋,求救似的看木代,木代一張臉沉的跟水似的,叉子狠狠插向蘑菇,插的那叫一個心狠手辣,讓人覺得意有所指。

慢著慢著,曹嚴華想起來了。

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趕緊小跑著到木代身邊蹲下,兩手攀著沙發扶手,笑的低聲下氣。

「小師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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