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卷 鳳凰涅槃 第九章

午飯過後,準時出發。

難得這趟走的昂首挺胸,霍子紅、張叔還有鄭伯他們都出來送,霍子紅拉著木代交代了很多事,還塞給她禮金紙包,讓她務必幫自己把心意帶到。

六人一雞,車子里坐著嫌擠,大家商定輪流陪曹解放坐後車廂加座,只有神棍得以倖免——曹解放每次看到神棍,周身都會散發出當日力戰獵豹的豪情來。

羅韌開車,但是考慮到身體狀況,中途會和曹嚴華互換——而且,不出意外的話,曹嚴華會負責大半車程。

面對著眾多懷疑的、來自同伴和雞的目光,曹嚴華把駕駛本兒舉得高高:「我有本兒!」

木代:「過期了嗎?」

「沒過!」

一萬三:「買來的嗎?」

「胡扯!有鋼印呢。」

炎紅砂:「鋼印是你隨手順來的嗎?」

……

羅韌忍不住想笑,然而神棍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一臉驚奇:「開車還要有本?」

曹嚴華無語:「神先生,這不是常識嗎?那你以為開車要有什麼?」

神棍說:「我以為有錢就行了。」

羅韌失笑,動作一時大了,傷口有些隱隱作痛,木代從后座伸出手來,在他的傷處小心摁撫了一下,羅韌低下頭,下巴噌噌她手背,那意思是:沒什麼。

出了古城,先去一家私家療養康復中心,青木在門口等著,領著羅韌和木代去看塔莎。

三個人,一前,兩後,穿過一樓的接待大廳,去坐內部使用的電梯。

這康復中心是鄭明山的朋友介紹的,一樓以上對公眾開放,地下區域則和警方乃至國際刑警都有長期合作,提供隱蔽的、一般醫院所不具備的治療。

有醫生已經在一間病房前等著了,看到幾個人過來,推拉開門上的一扇小門,裡面是一層單向探視鏡,有揚聲孔,可以清楚聽到裡頭的聲音。

牆壁都是軟墊包壁,陳設很簡單,連床都是無邊角的充氣氣墊,塔莎趴在柔軟的地毯上翻一本小人書,都是中文的,她看不懂,但小孩兒心性,即便是看畫也看的津津有味。

嘴裡哼著歌兒,斷斷續續的,並不成調。

若沒有這門、沒有這鎖,該是多溫馨的場景啊。

醫生的眉頭緊鎖,並不樂觀。

「……受到不好的引導和影響,和普通的小朋友差別太大。我們對她做了一些測試題。」

「刀是用來幹什麼的?同年齡段孩童回答比例最大的答案是:切菜的。她回答:殺人的。回答的時候,還做了一個刺捅的動作……」

羅韌眼睛有點濕,思緒驀地飄回從前。

——十來個大老爺們站成一排,動作一致地拉開褲襠拉鏈,他回頭下命令:「塔莎,放哨!」

塔莎身子一綳,刷的轉身,還跺了下腳,捂著耳朵,動都不帶動的。

他深吸一口氣,打斷醫生的觀察診斷:「可以讓她看見我嗎?」

醫生遲疑了一下:「可以。」

需要半蹲下,門的下半部另有一扇小的推拉門,裡頭是特製的玻璃,雙面。

羅韌緩緩蹲下身子。

不知道翻到了哪個畫面,塔莎咯咯笑,無意間抬頭,看到羅韌。

形容不出那種孩童臉上的表情變化,笑容僵住,剎那間化作猙獰,幾乎是直撲過來,小拳頭狠狠砸向玻璃。

砰、砰、砰的悶響,又用腳踢,四下找不到武器,把書扔過來,這一次羅韌看清楚了,書名是《白雪公主》,畫面上金髮的白雪公主笑容甜美,被摔貼在玻璃上,又順著玻璃滑下。

——「爹地,你會來澳大利亞看我嗎?」

推拉門被關上,木代伸手扶他:「羅韌,我們走吧。」

……

走出醫院,羅韌在門口的台階上坐了好一會兒,陽光很好,刺的人睜不開眼睛,邊上的花壇里有一株桂花樹,細細碎碎的金色在草地上鋪了單薄的一層。

木代陪著他坐,從地上撿了一兩片桂花放在掌心,鼓起腮幫子,呼啦一下就吹走了。

說:「塔莎是顆小星星,從你身邊飛走了。不過,也許哪一天,她又會飛回來的。」

宇宙多麼混亂,那麼多始料未及的碰撞,說不準哪一天,這顆星又在你的上空閃耀了。

羅韌笑起來,說:「你可別亂飛啊,女朋友。」

長長的路途,車子直行、轉彎、改向,再美的風景都會看膩,連曹解放都不耐煩的籠子里打瞌睡。

最熱鬧的是吃飯時間,車上帶足了零食,刺啦啦撕開包裝袋的聲音,讓人精神都為之一振。

神棍老話重提,那個「hide」到底指向什麼呢?

有一點可以肯定,獵豹並不知道第七根凶簡在哪,她的手下一度為她奔走,甚至還找上了亞鳳。

曹嚴華忽然問了句:「獵豹是怎麼找到第六根凶簡的?」

獵豹的曾祖,房間里掛著中國地圖,地圖上橫亘了彎彎折折的勺子,一直念叨著要回家,但終其一生,都沒踏上過這片大陸。

羅韌沉吟了一下:「獵豹的祖上當年倉皇出逃,一路下了南洋,我們不妨做個大膽的推測,她的祖上也是拜凶簡的。」

「出逃之後,有些訊息,難免代代相傳。獵豹的曾祖因此熟知這個故事,也知道凶簡對人體有特殊的功能。」

「後來獵豹出事,用國際刑警的話說,不再具備行為能力。獵豹當時和我激戰,摔到樓下,常理推測,即便不死,脊椎受損,大腦受傷,也不可能站得起來。」

「她的曾祖在這種情況下,忽然就想到了凶簡,於是派獵豹的手下先行入境。但他只知道上一輪凶簡的地理分布,所以青木拿到的照片,獵豹的那個手下,會出現在浙江的石板橋小鎮。」

曹嚴華還是沒想明白:「但我們都知道,這一輪凶簡的分布位置早就變了,而且,這位置在地圖上只是一個點,現實中,可能是一大塊區域,涉及幾千幾萬人,不用些手段的話,根本找不到的。」

這話沒錯,不用些手段的話,根本找不到,但是,用的是什麼手段呢?

羅韌眉頭皺起,獵豹已經不能回答這個問題了,她的那個曾祖,一百來歲了,遠在棉蘭,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想知道答案,只能去問她那些業已落網並且被國際刑警帶回菲律賓的手下了。

羅韌靠邊停車。

停車的地方靠近小村莊,雞犬相聞,生活氣息濃郁,每個人都下車放風,曹解放興奮的不行,樂顛顛衝進小母雞群里,哪知本地的小母雞都排外,一陣四散奔逃雞飛毛落之後,只剩曹解放孤零零站在當地,小眼神無限凄涼。

曹嚴華安慰曹解放:「解放,是它們不識貨,它們都不適合你。」

遠處,一萬三坐在石塊上,嘴巴里銜了根狗尾巴草,說:「連曹解放都曉得要追求愛情,曹胖胖只曉得去追山雞——是吧紅砂?」

炎紅砂沒理他。

事實上,從早上開始,她就再沒跟他說過一句話了,即便在張叔發話之後他臉色發白的表示「寫寫寫,立刻就寫」的時候,她也只是回了句:「不稀罕,君子不食嗟來之食。」

關係的破裂一瞬之間,想重新構築真是千難萬難。

一萬三滿臉堆笑:「紅砂?二火妹子?」

一邊叫她,一邊伸手在她眼前晃,炎紅砂乾脆利落,啪一下打掉他的手,然後轉向另一個方向。

那裡,神棍正在對著一個扎在高處的稻草人練習打彈弓,小土塊和小石子嗖嗖亂飛,從稻草人上下左右穿過。

也真是值得佩服,無一中標。

羅韌在遠處打電話,木代陪著他,原本,兩人以為距離神棍足夠遠,但神棍總有能力,嗖的一下,把小石子打在左近。

而每一次發生這種情況,羅韌就要拉著木代避開一段,所以神棍也不是全無成就——炎紅砂覺得,他至少把羅韌和木代驅開了半里有餘。

她覺得好奇:羅韌在給誰打電話呢。

電話是打給鄭明山的,請他讓自己的朋友問問,獵豹的手下早先入境時,都幹了些什麼,並且特意囑咐鄭明山,一定要問的有技巧,要表現出一副「你做了什麼我心知肚明,只是看你交代的老不老實」的模樣。

鄭明山乾笑:「羅韌,不需要你提醒,我那些朋友,不比你差的。」

羅韌被他說的發窘,放下電話時,朝木代笑:「正規軍就是瞧不起我們草台班子。」

木代給他餵了塊餅乾,餅乾面上沾著細小的椒鹽粒,真香。

過了一會兒,有人打電話進來,越洋號碼。

應該是東南亞人,中文說的很生硬,說:「羅先生,鄭先生給了我你的號碼,讓我直接跟你說。」

是鄭明山的個性,沒興趣,也懶得去當傳聲筒,讓你們自個兒聊。

羅韌嗯了一聲。

「鄭先生詢問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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