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卷 鳳凰涅槃 第五章

她轉身往外走,羅韌叫住她,說:「木代,你陪我躺一會。」

躺一會嗎?在……病床上?

他說:「一時間,我理不大清,也確實不好受。但是,我難受的時候,還是希望,我最親的人,能陪在我身邊。」

木代在病床邊站了幾秒,然後點頭。

她沉默地脫掉外衣和靴子,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躺到羅韌身邊,羅韌的手臂擱在她身後,她仰著頭避開,問:「不會壓到你嗎?」

「不會。」

她躺上來,胳膊上墊著重量,奇怪地覺得踏實。

木代很輕地枕上去,蜷縮著身子,盡量挨著他又不擠迫到他,那口壓抑著的氣慢慢吁出,羅韌費力地偏轉了一下頭,臉頰隔著頭髮,輕輕貼住她的。

說:「小口袋不是另一個誰,不是我要支開你去懷念的姑娘。她像我流出去的血,痛是痛,可是,命還在。」

他懂,也明白,甚至試圖翻過來安慰她。

木代的眼睛酸澀,她往羅韌邊上靠了一下,感受他身體的溫度,聽他的心跳,把臉埋在雪白的,泛著醫院特有味道的床單里。

低聲說:「羅韌,我並不難過,我始終完整,也不覺得少了什麼。這一趟,我只不過是利用我自己的這種不同,捨車保帥,和獵豹打了一場仗而已。」

「可是我知道,你一定難過,這個時候,就不要做那個面面俱到的羅小刀了,也不用藏著不說,我陪著你的。」

羅韌沉默很久。

然後失笑,手臂收緊,低聲說:「你靠過來一點。」

木代側身起來,羅韌用力鉗住她腰,埋頭在她頸間,忽然狠狠咬住。

木代痛的渾身一哆嗦,咬牙忍住,想說「果然生氣了嗎」,嚙咬又轉作輾轉吮吻,然後鬆開。

她怔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在有霧鎮的那個晚上,羅韌大失常態時,也曾狠狠向她索求。

她微笑,像是從黑暗裡,窺探到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低下頭,貼著他的耳邊,說:「從前的羅小刀不是這樣的。」

從前相處時,他寬容溫柔,引著她,帶著她,親吻都溫柔地像是奏響小夜曲,舞步永遠不亂,井井有條。

「那是因為從前的小姑娘,纖細嬌弱,又愛哭鼻子,萬一掌握不好分寸,怕嚇到她。」

「那現在呢?」

「勢均力敵,不用手軟了。」

他喜歡照顧溫柔的姑娘,也願意配合著去彬彬有禮,在她頭上遮起傘,小心呵護。

但內心深處,像戰士渴求合適的戰場一樣,嚮往勢均力敵的情人,狠狠愛,用力撞,征服,也被征服,嚙咬、混著血和骨頭,嚼碎了盡數吞咽,邊上槍林彈雨,天上電閃雷鳴。

或許,這也是他隱藏的人格?

他大笑,因為氣力不足止不住的咳嗽,內心裡,卻一片酣暢淋漓。

羅韌醒過來的消息很快傳開,後續兩天,幾乎所有人都交錯開時間,輪流去醫院探望。

神棍收到消息之後,第一時間在群里發問:「那咱們是不是就可以去有霧鎮,進一步追查凶簡了?七七之數呢!」

這消息發的讓人汗顏,真不明白對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神棍為什麼永遠這麼熱衷。

羅韌也想儘快行動,但木代堅持,再休息至少三到五天。

她照例的酒吧和鳳凰樓兩頭忙,每天都去醫院探望羅韌,給他帶煲好的湯,小心地盛在砂碗里,湯勺一下下攪著散熱。

羅韌問她:「你煲的?」

「嗯哪。」

「你會煲?」

「學唄。」

一樓的病友園地,好多補身湯水煲制方法,還有網上,那麼多視頻在線課堂。

曹嚴華在邊上說風涼話:「小師父,別放多了鹽啊。不過,煲的再難喝,我小羅哥也一定會誇讚一通,含著淚喝下去的。」

電視劇里,一般都這麼演。

木代冷笑:「我傻嗎?起鍋的時候,我不會自己先嘗嘗味道嗎?」

離開的時候,曹嚴華提溜著保溫鍋飛快地竄進電梯,她則兩手插著兜,不緊不慢,去走樓梯間。

才走了兩步,身後有人叫她。

是青木。

木代停下。

青木走到跟前,又不自在的退後兩步,臉漲的通紅,忽然間,彎下身子,向她鄭重鞠躬。

說:「很對不起,之前瞧不起你,說了很多無禮的話。」

是嗎?那為什麼忽然態度轉變?

木代略一思忖,明白過來:她故意吊著胃口,拖著不去跟青木解釋,但羅韌不會。

木代笑笑說:「小事情。」

轉身推門,下樓,覺得自己做的真好,雲淡風輕,於是難免有點小得意,下樓的時候,腳步輕快,一直笑。

神棍是兩天後的晚上趕過來的,老樣子,一頭捲髮,棉線纏著眼鏡腿,挎著無紡布袋,喜氣洋洋,進酒吧的時候,還拎了一兜蘋果。

大大方方遞過來,跟遞過來百十來萬似的,說:「恭喜小蘿蔔平安康復。」

那時候酒吧正忙,木代正在吧台等著一萬三給客人調酒,曹嚴華把神棍引進來,真心瞧不上那一兜蘋果,一個個長的歪瓜癟棗樣,都不紅不大不圓潤。

但是嘴上還得客氣:「神先生破費了。」

「不破費,甩賣,跟白送一樣,我就拎了一兜。」

……

木代一直忙,送單的時候,看到坐在角落裡的神棍喜滋滋拿了個本子給曹嚴華看,過了會一萬三也過去看。

納悶的不行,曹嚴華過來的時候,她向他打聽:「本上寫了什麼啊?」

「神先生說要寫本書,叫《玄異記之七根凶簡篇》,給我們看開頭呢。」

「寫的怎麼樣?」

曹嚴華嘖嘖了兩聲,似在回味,然後搖頭:「文筆不行,晦澀,不吸引人,沒有邏輯。」

是嗎?

木代很同情神棍,好不容易尋到個空子,過去想跟他打個招呼,哪知神棍盯著她先開口了:「小口袋,這就是你的紋身啊?」

木代說:「嗯哪。」

她低頭看自己的紋身,今兒個她穿低領,紋身有大半露在外面,不知道為什麼,越看越喜歡。

神棍持不同意見:「聽說是為羅小刀紋的?那你為什麼不紋個小蘿蔔呢,那種紅通通的,帶著大綠纓子的,多好看啊。」

木代定定看了他半天,一字一頓:「你喜歡,你紋唄!」

說完了,一拍桌子,掉頭就走,在門口時,恰好撞上從醫院回來的炎紅砂。

她興緻不高,悶悶的,有點心不在焉。

木代奇怪,問她:「羅韌好嗎?」

「挺好的,醫生跟青木聊後兩天出院的事兒,說了很多很多注意。還問你什麼時候去呢。」

「今兒忙,我晚點過去。」

木代說完,去到吧台那取酒水,一萬三還沒準備完畢,咬牙切齒晃手裡的搖酒器,像跟誰較勁似的。

炎紅砂跟過來,不經意的樣子。

「木代,那個青木,有未婚妻啊。」

「是啊,羅韌提過,好像叫由紀子,很可愛的姑娘。」

木代說著,奇怪似的看了她一眼:「有問題嗎?」

「沒……沒,」炎紅砂支支吾吾,「我就是覺得,他有未婚妻,還常年不著家的,太……不靠譜。」

木代笑:「不同的情侶有不同的相處方式唄,羅韌在重慶有個小時候的同伴,叫馬塗文,他跟他女朋友,那真是……」

話沒說完,酒調好了,木代端了酒托,去給客人上單。

炎紅砂原地站了會,慢慢地往酒吧後頭走,經過曹解放的「豪宅」,曹解放怕不是以為炎紅砂要給它喂吃的,小腦袋噌一下就從籠子的柵欄里伸出來了。

炎紅砂沒理它,慢慢地走,推開酒吧的後門,在台階上坐了下來。

對比別處,酒吧的後院要冷清許多,其實,都不算有「院子」,象徵性的圍了那麼一圈,籬笆門一推就開,籬條疏落,曹解放在裡頭鑽進鑽出都沒問題。

門響,有人出來,一屁股坐在她身邊,端一杯新加坡司令,混著酒味的果香瀰漫在鼻端。

一萬三。

炎紅砂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又自己調酒喝,小心張叔看到了削你。」

一萬三說:「這是合理的工作福利,有時張叔興頭上來,還讓我給他調個血腥瑪麗呢。」

說完了,胳膊肘搗搗她:「二火,失戀啦?」

「嗯……啊?」炎紅砂像被蠍子蟄了一樣,嗷一聲跳起來,「胡說八道。」

一萬三慢吞吞啜一口酒,一隻手往下壓:「淡定,淡定。」

「都是自己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咱倆誰跟誰啊,我埋在坑底下,還是你把我扒拉出來的呢。難道我還笑你啊。」

炎紅砂憤憤剜了他兩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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