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胭脂琥珀 第十七章

一萬三昏昏沉沉的,一時半會看來叫不醒,曹嚴華往山洞外走:野人沒把他們捆上,就不怕他們逃走嗎?

他心裡存了僥倖:這麼久了,也沒聽見外頭有動靜,沒準野人不在,他和三三兄可以趁機逃亡。

他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的,挪到了山洞洞口。

咦,外頭怎麼好像沒有地呢?

探頭出去,山風颯颯,曹嚴華頭昏目眩,趕緊縮回腦袋來。

腦子裡只一個念頭:完了。

這哪裡是平地的山洞,這特么等於是峭壁上開了個洞口,直上直下八十度的陡度是有的,除非他長了翅膀,或者像木代那樣會什麼壁虎游牆,又或者綁個幾十米的長繩綴下去……

完了完了完了,難怪剛剛夢到鳳凰樓開張那麼歡喜的事,原來是迴光返照——按照初中時語文老師教的來說,是與今後暗無天日的悲慘生活形成了強烈對比。

身後傳來一萬三的聲音:「曹胖胖,這是哪啊?」

三三兄終於醒了,不過曹嚴華沒精神招呼他了:「你自己看吧。」

相比曹嚴華和一萬三的垂頭喪氣,羅韌倒是收穫了意外之喜,他很快就見到了木代。

甚至沒費什麼功夫,他和炎紅砂回到事發地搜尋了一回,沿原路返回,剛走了沒多久,水淋淋的木代從斜坡下頭爬上來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摔懵了,有點懵懂的可愛,爬上來之後茫茫然的東張西望,第一眼居然都沒看到羅韌和炎紅砂。

羅韌笑起來,覺得自己有一大半心都放下了。

他說:「那個誰,說你呢,給我過來!」

木代嚇了一跳,轉頭看見他,開心的不行,趕緊跑過來,羅韌想上去迎她,卻忽然沒了力氣,等她到了面前,才伸手摟住她。

這麼水淋淋的,從頭到腳,應該是躲到水裡去了,倒也是個聰明的法子。

他問:「被蟄了嗎?」

臉上看起來是沒事,他撥開木代濕漉漉的頭髮,看她的後頸,伸手出去輕輕摩挲了一下:連他自己手臂上都被連蟄了幾下,她居然完好無損,也真是運氣。

羅韌伸手擰了擰她的臉,跟她秋後算賬:「有你這樣做人家女朋友的嗎?馬蜂一來,跑的比哪吒還快,一晃眼就找不著了。」

當時的那種驚慌失措,事後想想都赧顏,木代低著頭不說話,羅韌只是逗她,見她這樣,又怕她多心,正想說什麼,木代忽然想起什麼,趕緊看向他身後:「怎麼只有紅砂,曹胖胖和一萬三呢?還有紅砂的爺爺……」

羅韌說:「沿路去找吧,已經找到你了,是個好兆頭。」

曹嚴華和一萬三並排坐在山洞的洞口,兩人表情一般的獃滯。

兩人互相交流了一下信息,都是變起倉促之間:一萬三說,開始自己是拉著小老闆娘跑的,後來摔了一跤,再爬起來,也不知道木代哪裡去了,馬蜂追的緊,他慌不擇路,悶頭隨便選了個方向跑,跑著跑著,就叫野人給拎起來了,他拚命掙扎,被野人狠狠扔撞在石頭上摔暈了。

醒來就在這了。

曹嚴華都不記得自己被摔過,難不成是直接被嚇暈了?他決定一輩子都不把這個秘密說出來。

天色有點暗了。

曹嚴華說:「三三兄,我們喊吧,說不定妹妹小師父和小羅哥他們就在附近,聽到了會來救我們的。」

一萬三說:「你至少先看到他們了再叫喚。萬一他們已經出事了,你喊不來他們,先把野人招來了怎麼辦?它一個不高興,一手提溜我們一個,把我們扔下去……」

曹嚴華打了個寒噤,身子朝洞里挪了挪。

過了會,他又提議。

「三三兄,這野人看起來是有智商的,也必然會講道理,等它來了之後,我們就跟它說,我們跟炎老頭不是一起的,他的所作所為,我們也很氣憤,冤有頭債有主,有事你去找炎老頭,不要連累我們這樣的無辜。」

一萬三斜了他一眼:「你覺得跟這個野人能講道理嗎?你忘了扎麻講的那個故事了?」

曹嚴華不吭聲了,是的,要論無辜,那個死在野人手上的老頭比他們更無辜吧,他們跟炎老頭同吃同住,說不是一起自己都不相信。

他黔驢技窮:「三三兄,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得想辦法!天無絕人之路,我們都想想,我們還有什麼特長!」

「曹兄,你就是這樣的勵志,不到黃河心不死。我吧,我會調酒,還會畫畫。你呢?」

「我會開鎖。」

所謂特長,沒有可以施展的用武之地,也就白費。

山風颯颯,好一派揣著波瀾詭譎的寧靜。

曹嚴華的目光忽然被山下快速移動的一個棕褐色的身影給吸引了過去。

「三三兄,那是……」

一萬三的臉色也白了,兩個人對視一眼,沒命一樣往洞里跑,跑進了內洞,一籌莫展。

山體都好像有輕微的震動,那是野人在往上爬了,山壁上滑落小石子,嘩啦,嘩啦啦。

曹嚴華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呼救、什麼跟野人講道理、什麼勵志,剎那間丟到九霄雲外,只顧著問一萬三。

三三兄,怎麼辦?怎麼辦?

關鍵時刻,一萬三的小宇宙爆發了。

但見他往地上一倒,兩眼一閉,說了句:「別問我,我還沒醒。」

靠!

曹嚴華被逼急了:就你會,當我不會嗎?

他撲通一聲,也往地上一倒,胳膊圈著頭,臉朝下,心裡默念:我也沒醒。

有腳步聲,野人進來了。

周圍的空氣都好像不流動了,野人的腳步聲其實不重,但每一下,都好像把他的心都給踩扁了。

腳步聲在他身邊停下,野人拿手撥弄了一下他的腦袋,又戳他的臉。

是因為他的臉胖,戳起來手感好嗎?曹嚴華緊張地一顆心都快跳出來,腦子裡有聲音吶喊:別看上我,去找三三兄!三三兄長的帥!

關鍵時刻,死道友不死貧道,就把三三兄犧牲了好了。

過了一會兒,野人反而走開了,再然後,鼻端聞到煙味,山洞裡亮起憧憧的火光。

曹嚴華依稀記得,剛剛在山洞裡走時,是看到灰堆來著。

他微微側了臉,把眼睛睜開一線,看到野人背對著他們,盤腿坐在地上,身前的焰頭竄的老高,把野人的身形打在後頭的石壁上,影子巨大,壓抑,萬一從石壁上跌落,好像就能把他們砸死。

石壁上……

一萬三也睜眼了,看到曹嚴華拚命朝他擠弄著眼睛,好像在示意著什麼。

他納悶地朝著石壁上看過去,借著憧憧的火光,心裡頭激靈靈打了個突。

那是用石子在石壁上畫的畫。

畫的拙劣,像兒童的簡筆畫,也像原始岩畫的線條,如果不是有炎老頭的故事在前頭打底,他一時間還真不容易看懂。

沒什麼圖幅次序,上上下下的,有點亂。

一萬三慢慢去理時間線。

先是一個女人,挎著個籃子,在路上走,身邊有樹,一豎就是樹榦,上頭開叉大概代表樹枝和葉子。

然後,那個女人躺在地上,邊上站了個舉著石塊的人。

這應該是炎老頭了。

再然後,有一口井,炎老頭抓著那個女人的頭髮,右手拿一把刀,在她喉嚨間橫抹。

但下一幅,炎老頭並沒有把那個女人推進去。

他用一根繩子,綁住那個女人的腳,把她頭朝下慢慢綴下去。

最後一幅,或許野人也不知道該怎麼畫,像是井的橫剖面,上頭的口已經封死了,女人頭朝下吊在井中央,並沒有觸到地,像掛鐘的鐘擺。

一萬三偏過頭不看,心裡頭堵的慌。

不知道炎老頭怎麼樣了,死了就死了吧,死了才好。

羅韌帶著木代和炎紅砂回到山凹的住處。

差可告慰,一路上,都沒有見到屍體。

但荒唐的是,這個團隊里,戰鬥力最強的三個人聚在一起,不知所蹤的,都是半吊子。

羅韌有些後悔,覺得不該帶曹嚴華和一萬三進來,但他並不說出來,這種時候,他不想說這種話泄大家的氣。

沒找著屍體就是有希望的,說不定,那兩個人就像木代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突然出現了。

天黑了,又要在石屋暫住一晚,羅韌把灶膛燒起,床板都移到灶房,讓木代和炎紅砂休息,自己守夜。

灶火整夜不熄,有了光亮就有了暖,心裡也安。

半夜時,木代爬起來,拉他去睡覺:「你前一晚趕夜路,昨晚守夜,連著幾天沒睡了,你休息一下,下半夜我來守。」

羅韌不肯,木代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你要休息好啊,我和紅砂,都指著你帶出去呢。」

羅韌也就不和她爭了,躺到床板上,四肢百骸的每一個細胞好像都長長舒了口氣,眼皮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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