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仙人指路 第二十七章

巨大的張開蚌殼轉旋而來,木代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有一種連空氣都被劈裂的錯覺。

羅韌覺得像是有冰柱,從天靈蓋直直刺入,凍住咽喉,直透心臟,他第一反應居然是去拔槍,拔了個空。

不是在菲律賓,沒有那把稱手的uzi輕型手槍。

就在這個時候,木代驀地撒手,又從繩上墜了下去。

一墜,一上,極短的時間差,蚌殼擦著她的身體直上,滾斷拉繩。

木代跌落在小木船里,而老蚌去勢不減,一個長長的拋物線後直切入水。

整個過程,其實只幾秒鐘,但羅韌覺得,心臟已經停過一次了。

又有莫大的慶幸,木代的臨場反應能力,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還有,他看出,這老蚌並不會飛,只是像游魚一樣,借勢上躍。

木代茫然地從船艙里爬起來,炎紅砂尖叫:「木代,你趕緊劃啊,划到這裡來!」

羅韌迅速解下船欄上的一截長繩,繩頭扣個扳手,凌空旋了幾下,遠遠地向著一萬三那條船扔了過去。

還好,他們有準備,兩船相隔的距離不是很遠,短時間裡可以為木代再拉一根繩。

咣當聲響,扳手穩穩套住對面的船欄,一萬三和曹嚴華兩人趕緊去結死扣,正手忙腳亂間,曹嚴華忽然發覺,船好像……在震。

他臉色煞白地看一萬三,問:「你聽到了嗎?」

一萬三也聽到了。

震動來自船底,不同方位。

靜默了兩秒之後,曹嚴華只覺得髮根嗖一下根根立起:「它……它在切我們的船嗎?」

一萬三反應過來,轉向對面拚命揮手,聲嘶力竭大叫:「羅韌,開船走,它在切船!切船!」

漁民出租的捕魚船,大是大些,但設備和速度都一般,想當成進退自如的「戰艦」使用簡直痴人說夢,船身包了鐵殼,可到底不是真的鐵板一塊,船底和船側可攻擊的地方太多——而且震動如果來自不同方位,就說明老蚌是在試探。

一萬三衝進船艙,試圖啟動開船,熟悉的引擎聲響起,一口氣還沒松完,咣當咣當幾聲,引擎歇了。

要命了,這就叫出師未捷身先死嗎?還沒開打呢,一條船已經掛了。

一萬三腦子裡迅速轉過好多念頭。

這裡離岸邊太遠,如果兩條船都歇火在海中央,那真是任人魚肉了。

他沖回甲板,沖著對面大叫:「我們船不能動了,你們先走!先走!再想辦法,別讓你們的船也廢了!」

話沒說完,高速轉旋的茲茲聲大作,老蚌出水,沿著船身中縫開始切旋。

海面上漾起波浪,推的木代的小船一漾一漾的,她劃著槳,似乎要靠近那條拉繩,但是人力不及海浪的推力,反而離船更遠了。

曹嚴華頭皮發麻:「它……它是要把我們的船攔船截斷嗎?」

不過到底是實木包鐵,蚌殼切入船身的時候,速度有些變慢。

羅韌突然有了個主意,他看了一眼木代:很好,她離兩條船都遠了。

羅韌三兩步衝到船欄邊,把剛剛那條拉繩解了,繩頭扔給炎紅砂:「把你自己綁在船上,越緊越好,讓一萬三和曹嚴華也一樣。」

又遠遠示意木代:「離開,離開,別靠近!」

說完迅速進艙,俄頃船就發動了,掉轉身,和一萬三的船呈九十度,持續後退。

曹嚴華雖然不懂炎紅砂的吩咐是怎麼回事,還是趕緊利用船上的盤繩,一頭捆住自己,另一頭盡量往結實牢固的東西上綁,船下的震動持續傳來,視線里,幾乎是鐵屑木屑亂飛了。

他問一萬三:「羅韌這是要幹嘛?」

一萬三隱隱猜到了。

羅韌這是要……撞船!

如何讓高速運轉的齒輪停下來?一般人的經驗里,會攪入一根鐵棍,制止或者盡量降低輪軸的轉動。

同理,老蚌的轉旋雖然可怕,但是同樣受到外力的阻滯,就好像第一次時,木代用被子蓋住了它,這一次,它的蚌殼切入船身,速度明顯降低。

如果能利用這一時機,從另一面也給老蚌同樣的阻力,那有極大的可能,在短時間內,讓老蚌的轉速降為零。

它的蚌殼是張開的,這個時候,是剝離凶簡的最佳機會!

一萬三死死扣緊了繩頭,同時伸出手去攥緊了船欄。

遠遠的,羅韌的船後退了一段之後,果然向著這裡,加速了!

曹嚴華不敢再看,緊緊閉著眼睛,尖聲驚叫:「我不想死啊!」

看鬼片時,鬼還沒有出來,就嚇破膽地叫,幾乎要把同伴嚇死的人——就是曹嚴華這種了。

巨大的衝力迫來,一萬三牙關咬的更緊,正準備全力迎接那滅頂的一擊時……

他看到,羅韌的船近距離變相掃尾,變直撞為船身側撞。

雖然不是天翻地覆,但巨大的衝力、撞力加上水的變動拂起,還是讓一萬三有要翻船的驚懼感,胃部極大不適,整個人像是被拋起,又狠狠落下,眼前激起水排的牆浪,但是……

但是,他沒有漏過那聽起來幾乎美妙的聲音:那種齒輪咯吱咯吱,欲轉而不轉,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聲音。

一萬三躺到了甲板上,船已經被浪打濕,一躺下去,海水很快浸濕了後背,但他不在乎。

他就那樣躺著,兩隻船幾乎就快併到一起,跨個一大步就能跨過去,他看到羅韌扶著門框從駕駛艙里出來,穩著身子從工具箱里拿出了鑿子和鎚子。

一萬三掙扎著爬起來,向船舷邊爬了幾步,低頭去看。

老蚌就在底下,張開的兩扇蚌殼分別卡在兩邊的船身里,徒勞地四下想轉,卻又像被破壞了電源的機器,嘎登嘎登,動作笨拙。

一萬三哈哈大笑。

你也有今天啊。

太陽縮到雲層後面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海面上茫茫的,像起了霧。

刺鼻的腥味,淺褐黃色的蚌肉,在那之間,他看到一個四四方方的珍珠盒子。

又或許,只是被老蚌分泌的珍珠質給裹住了。

在蚌肉之間,還有大大小小的珍珠,不是很圓,一邊光彩像略微鍍了金,羅韌認識這種珠子,那個時候,想給口哨配個珍珠送給木代時,店員跟他講過,這樣的珠子叫「璫珠」,就是古人說的明月珠,白天,天氣晴朗的時候,可以看到珠身有一線光芒閃爍不定。

大家都掙扎著爬起湊過來,曹嚴華喘著粗氣說了句:「都沒受傷吧?」

好像沒有,不過,即便受傷,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羅韌跳下水中,半邊身子倚一條船,腳踩住另一條船的船身,把鑿子抵在那個骨灰盒的後頭,屏住一口氣,狠狠砸了一鎚子。

蚌身震動,連帶著船都在微微搖晃,蚌肉劇烈收縮,炎紅砂大叫:「看!」

不用她說,大家都看見了,珍珠盒的盒面,忽然間漾起血一樣的紋絡,中間一道豎長,兩邊兩道短小。

這個字,很好認,也最象形。

甲骨文的「水」字。

第二根凶簡,果然就在裡面。

一萬三喃喃:「因刀致死,因水而亡,所以,這是告訴我們死亡的原因嗎?」

他們之前討論過,七樁兇案,是不是應該各有寓意呢?就像基督教中所說的七宗罪一樣,分指貪婪、色慾、貪食、嫉妒、懶惰、貪食、暴怒?

羅韌否決了這個想法,原因很簡單,神棍說,那是世上最早的七樁有記錄的兇案。

因著最早,時間上的發生應該臨近,不可能分門別類,你代表貪婪,我代表嫉妒。

第一根凶簡是「刀」,第二根為「水」,答案似乎漸漸明朗。

第二鑿,一錘定音,那個珍珠骨灰盒離體,蚌肉抽搐般翕動了片刻之後,慢慢偃息。

炎紅砂怯怯問了句:「死了嗎?」

羅韌沒有回答,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四下看去:「木代呢?」

木代呢?

不在你的船上,也不在你們船上嗎?想起來了,那個時候,要撞船,為免波及,讓她避開的。

但是,人呢?

羅韌著急起來,他把骨灰盒塞給一萬三,快步上船,迅速站上了船頂,極目之內,一片沉寂,再遠些就是霧了,迷迷憧憧的,連岸都看不大清。

船下頭,炎紅砂他們已經喊起來了。

「木代……」

「小老闆娘……」

「妹妹小師父……」

羅韌的臉色慢慢轉作灰白,問了句:「她會不會落水了?」

會不會是,撞船時,掀起的浪太大,把她的船掀翻了?那個時候,船剛剛撞過的時候,每個人都有一段時間的暈眩和巨大耳鳴,什麼都沒聽見,而清醒過來之後,他只想著對付老蚌……

木代有呼救過嗎?她會不會是……淹死了?

炎紅砂她們好像也想到這一點了,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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