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漁線人偶 第二十六章

正式通話之前,木代給神棍撥了個電話打預防針,大意就是如果羅韌的態度不好的話,請他多多包涵。

神棍說:「咦?羅韌是哪棵蔥?他又不是我好朋友,我為什麼要包涵他?不打了,電話打來我也不接。」

果然寫過書的人就是大咖,性格如此的狂傲,高人一般都是這樣的,木代趕緊表明立場:「所以說啊,我也看不慣他這樣自以為是的態度,就需要你這樣又有文化又有口才的滅一下他的氣焰,碾壓,全方位的碾壓。」

神棍讓她說的舒心舒肺,登時就喜笑顏開:「好吧小口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碾壓一下小蘿蔔吧。」

小蘿蔔?木代的手機險些摔地上去。

轉過頭來,還要跟羅韌打預防針。

「這個人呢……」她絞盡腦汁形容,「比較有個性,你想啊,老跟這種靈異玄幻的事情打交道,思考問題的方式自然跟一般人不一樣。你從他給自己起的名字上就看出來了,神棍,為什麼非得用這麼招搖撞騙的字眼呢?說明他有自信啊。」

木代也是挺拼的,羅韌又好氣又好笑,說這麼多,無非就想讓他對那個什麼神棍客氣一點唄,行啊,反正客氣又不花錢。

他點頭:「還有呢?」

居然真的還有「還有」,木代期期艾艾的:「他不喜歡叫人家的名字,會隨口那麼一叫……」

說到這,趕緊強調:「但是真的是隨口,絕對沒有貶義。舉個例子,那個萬烽火,他叫他小萬萬,就說我吧,他喊我小口袋……」

羅韌動容,木代連自己都拿來舉例做鋪墊,那個神棍給他起的名字該有多難聽啊。

他鎮定地拿過邊上的杯子喝水:「說吧,給我起了個什麼諢號。」

「小……蘿蔔。」

羅韌的頭皮有輕微的發炸,不過還好,不算太過分。

壞就壞在木代這個操碎了心的又過來畫蛇添足了:「其實蘿蔔……營養豐富,是個好東西,民間有俗語『冬吃蘿蔔夏吃薑,不要醫生開藥方』,有些地方把蘿蔔叫土人蔘,所以其實他是變著法兒誇你是人蔘呢羅韌……」

羅韌一個忍不住,一口茶全噴了。

木代正對著羅韌說的聲情並茂的,哪料到他會突然發難?饒是身形敏捷迅速避開,有半邊臉還是濺到了點。

木代素來是愛乾淨的,急的啊呀跳起來,滿屋子找抽紙,羅韌從兜里拿出紙巾,正準備遞過去,木代氣咻咻地嗖一下搶過來,一邊擦臉一邊瞪他。

羅韌真誠給她道歉:「對不起啊木代,把人蔘水噴你臉上了。」

通話終於正式開始。

羅韌主講,他條理清晰,敘事分明,神棍一開始以為是司空見慣的尋常事,聽的有些心不在焉,到後來漸漸被吸引住,間或會問羅韌一些問題,而他的問題也很是打在點上,比如:究竟是什麼原因,第一和第二樁兇案之間,相隔了那麼久呢?

而對於木代來說,無異於是把整個兇案又理了一遍,落馬湖、二連浩特、小商河、張光華、劉樹海、羅文淼,還有……聘婷。

末了,羅韌說:「找出事情的真相固然重要,但是對我來說,現在最緊要的,是救聘婷。」

短暫的沉默之後,神棍說了句:「就我目前見過的案子中,沒有類似的,但是我直覺應該有,只是還差點什麼,如果再多點線索就好了。」

呵呵,如果不是一籌莫展,也不會走投無路向你求助,還差點什麼?差真相嗎?如果真相都找出來了,找你幹什麼?

羅韌笑了一下,礙於木代的面子,沒把這些話說出來。

但是神棍顯然不是只是說說而已:「我晚點時候再給你們打電話,我要理一下。」

等的時間並不長,但是感覺上很漫長,羅韌帶著木代去看了一趟聘婷。

隔著柵欄,看到聘婷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出神地盯著地毯看,腳下意識地向後縮,像是忌憚著想像中的血弄髒了她的腳。

「羅韌,你跟聘婷之間,其實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吧?」

羅韌轉頭看她:「為什麼?」

「就是感覺。」木代示意了一下他脖子里的那條掛鏈,「像是掛情人的照片,我感覺很準的。」

羅韌笑起來:「不止聘婷,我跟羅文淼也沒有血緣關係,只是恰好都姓羅。小時候,因為家裡的關係,我跟著羅文淼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在我心裡,他們是比親人還要親的。」

「可是鄭伯說,聘婷出事之後,你從來不回來看她。」

羅韌的眼神黯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又笑起來。

「不回來,因為沒臉回來唄。」

「叔叔跟我說,不要讓他殺人,我沒辦到。離開聘婷的時候,我跟她說,別怕,有我呢。結果呢,她瘋了。我說的話就像放屁,沒一件做到的,這輩子,我都不會再給別人承諾了。」

木代怔怔地看著羅韌,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遠遠的鈴聲傳來,神棍來電話了。

神棍說:「我把整件事情從頭到尾理了一下,接下來我說的,都只是推測。但是推測不一定是錯的,任何科學的理論未經實驗或者事實證明之前,都是以推測或者假說的形式存在的。」

羅韌覺得喉嚨發乾:「所以呢,你的推測是什麼?」

「聘婷的身體里,有個什麼東西。目前還不清楚是哪裡來的,但是這個東西,跟張光華、劉樹海,還有羅文淼身體里的,是同一個。」

「這個東西,不像病毒,像是活的。它的傳播也不像傳染,而像是就近的自由選擇。我姑且假設它的形狀就是長方形,如果你們能看到,可能就是人皮的樣子,長方形的人皮。」

好像也有道理,畢竟死去的劉樹海和羅文淼背部,都缺失了這樣一塊皮。

木代插嘴:「那腳呢?每個人都被砍了左腳呢。」

「小口袋,你沉得住氣嘛,我待會會講到的。」

好吧,木代知趣的閉嘴了。

「劉樹海和羅文淼都是屍檢的時候才發現少了一塊皮,而同時衣服上沒有對應的破口,這是我覺得這塊皮是活的的主要原因。我猜測,當事人死亡的時候,現場亂作一團,這塊皮悄悄的,從死者的領口處爬出來,自己藏起來了。」

真是讓人毛骨悚然的想像力,但是前思後想,竟然無法提出什麼異議。

「我們現在,只有劉樹海和羅文淼兩個案例做參考,岑春嬌在劉樹海死亡當時跑出去了,等她再回來的時候,帶了個看門的老頭一起,也可能驚動了其它的看熱鬧的人。而聘婷,據你說,羅文淼死亡之後,現場只有聘婷一個人,鄭伯是隔了一段時間才發現的。」

羅韌心頭一震:「你的意思是,這塊人皮的附身,有意識地避開了眾多的耳目,趨於選擇落單的人?」

神棍說:「是啊,這就好像犯罪,很少大庭廣眾下進行,大都是選擇沒人的巷子、單身的路人。」

「你提到過,濟南的那家小旅館靠近客運站,你叔叔的車又因為路上出故障,半夜才到達。當時兇案發生不久,如果你叔叔恰好是一個人從小旅館後面經過,而那塊人皮從劉樹海房間的窗戶來到了外面……這就是我剛剛說的,就近選擇,但是有一定的自由性。」

木代後背直冒涼氣,她盯著牆上的案例看,不錯,是就近選擇,張光華淹死在大同附近的河裡,劉樹海大同車禍落水後出現異樣;劉樹海死在濟南客運站附近的小旅館,而羅文淼半夜時恰好在附近經過;羅文淼自殺死在自己的房間,而當時,衝進房間里的只有聘婷。

羅韌問了句:「那塊人皮,是不是有蠱惑人心的力量,可以逼迫的人心性大變,做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來?」

神棍遲疑了一下:「我覺得應該是這樣,但是因人的閱歷、學識、自控力等等而異。比如你的叔叔,我覺得他屬於自控力較強,可能也進行了某些反抗,因為你曾經問過聘婷他到底哪裡不對勁,聘婷說不出來,說明羅文淼控制的很好,只有親人才有第六感的察覺,而且他還曾經對你說出『別讓我殺人』這樣的話。」

「與之恰相反的是聘婷,因為她已經瘋了,意識很容易被控制,所以她的異狀表現的極其明顯。」

好像的確是這樣,叔叔當年,也許也有想唱歌起舞的衝動,但只是意識里的恍惚一瞬,很快就控制住了。但是聘婷不同,她百無禁忌,想哼唱就哼唱,想起舞就起舞,不在乎合不合適,也不在乎有沒有人旁觀。

屋子裡安靜的有些可怕,神棍清了清嗓子:「現在我們把這個問題放一放,說另一個。」

「《彈歌》是上古時候的民謠,刖足是差不多同時代的一種刑罰,之前你們受制於一種想法,那就是『刖足』和『剜皮』都是可怕的死狀。可是,是否可以把它們分開看待呢?」

木代又忍不住了:「怎麼分開呢?」

「剜皮是這塊人皮的自行離開,因為它需要尋找下一個附身的對象。但是刖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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