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五年後。

山下私塾,孩子們的讀書聲朗朗不絕於耳:「……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蕭桑桑口中跟著搖頭晃腦地念,手心中卻藏了一隻蟈蟈,冷不丁蟈蟈大叫起來,把旁邊的蕭果果嚇了一跳。

「夫子!妹妹抓了只蟈蟈!」

蕭果果告狀,嶄新的鞋面上立時被妹妹狠狠地踩了一腳,兩人怒目而視。

蘇傾微嘆口氣,緩步走過來,拉開這對鬥雞般的雙胞胎兄妹,才蹲下身子朝蕭桑桑道:「上課的時候怎麼能玩蟈蟈?」

「我沒有玩!」蕭桑桑抗議道。

蕭果果立馬駁斥她:「你就是在玩,我看見了!」

「沒有,就是沒有!」蕭桑桑大聲道,「蟈蟈說它也想聽夫子講課,我是帶它來上課的。」

蘇傾楞了楞:「蟈蟈想聽課?」

「是啊,它這麼告訴我的。」蕭桑桑理直氣壯道。

蕭果果在旁冷哼道:「每次都學我……」

蕭桑桑裝著沒聽見,繼續道:「上次哥哥都可以帶鴿子來聽課,現在蟈蟈也要聽課,夫子不能偏心!」

「這個……」

蘇傾腦袋有點發脹,有時候他實在拿蕭辰這對兒女毫無辦法,正自思量該想個什麼法子才好,便聽見窗外有人輕咳幾聲,抬眼望去,白盈玉與唐蕾立在外間,唐蕾正自掩著嘴笑……

白盈玉無奈喚道:「果果,桑桑,你們出來。」

「娘!」

蕭果果與蕭桑桑相互推搡著奔出來,撲向白盈玉。

「你們又淘氣!當心夫子告訴爹爹,到時候便得在家裡讓爹爹教你們念書,可就別想再出來玩。」

「爹爹呢?」兩個孩子東張西望,生怕蕭辰在附近。

「爹爹還在家。」

一人颳了一下小鼻子,白盈玉拉著蕭桑桑:「快把蟈蟈給娘,娘編個籠子替你養起來,回家再玩。」

蕭桑桑手背在身後,討價還價:「那娘不準告訴爹爹。」

「娘,我也要蟈蟈籠子!」蕭果果急忙道。

蕭桑桑奇怪道:「你又沒有蟈蟈,要籠子做什麼?」

「待會我讓爹爹替我抓一隻,爹爹耳朵靈,一聽一個準兒。」蕭果果得意道。

蕭桑桑皺眉想了一會兒,鬆手把自己的蟈蟈也放入了草叢。

白盈玉見狀,抿嘴一笑:「為何把蟈蟈放了?」

「我也要爹爹給我抓。」蕭桑桑嘟嘴道,同時瞪了一眼蕭果果。

蕭果果哼了一聲,背過身去。

「好了,你們倆快進去,不許再搗蛋,莫讓夫子生氣。」

白盈玉哄著這對寶貝兒女進課堂去,才無奈地嘆了口氣。

唐蕾直搖頭:「你家這兩個寶貝,天天都有新花樣,除了他們爹爹上課還老實些,其他人還真是沒法教。」

白盈玉挎著籃子,同唐蕾一塊朝私塾外走去,邊走邊苦惱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教才好,與其他夫子都說過,孩子不對的時候,該怎麼罰就怎麼罰,可還是不行。」

「那當然了,這兩孩子人雖小,可跟他們爹爹一模一樣,胡攪蠻纏的道理說得一套一套的,蘇獃子都說不過他們,怎麼罰?」

白盈玉語塞,半晌嘆道:「這我可沒法子。」

唐蕾接著搖頭:「你當然沒法子,什麼樣的爹爹就有什麼樣的娃娃。……不過話說回來,依以前蕭二哥那種性子,我還真是想不到他竟然會辦起私塾來教孩子。」

白盈玉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帶過:「他說,總該做點事情,老閑著不好。」

五年前,易尚文曾力邀蕭辰往西塘書院,蕭辰考慮再三,終覺得不合性子,因此婉拒。但他也不想荒廢一身所學,故而在山下開辦私塾,教授孩子。她在心中知道,他之所以這樣,是因被蕭逸所感。

回到山上家中,放下籃子,白盈玉在臨水的廊上尋到正在與蘇醉對弈的蕭辰。

「下完棋,幫我個忙。」她附耳在蕭辰耳旁低道。

「怎麼了?」

蕭辰本欲捻子,停手問她。

「我答應幫孩子編兩個蟈蟈籠子,可又不會編,你幫我編,可好?」

蕭辰好笑道:「不會你還答應?」

他對面坐在輪椅上的蘇醉笑道:「這個我在行,待會我來編。」

「那可真是多謝了!」白盈玉笑道。

有人代勞,蕭辰倒無異議,只是慢吞吞道:「蘇兄,你編籠子歸編籠子,可也不能偷藏棋子啊?」

蘇醉哈哈大笑,把趁著蕭辰分心時偷藏起來的棋子復拿了出來:「蕭兄好耳力……我不下,每回都是輸,我還是編籠子去是正經。」

搖著輪椅,他嘎吱嘎吱地走了。

白盈玉俯身蹲下,朝蕭辰笑道:「你就不能讓他一回么?弄得他都得偷棋子了?」

「不行,真讓他贏了我,孩子們該失望了。」

蕭辰理所當然道。

白盈玉噗嗤一笑,推推他道:「剛買了好新鮮的魚,你做么?」

蕭辰舒展了下身子,起身嘆道:「當然是我做,從你到蘇家兄弟,再到他們媳婦,每一個都說要跟我學廚藝,可每個都只學個半桶水。」

「你做的好吃嘛,再說孩子們也喜歡。」白盈玉笑著又勸道,「蘇家嫂子又剛懷了孩子,怕腥得很,你做的才沒有腥味……我來幫你淘米做飯。」

兩人邊說邊往灶間走去。

身後,一輪山月初升,光華淺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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