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山雨欲來

次日清早。

李栩、白盈玉因昨夜裡睡得遲,各自皆還在房中休息,唯獨蕭辰昨日里睡多了,起得甚早,獨自一人繞到到後面的竹林中,席地靜坐,呼吸吐納,調理氣息。

晨風冰涼而清冽,帶著竹葉特有的清香,拂過他的身體,帶走濁氣,令人神清氣爽……

前面,司馬揚因擔憂著蕭辰,起了個大早來探他,見房中無人,甚是奇怪,找了一圈才找到調息完畢緩緩起身的蕭辰。

聽見他的腳步聲,蕭辰率先開口,笑道:「伯父,這麼早!」

司馬揚上前先端詳了他的臉色,見已無恙,才放心道:「我來看看你,聽他們說是頭疼,疼得很厲害么?」

「還好,是老毛病了,每年總要發幾次,睡一覺就好,沒什麼要緊的。」蕭辰輕描淡寫道。

「那就好,我聽無刀說,岳恆還借了金針。」

「大哥想替我扎幾針而已。」蕭辰淡淡道,並不想多談這件事情,轉而道:「伯父,其實有件事,我昨日就想告訴您,是關於二十年的事情。」

聽見「二十年前」,司馬揚立時掩不住語氣中的激蕩,迫切問道:「是何事?」

「我見衛伯父最後一面時,他告訴我,當年的仇他已經替我報了,讓我不必再糾結此事。」

司馬揚一呆,驚道:「他說他已經替你報仇了?」

「嗯。」

「仇家是誰?」

「他沒說。」

「仇家怎麼害得你爹?」

「這個,他也沒說。」

「這老東西!」司馬揚怒得拍向竹子,「他找到仇家,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他不告訴我也就罷了,怎麼能也不告訴你?」他低頭想了一會,又搖搖頭,「不對,這事不對,他一定是在騙你!」

蕭辰搖頭:「這是他臨終前和我說的話,我想,不會有假。」

「若是真的,他怎麼能連仇家是誰都不說呢?」司馬揚百思不得其解,「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問題。他說他已經替你報了仇,可有什麼證據?」

「我信他,何須證據。」

「你啊,還是太年輕!」司馬揚無可奈何地拍拍他肩膀,「你且安心,我這就派人去查這事,他既然說他已經報了仇,那麼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麼事,總是查得出來的。」

「衛伯父已經入土為安……這就不必了吧?」

蕭辰未料到司馬揚竟然還要去查衛近賢。

司馬揚已經大步流星地朝外走,背朝著他,揮手道:「這事你就別管了,我又不是去挖他的墳頭……這老東西,死都死得讓人不痛快!……」

聽他腳步聲已遠,蕭辰無法,暗嘆口氣。原想著是要讓司馬揚也放下陳年舊事,便是他不能盡信,也算是迷霧之中的一種安慰吧。沒料到他竟然像是得了什麼重大線索一般,倒是陷得更深了,著實讓人哭笑不得。

也不知何時,小玉溜到他的腳邊,用脖頸使勁蹭他,身子呼嚕呼嚕作響,像是在安慰他一般。

他彎腰把小玉抱起來,貓身上的暖意立時傳到他的手心,柔軟的毛從指縫間梳過,不知不覺就讓人的心無端地疲憊下來。

細細小小的腳步聲傳過來……

他知道是誰,故而也不想動彈,靠著竹子,只是側耳聽著。

「……小玉,原來你跑到這來了?害我好找。」綿綿軟軟的江南口音,說的雖是薄責的話,卻任誰都聽得出她實在是把小玉慣得可以。

小玉朝白盈玉喵嗚了一聲,使勁在蕭辰胸前蹭了下脖頸,並無絲毫悔改之意。

「蕭二哥……我方才看見司馬揚從院子里出去,他是不是又來和你說二十年前的事情?」昨日見了蕭辰頭痛的樣子,今日見司馬揚一大早就過來,白盈玉只擔心他又提那些事,惹得蕭辰不得安寧,「要不,咱們還是聽岳大哥的話,早些走才好?」

「你也不想留在這裡?」蕭辰問道。

「不是……」白盈玉遲疑一下,咬咬嘴唇,終還是說了實話,「是,我也不大想再住下去。」

「這是為何?」

「我也不知道,一看見司馬揚,知道他認得爹爹,我心裡就發慌……」她沒再說下去。

蕭辰怔了怔:「原來是這樣,我早該想到才對。」

他只道她是怕司馬揚認出她來,或者是在他們面前說些白寶震不堪的過往使她難堪,殊不料,白盈玉真正憂心忡忡的卻是另一件事。

白盈玉微垂了頭,不語。

「既然如此,那咱們還是走吧,你去喚小五起來,用過了早食,咱們就去向祁小姐辭行。」

「今日就走?」她微微吃驚,沒料到這麼快。

蕭辰淡淡道:「難道還要查黃曆么?」

白盈玉抿嘴微笑,自他懷中接過小玉,道:「行,那我現在就收拾東西去。」說罷,她轉身離去。

自腳步聲中便可聽出,相較來時,顯是要輕快許多。

蕭辰皺了皺眉頭,暗忖:這麼重的心思也不早點說,寧可自己躲在一旁擔驚受怕,真是個傻丫頭。以後還得想個法子,改了她這毛病才好。

蕭辰一行人是將行裝都打點好才去用的早食。岳恆聽聞之後,倒也贊同,他連早食都顧不上用,就急匆匆地忙著去搜羅可以送給師弟的東西,還有他準備托他們帶給師父的。

用過飯,再去偏廳向祁無刀辭行。

她亦沒料到他們這麼快就要走,問了幾句,見他們似有難處,便也不再相問,只吩咐下人備好馬車。

蕭辰他們便在偏廳等著岳恆。等了半日,岳恆還未來,卻把司馬揚給等來了,且臉色不太好看。

「我聽說你們突然要走?出什麼事了么?怎麼也不與我說一聲?」早間蕭辰隻字未提要走的事情,他從下人乍然得知他們都已經收拾好行裝,著實吃了一驚。

蕭辰微微笑道:「並沒有出什麼事,只是……」他只是略頓了頓,接下來就很流暢,「小五身上有些頑疾,他這次出來葯已經快用完,所以我們想早點趕回家去。」

李栩低著頭看桌面,表情沉痛而無可奈何。

「原來是這樣……用的什麼葯,直接在這裡配不就行了么?何必還巴巴地趕回家去。」

「那葯有些麻煩,煉製時間長了些,便是現配也來不及。」蕭辰解釋道。

「哦……」

司馬揚沉吟片刻:「這樣吧,讓你師弟先回去,無刀,你這裡備一匹快馬給這位小兄弟,行么?」

祁無刀笑著點點頭:「當然可以。」

未料到司馬揚這般執拗,蕭辰忙攔道:「如此不妥,小五一人上路,我也不放心。」

「是啊是啊,」李栩抬頭幫腔,「我一個人可不敢上路。」

司馬揚皺眉望向他:「你這麼大個人,還闖蕩江湖……要不,我再派人護送你?」

在他鄙視的目光下,李栩咬牙堅強道:「不行,我就要我二哥!」

「你這個……」

及時想到李栩並不是司馬岱,司馬揚只得生生地把後半截話咽了回去,惱怒地瞪了李栩一眼,把蕭辰拉到旁邊。

「伯父……」蕭辰不解。

司馬揚壓低聲音道:「你別急著走,先聽我說……早間我聽你說的那話,回去之後想了很久,如果那太監說的話是真的,那麼有個人就很可疑。」

蕭辰愣住:「誰?」

「陷害都督的人必定是與都督相熟之人,對不對?」

「有此可能。」

「老太監說他已經報了仇,說明這個人多半已經死了,對不對?」

「有此可能。」

司馬揚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些:「我想來想去,這個人很可能就是白寶震!」

蕭辰身體驟然一僵,那瞬竟不知該說什麼,楞了半晌才道:「伯父……」

「你先別急,當年有些內情你並不知曉,我也剛剛派人去替我查些事情。」司馬揚按按他肩膀,「你師弟,我讓人護送他回去,你不用擔心。此事關係到都督的清譽,你須得留下來才是。」

見他二人走到旁邊說了半日的話,白盈玉與祁無刀皆不會功夫,耳力甚弱,聽不清他們所說的話。李栩立在另一側,卻是聽得一清二楚,不由轉頭瞧了一眼白盈玉,面上驚異之色難以掩飾。

白盈玉被他看得怔住,心莫名其妙地往下一沉,呼吸似乎也艱難了起來,待想問他究竟聽見了什麼,欲邁步向前,腳步卻沉得邁不開一般。

又過了一會兒,蕭辰緩步走回來,面無表情。李栩迎上去,還未開口,便又被司馬揚給扯到一邊去。

「我和你師兄商量過了,找人護送你回去,你放心,我保證你一定平平安安到家。」司馬揚道。

李栩不耐煩地掙開他,復回到蕭辰身旁:「二哥,咱們……」

「先不走了,我有事須得再住幾日。」

「二哥,這事一點證據都沒有,你別聽他瞎說。」李栩知蕭辰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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