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落玉可惜

唐蕾往裡走了幾步,這才看見蕭辰,按捺住性子,努力讓自己忽略他語氣中的厭煩,佯裝不在意地笑道:「蕭大哥,你耳力越來越好了,一聽就知道是我。」

蕭辰冷哼:「抱歉,你的腳步我還聽不出來。只是你們唐門中人帶著毒,身上自然會有毒粉的惡臭,聞著就讓人不舒服。」

「你、你……」

唐蕾待要發火,乍然又想起昨夜裡白盈玉所說的話,深吸口氣,暗自告誡自己需得忍耐、再忍耐。她因昨夜回去之後,輾轉反側想了許多,終決定按白盈玉所勸的話試試,看究竟能否與蕭辰冰釋前嫌。

「我身上有味道么?我自己怎麼不覺得。」她壓著火氣,盡量帶著笑道。

見她竟未發火,蕭辰微微一怔,只覺得她定是另有心機,當下冷道:「在下要休息,唐姑娘無事的話,請出去吧。」

「喂!你……」

自己這般好言好語,他卻還是要趕自己走,唐蕾愈發氣惱:「我有事,誰說我沒事。」

「何事?」

「我……我就是來和你說,咱們和了吧。」

聽見這話,仿若聽見夢中痴語,蕭辰楞了一瞬之後,冷笑出聲:「唐姑娘是在命令我?」

「我是在和你商量。」唐蕾咬咬嘴唇,開始和他講道理,「咱們都是江湖中人,俗話說多一個朋友多條路,凡事應以和為貴。咱們倆每次見了面都跟仇人似的,我覺得實在不太好,所以,咱們……還是和了吧。」

「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這話說的倒是有些道理。」蕭辰淡淡道。

以為他被自己說服,唐蕾欣喜:「你也這麼覺得吧。」

蕭辰點頭。

「那你怎麼想?」

「我正在想:渾身是毒的唐姑娘若成了我的朋友,我究竟多了條什麼路。想來想去,都覺得是死路一條。」蕭辰語氣平緩,「在下,恐怕沒這個福氣。」

「你……」唐蕾氣得攥緊拳頭,「我誠心誠意來向你求和,你竟這般對我。」

蕭辰不為所動,冷冷道:「若無他事,就請出去吧。」

這下,唐蕾真是再也按捺不住,怒氣沖沖站到他面前:「姓蕭的!你別以為我就怕了你!我……」

「你待怎樣?」蕭辰冷哼,背過身去,壓根半分也沒把她放在眼裡。

「我……」

唐蕾氣極,空有滿身的暗器,卻一樣都不能對他用。滿肚子的怒氣無處發泄,隨手抄起旁邊博古架中的一尊玉鼎,就往地上摔去……

玉鼎四分五裂,聲響清脆響亮!

拿了貓飯回來的白盈玉正走到院中,聽著這動靜,吃了一驚,飛奔過來,正看見一地的碎玉片。

「出什麼事了?」她放下碗,急問道,「唐姑娘,你怎麼在這裡?」

唐蕾砸了東西後,心下已經有了幾分懊悔,暗恨自己為何不再忍一忍,聽白盈玉這麼一問,滿腹委屈齊齊湧上,哇地一聲哭出來:「我怎麼說,他都不領情!我到底該怎麼辦?你說,你說,你說呀!」

聽了這話,白盈玉一愣,看看蕭辰的模樣,再看唐蕾腳下滿地的碎片,頓時明白了幾分,可心中卻只有惱意,當下便薄責道:「唐姑娘,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么?為何要砸東西?」

「他根本就不讓人好好說話……」

「無論如何,你也不該砸東西。」白盈玉根本不等唐蕾把話說完,便接著道,「你明知道蕭二哥看不見,弄這滿地的碎片,若是他不慎劃傷,如何是好?」

「他功夫那麼高,怎麼可能……」

白盈玉面色微青,又一次打斷她:「你雙目視物無礙,自然體會不到他的不便。」

「你……就因為他是瞎子,你們都幫著他!」

沒想到她是這般不講理的脾氣,白盈玉也再懶得與她多言,沉聲道:「唐姑娘,你且讓讓,我先將這地上的碎玉收拾了。」

「……我……」

唐蕾扁扁嘴,其實心裡也想幫著她收拾,可又拉不下臉來,杵在當地不動彈。

「唐姑娘!」

見她就是不讓,白盈玉也有些惱怒。

斜靠窗邊,蕭辰已是半晌未語,此時淡淡喚道:「阿貓。」

「呃。」

「既然她不走,那就我們出去吧。」

白盈玉怔了一下,轉頭看了眼唐蕾……

聞言,唐蕾狠咬嘴唇,一跺腳,轉身奔出門去。

看著她飛奔而去的背影,白盈玉又是可氣又是無奈,輕嘆口氣,轉頭朝蕭辰道:「蕭二哥,你且站著莫動。」

「嗯。」蕭辰頓了下,又道,「你自己當心,別弄傷了。」

白盈玉含笑應了,遂從屋角拿了簸箕,逐一將地上的碎片都打掃乾淨,方才鬆了口氣。

「看樣子,這玉鼎說不定很貴重,咱們得和祁小姐說一聲吧。」她在茶爐上坐了水,憂心忡忡問道。

蕭辰不答,仍靠在窗邊:「阿貓,你過來看。」

「嗯?」

不知他叫自己過去何事,白盈玉疑惑地走到窗邊,探頭一看——一隻小竹熊正坐在窗下啃竹子,憨態可掬,極是惹人喜愛。

她忍不住掩嘴笑出聲來,歪頭奇道:「真怪,這竹熊傻裡傻氣的,怎麼也不知道怕人?」

「大概是因為天工山莊的人從來不傷它們,故而它們不怕。家裡附近也有竹熊,不過因為鎮上有人上山打獵,所以很難得能碰見它們。」

蕭辰緩步走到桌旁,坐下。白盈玉又瞧了一會兒小竹熊,聽見茶爐上水滾的聲響,才戀戀不捨地關上窗戶,到爐旁放茶葉下去沸了幾沸。旁邊還有個竹筒,打開來看是晒乾的茉莉花瓣,清香撲鼻,她正想灑些進去……

「我不喜花茶。」蕭辰聞到溢出的味道,淡淡道。

她頓了下,笑道:「這是茉莉花瓣,香氣清雅,我在家時常喝。蕭二哥,你不妨嘗嘗。」

「好好的茶香,為何要混這些花香進去,實在多餘。」

白盈玉無法,只得不用,盯著沸水,待沸過三次,便將茶水盛出,端了一杯放在蕭辰面前。

蕭辰並不去拿,而是問道:「方才唐姑娘說的話有些奇怪,你可覺得?」

「嗯?是哪句話?」她不解。

「她問你,她該怎麼辦?聽起來,好像你曾經教過她該怎麼辦。」蕭辰的指尖在桌面輕輕叩動著。

白盈玉輕咬嘴唇,她沒想到蕭辰竟這般心思細膩,短短几句話之中便聽出端倪。

「說吧,你都教了她些什麼?」

「……昨夜裡,她哭的時候,我勸了她幾句。她其實心裡一直盼著你能好好待她,就是有時候火氣大了些,壓不住性子。其實……」

「其實什麼……」

白盈玉深吸口氣,也不管蕭辰會不會罵她,決定還是把心裡話說出來:「你初時告訴我,唐姑娘是唐門中人,身上帶毒,讓我離她遠些。其實唐姑娘只是嘴上厲害,她那麼生氣的時候也就是砸個東西,可從來都沒有對我們用過毒,是不是?」

蕭辰不語。

「我看得出來,她對你很愧疚,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她接著道,「蕭二哥,你心裡一直惱著她,自己也不會快活。」

「瞎的人不是你。」蕭辰冷然道。

「我知道……」白盈玉也覺得自己勸他,實在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可是,你的雙目已然看不見,便是你再怨她,也是無用啊。」

蕭辰冷哼:「我怨不怨她,是我自己的事,不勞費心。」

「……我……」

待白盈玉還要說,蕭辰冷冰冰道:「我比不得您,懂得寬宏大量,以德報怨,您還是別在我這屋子呆了。」

乍然聽見如此生分的話,白盈玉眼圈微紅,咬咬嘴唇,返身出來。

在院中,正碰上李栩回來,見她雙目泛紅,奇道:「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這會眼睛倒像兔子一樣。」

屋內,蕭辰聽到這話,心下明白自己定是把白盈玉給說哭了,煩躁地嘆口氣,還是忍不住起身,略略提高聲音喚道:「阿貓,回來!」

聞言,白盈玉腳步一滯,立在原地,因不知他喚自己何事,心中忐忑不安,猶豫著該不該回去。

李栩似有所感,也不說話,打了個手勢,提醒她:二哥在喚她。

她只得點頭,舉袖抹抹眼角,復返身回去。「蕭二哥,你還有事?」她也不進門,就立在門口,輕聲問道。

「進來說話!」蕭辰不耐道。

「……你叫我別呆在你屋子裡。」

蕭辰無奈道,「你何時也較真起來了?」

白盈玉低低道:「我沒有。」說著,緩步邁過門檻,走到桌旁。

「哭了?」

「……沒有。」

「這點小事,有什麼可哭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心裡難受。」

「真沒用!」

他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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