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順德滿貫

「這麼巧!」

「是啊,可惜我娘從未帶我回來過。」

「那你姥爺應該也在順德吧?」

白盈玉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娘沒說過。其實我對順德幾乎沒有任何印象,我連我姥爺叫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們還在不在?」

李栩體諒地停下手中梳子,安慰道:「沒什麼,我也不知道,我連我爹娘是誰都不知道,你已經比我強多了。」

白盈玉以前曾聽莫研提過,他們都是師父打小收養回來的孤兒:「我知道,不過你們師父對你們很好,是吧?」

「那是,」李栩爽朗笑道,「要不我現在怎麼這麼快活!」

白盈玉羨慕地看著他們,嘆道:「難怪常言道禍兮福所依,看你們便知當真是如此。」

此時馬車內傳來清冷的聲音:

「常言還道,禍不單行,阿貓姑娘是不是也能看出來?」

白盈玉頓時沒敢再作聲,頭習慣性地低垂下去。李栩捅捅她,無聲地沖她笑嘻嘻扮了個鬼臉,示意她莫要介意。

如此又過了幾日,白盈玉是鐵了心絕不回馬車內,連下雨都堅持披著蓑衣在外趕馬車,反而讓李栩到馬車內避雨。

「她要是被雨激出病來怎麼辦?」李栩小聲問蕭辰,「要不還是我去替她吧。」

「她不是有蓑衣擋雨么。」

「可她……」李栩想說她畢竟還是個大小姐。

蕭辰冷冷打斷他道:「你要明白,她的嬌貴,對她半分好處也沒有。」

於是李栩不敢再提,而白盈玉也實在出人意料,連著幾天在外頭風吹日晒也未生病。就是手掌長了水泡,水泡破了,她用布扎一紮,接著趕車。

她這般硬氣,李栩都有些吃驚,忍不住在蕭辰面前贊了她幾句,蕭辰卻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順德府,在她一路堅持下,終於是到了。

按蕭辰的吩咐,李栩特地打聽著找了家老字號的客棧落腳,然後要了三間房,安頓下來。白盈玉自在房中歇息,李栩梳洗一番後便去了蕭辰房中。

「二哥,咱們到底來順德做什麼?」他終於忍不住要問,因為直到今日,蕭辰也未告訴來順德的緣故。

「我要查一件事情,一件發生在二十年前的事情。」蕭辰終於不再瞞他,如實道。

李栩聽得一頭霧水:「二十年前的事情?是什麼事?」

「二十年前,順德府都督蕭逸因通敵叛國罪被斬立決,我要查的便是此事。」

「這和咱們有什麼關係,難道那個都督還偷偷藏了什麼曠世奇珍起來?二哥,你是來找寶貝的?」

聽他這般胡亂猜測,蕭辰難得地沒有著惱,只是靜靜地搖搖頭,道:「不,我只是想知道,當年的都督,究竟是怎麼想的?……師父說,被斬的都督,是我爹爹。」後面這句話,蕭辰說的格外重。

雖知蕭逸聲名狼藉,師弟知道真相只怕也要看不起自己,蕭辰卻更是要說個清清楚楚。

只愣了一瞬,李栩立馬拍拍胸脯:「既然是我二爹的事情,那就說什麼也得查清楚,包在我身上了。」

在這些師兄妹心中,原是不分彼此,形同一家的。蕭辰明明胸中暖意涌動,卻還是板著臉道:「你這亂拍胸脯瞎保證毛病究竟何時才能改掉!」

李栩嘿嘿一笑,轉而道:「難怪二哥你要挑老字號的客棧,要不咱們現在就讓店小二喚客棧老闆來問問。」

蕭辰點點頭,又道:「不過你記得,咱們只說以前有親戚在都督府里做事,二十年前出事後就沒了消息,特來尋親的。」

李栩連連點頭,他是個急性子,躥出門去就去讓店小二將客棧老闆尋來。

客棧老闆見他們問的是都督府中的事情,倒也不怎麼為難,爽快地告訴他們附近便住著一位以前在都督府中做事的,並讓店小二領著他們找去。

店小二領著他們二人,繞到客棧後的小巷之中,邊走邊提醒他們:「這個人是個濫賭鬼,天天夜裡都出去賭,這會子天還亮著,才找得到他。」

蕭辰目不能視,但能聞見巷中瀰漫著各種腐爛的氣味,腐爛的樹葉,腐爛的吃食,還有散發著腐爛氣味的積水……他直覺地明白這是一處極破舊的小巷,而當店小二領著他們停住一扇門前時,他聞見了自門內傳來的惡臭酒味。

他知道,門內不僅是一個濫賭鬼,還是個酒鬼。

「滿貫!滿貫!……」店小二砰砰砰地叫門,以其說是敲,不如說是用拳頭砸比較恰當,「快開門,有人想找你問點事。不是追債的,你快開門!」

裡頭有了點動靜,過了一會兒,門開了,隨之而來的是比方才濃上數倍的宿夜酒臭,然後一個看上去五六十歲的邋遢老頭出現在門口,睜著通紅混濁的眼睛,看著他們。

「誰找我?」常年被劣酒浸蝕的嘶啞嗓音。

店小二一手扇著風,一手捏著鼻子,厭惡道:「就是他了,他以前在都督府做過事,你們有事儘管問他。店裡頭忙,我先走了。」

「勞煩小哥了。」蕭辰點頭稱謝。

店小二腳不沾地地走了。

「兩位找我有事?」

老滿貫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們一遍,似覺得有財運從天而降,原本混濁不堪的眼睛頓時比之前亮了幾分。

李栩很明白這眼神中的意思,目光往屋裡一溜,髒亂不堪,惡臭連連,他清清嗓子:「咳咳,還是另找個地方說話吧。」

「行行行,我知道這附近有家酒樓,做的烤乳豬遠近聞名。」老滿貫連忙道。

還真能順桿爬,李栩搖搖頭,蕭辰卻點點頭:「行,走吧。」

到了酒樓,要了雅間,三人坐定。老滿貫已經是急不可耐地想點菜,而蕭辰偏偏只點了一壺清茶,便讓店小二走了。

「既然坐在了這裡,吃什麼就不必著急了,何況還沒到飯口,我也還不餓。」蕭辰接過李栩替他斟好的茶,慢條斯理道。他並非心疼一頓飯錢,只是不想讓面前這老頭覺得他們好欺好騙,說起話來反而有所欺瞞。

李栩自然心領神會,接著他的話開始唱紅臉,笑道:「老伯,您放心,待會咱們聊得餓起來,你愛吃什麼就點什麼,絕少不了您的。」

「哦哦哦,那兩位儘管問就是了。」老滿貫只得點頭。

「聽說二十年前,你是在都督府當差?」

「嗯。」

「當時的都督是誰,你可還記得?」蕭辰想試試他是否撒謊。

「當然記得,蕭逸蕭都督,後來犯了事被朝廷捉了走,聽說被當街腰斬,死得很慘……」老滿貫連連砸舌,特別壓低聲音,做出一副駭人聽聞的模樣。只是說完這話,他再看向蕭辰,呆了一瞬,這才驚道:「這位公子,長得、長得……與蕭都督真像!」

「咳咳,因為……他是我遠方表叔。」蕭辰道。

「難怪難怪,你們這家子生的可真是俊,個個好相貌。」老滿貫看著他感慨道,倒不疑有他。

生怕蕭辰聽著不舒服,李栩打斷他的話,問道:「你可知道蕭逸犯的是什麼事?」

「我倒是聽說了一點,說是蕭都督與西夏什麼人勾搭上了,以美色誘之……」話未說完,以被李栩厲聲喝住,嚇得他不知何故,呆在當地。

蕭辰面色蒼白,隱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幾乎要攥出血來,語氣平靜地有些異常道:「小五,你別插話,讓他說下去。」

然後,他轉向老滿貫,緩緩問道:「你是說,蕭都督他有斷袖之癖?而且是和西夏人?」

老滿貫看二人反應如此大,暗想是不能說什麼蕭逸的壞話,結結巴巴道:「這個……其實……我也不知道,都是聽人亂說的,做不得數。」

「你是府里的人,難道連蕭都督有什麼嗜好都不知道?」

「我……我只是個看門的人,哪裡知道那麼多。我們做下人的,和都督總共沒說過幾句話。他對我們下人還算是寬厚,挺多就是打打罵罵,也不用私刑,也不剋扣月俸,別的我們就不知道了,真的不知道。」

「府裡頭的事,你總該知道的吧?蕭都督可有夫人?」後半截話,蕭辰問得特別慢。

「沒有。」

蕭辰的心直往下沉,如此說來,自己的娘,爹爹並沒有給她任何名分。而自己卻連她的名字都不知曉。

「蕭都督又不是山裡的和尚,難道就不碰女人么?」李栩奇道。

「這個……是內院裡頭的事情,我也不是太清楚。不過聽說是有個伺候他的丫鬟懷上身孕,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種。」

蕭辰急切問道:「那丫鬟叫什麼?」

老滿貫認真想了半晌,終還是搖搖頭:「想不起來了,內院的丫鬟,我幾乎碰不著面,大多都沒見過。」

蕭辰難掩心中失望,低首不語。

李栩見狀,便替他問老滿貫道:「你是看門的,那常與都督府往來的人,你想必是知道的了?」

老滿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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