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卷 漢家江山 第六章 後繼有人

和朱清、張瑄兩個天才海盜一番交談下來,雖說賈老賊很是不喜張瑄身上的暴虐殺氣和朱清身上濃重的市儈味道,不過這兩個海盜對北方海面的航線和水文情況確實非常了解,他們也曾多次用海盜船走過這條航線運糧運鹽,所以宋軍利用海路向北方大規模運糧可能性極大。基本上,只要排除了棒子水軍這個威脅,他們倆就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將軍糧軍需運到塘沽碼頭。

「二位將軍,既然你們認為從海路運糧不成問題,那你們在海上消息靈通,可曾知道高麗水軍在東海一帶布置了多少戰船?我們船隊有沒有可能避開高麗戰船的巡邏航線,秘密將糧食送到塘沽?」盤算良久後,賈老賊向朱清和張瑄問出了這個關鍵問題。

「回稟賈太師,高麗水軍在東海布置了多少戰船,這個很難估計。」朱清甚是精明,賈老賊既然在半閑堂中點名召見他和張瑄這兩個被招安的海盜頭子,而且還問的是他們的老本行,這肯定是代表著他們升官發財在即,所以朱清表現得對賈老賊非常尊敬,回答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所以朱清很老實地答道:「但是我軍船隊要想避開高麗戰船的巡邏,秘密將糧食送到塘沽,這點絕對不可能。」

「為什麼?」賈老賊追問道。朱清答道:「通常的海船,大船可以裝糧千石,小船可裝糧三百石,太師打算運糧五千石到大都,再加上其他武器輜重,保守估計至少需要十條大海船,這樣的船隊目標過大,想要隱蔽航進十分困難。而且小人也聽一些海面上的朋友說過,給韃子賣命的高麗船隊長期駐紮在海驢島(榮成灣)和兩水(威海)附近,這兩個地方都是渤海入海口和北上船隊的淡水補充地,我們的船隊就算偷偷的摸到渤海口,也絕對沒辦法繞過這兩處的檢查。」

「該死的高麗狗棒子,總有一天宰光你們。」賈老賊惱怒的破口大罵——雖說賈老賊對救援大都能否成功並不放在心上,可要是能開闢一條海上運糧航路,對賈老賊將來的北伐將有著難以估量的巨大輔助作用,所以賈老賊才倍感失望,同時對棒子恨意更深。

「賈太師放心,那些高麗狗棒子的戰船算不了什麼。」賈老賊的大罵對了張瑄胃口,所以張瑄馬上跳起來興奮地大叫道:「太師。給我三十條戰船,我保證給你把海驢島和兩水的狗棒子殺光殺絕!」

「不能來硬的。」賈老賊搖頭,「就算你們在海面在上能夠打破棒子船隊的封鎖,我們往大都運糧的行動也肯定暴露,到時候狗棒子給狗韃子通風報信,狗韃子又在塘沽和大都之間攔截,我們照樣沒辦法把糧食運進大都。」

建議被拒,張瑄有些泄氣的坐回座位,那邊參與商談的子聰卻陰森森的建議道:「那能不能裝扮成普通民船,冒充商人把糧食運進渤海?」朱清飛快答道:「希望是有,但就怕棒子士兵上船檢查,發現我們攜帶有軍隊和武器,那可就糟了。」

子聰啞口無言,賈老賊也束手無策,無奈之下,賈老賊只得揮手說道:「辛苦二位將軍了,待本官再詳加思索,有了決定再召見你們。」好不容易見賈老賊一次卻沒撈到什麼便宜,朱清和張瑄心中不免失望萬分,但也不敢發作,只得悻悻告退。誰知他們剛走到紅梅閣的門口,賈老賊忽然又補充一句,「回去告訴陳奕,就說本官的吩咐,給你們各升一級,賞錢百貫。」朱清和張瑄大喜,雖說他們手裡有的是錢也缺賈老賊那點賞賜,但各升一級就已經是統領,有了單獨領兵之權,對他們這種被朝廷招安的賊頭來說倒也難得,所以二人趕緊向賈老賊磕頭拜謝,興沖沖領命而去。

其後數日,賈老賊始終悶悶不樂,對於是否從海路救援大都難以抉擇,子聰怕賈老賊懷疑他紀念舊主,也不敢過於鼓動,只是暗盼賈老賊更加信任的廖瑩中早日歸來,借廖瑩中的手鼓動賈老賊出手。可子聰做夢也沒想到的是,廖瑩中人還在返回臨安的路上時,另一個人卻讓賈老賊下定了決心……

※※※

這一日下午,賈老賊抽空進宮去督促兒子學業,到得資善堂後,全玖並不在場,趙顯三兄弟的另一個老師左丞相李芾也剛剛結束經筵講解。賈老賊與李芾客套幾句,先是詢問了兒子的學業情況,然後便在趙顯的主動請求下為皇子講解孫子兵法,賈老賊的口才不錯,把枯燥無味的兵書都說得極為有趣,讓兩個兒子和一個皇子都聽得津津有味,不斷被賈老賊忽然冒出來的俏皮話逗得哈哈大笑,倒也記住了不少賈老賊的用兵心得,課堂氣氛極為活躍,也讓古板頑固的李芾很是搖頭嘆氣了一把。

日落西山,賈老賊見天色將黑,便結束了長篇大論,放兒子們回去用飯。賈老賊的話剛說出,被禁錮了一天的趙昰和趙昺倒是歡呼雀躍的跑了,賈老賊的大兒子趙顯卻沒有離開,嘴甜舌滑的向賈老賊說道:「老師,學生這幾天見你愁眉不展,莫非是有什麼家國大事難以決斷?國事雖然重要,但老師乃是大宋首輔,朝廷柱石,需要多多保重身體,倘若老師不幸病倒,對大宋豈不是一大損失?前日父皇賞賜了學生一棵百年老參,學生想要獻給老師進補,還望恩師笑納。」說著,趙顯還真捧出一棵人蔘,雙手獻到賈老賊面前。

「臭小子,還真把老子的一套學去了!」如果不是全玖偷偷在背後報告兒子的心思所想,只怕賈老賊還真得被私生子感動得痛哭流啼。但暗罵歸暗罵,兒子表現得這麼孝順——雖然是故意裝的,賈老賊還是倍感欣慰,雙手接過人蔘,連聲感謝了幾次。目的得逞的趙顯本想告辭,賈老賊忽然心念一動,順口向兒子說道:「大皇子所言極是,老臣近日是有一件大事難以決斷,只是不知道大皇子是否願聽?」

「莫非是立太子的事?」趙顯心中首先閃過這個念頭,仔細一想卻發現可能性很小——畢竟趙禥也才三十來歲。趙顯接著馬上明白過來,賈老賊是在考驗自己對事態的判斷和決策能力,所以趙顯忙滿臉堆笑地說道:「學生年幼愚昧,當然願意多向老師請教。」

「你要是愚昧,那就不是我的兒子了。」賈老賊心中冷哼,對兒子這麼點年紀就學得這麼陰險虛偽很是不滿。不過賈老賊確實很想考驗一下兒子,便將自己打算從海路運糧卻困難重重的事說了一遍,並拿出地圖,詳細講解宋軍走海路將要遇到的麻煩和各種困難,還有這麼做的前因後果和得失,也詳細說了一遍。末了,賈老賊向表情若有所思的兒子問道:「大皇子,這就是老臣目前所頭疼的事情,依大皇子所見,我大宋是否應該去冒這個危險?」

「學生這個危險值得去冒!」趙顯想都不想就脫口答道。賈老賊瞟了兒子一眼,很是懷疑兒子是在冒失衝動,而趙顯跟著全玖那樣的母親,早就學了一副察言觀色的本事,見賈老賊的臉色不善,忙解釋道:「太師,學生此言絕非信口開河,而是認為此舉如果得手,對我大宋利益極大,獲得韃子忽必烈餘黨的人心自不用說,還可開闢航路,有利於民間商賈和我大宋賦稅,更可在大宋全面北伐時起到輔助運糧的作用。」

「如果失敗呢?」賈老賊凝視著兒子問道。趙顯把雙手一攤,毫不在意地說道:「如果失敗了,那又算什麼?五千石糧食對我大宋糧倉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隨便那個州府發生災荒,賑災所用的糧食都不只這麼點。學生還聽說過,一艘運糧千石的海船造價大約是八百貫,可運糧千石到高麗扶桑等國,光運費就可得一千三百五十貫,所以開闢出了這樣的航路,對我大宋的國計民生將有巨大好處,即便失敗,也傷不到我大宋筋骨根本,得則利大,失則損小,何樂而不為之?」

賈老賊瞪大了眼睛,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還不到十歲的私生子會有這樣的見解,趙顯則又補充道:「學生認為還有一點值得我們去做,我們運糧救援大都,即便失敗,只要善加宣揚,同樣可以起到籠絡忽必烈餘黨之心,照樣有利於我大宋與阿里不哥韃子爭奪中原人心。」說到這,趙顯嘻嘻一笑,補充道:「所以學生認為完全可以去冒險,反正朱清和張瑄兩個也是招安來的賊頭,死光了也不用心疼。」

「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賈老賊眼中閃過兇惡光芒,瞪著兒子問道。趙顯還以為是自己最後一句話說錯了,登時嚇了一跳,忙主動承認錯誤,「學生胡言亂語,不該視我大宋官員性命如草芥,請老師責罰。」

「我沒問你這句話,我是其他的話,比如海船造價、對外運價、賑災糧草這樣,是誰教你說的?」賈老賊厲聲問道。趙顯畢竟年幼,又和賈老賊是父子天性,被賈老賊一嚇之下有些膽怯,只能老實答道:「沒有人教學生這麼說,這些都是學生平時里學到的。」

「在那學到的?」賈老賊打破沙鍋問到底。趙顯遲疑許久,半晌才小聲說道:「有些是在父皇的御書房裡看到的,有些是學生偷偷出宮,在民間學到的。」話一出口,趙顯立即後悔,心說完了,看來以後再也別想偷偷出宮了。

資善堂中鴉雀無聲,只剩下賈老賊粗重的呼吸和嚴峻的臉色,服侍在左右的太監宮女沒有一個敢說話,趙顯也被賈老賊凌厲的目光盯得心中發毛,只是後悔表現太過。可就在這時候,發現趙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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