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川中義 第一百章 漢中決戰(8)

「大宋!大宋!大宋!大宋!」有節奏的整齊吶喊聲中,宋軍同時向漢中四門發動最猛烈的衝鋒,這是宋軍光復四川的最後一次大型戰鬥,也是進攻乏術的宋軍將士向突破自我發出的最大挑戰。沒有賈老賊習慣用那些千奇百怪的詭計,也沒有宋軍以往攻堅戰時怯懦和破城迷茫,有的只是震天動地的戰鼓和吶喊,還有義無反顧的衝鋒。火長沖在普通士兵前面,隊長又沖在火長前面,再往前則依次是訓練官、陣長、準備將、副將、陣將……

日已偏西,因為被密集來往的羽箭遮蓋,金黃色的陽光竟然幾乎無法撒在漢中城上,宋蒙兩軍弓手都在瘋狂放箭,沒時間瞄準,有的只是拚命拉開弓弦,將閃爍著寒光的金屬箭鏃斜對著天空拋射出去,划出一道又一道美妙的弧形,呼嘯著落到敵人頭上,濺起一道又一道鮮紅的血花。衝鋒不歇,箭落不止。

第一梯雲梯搭到城牆上,殺紅了眼睛的宋軍士兵咬著武器迅速向上攀爬,城上石落如雨,木砸如雹;第一架雲台靠上城牆,台上裝載的宋軍勇士怒吼著跳過箭垛,揮舞著鋼刀沖向百倍於己的敵人,迎接他們的是密集得連空氣都難以穿過的刀山槍海;一架又一架的衝車撞上城牆城門,揮動包著鐵皮的沉重撞錘,瘋狂撞擊城牆和城門,尤其是城牆的最薄弱處城門,四道城門旁都有十幾架的撞車輪流撞擊,城上守軍則一邊封堵城門,一邊用火箭、火油和飛石等武器應對。雙方你來我往,花樣手段百出,廝殺異常激烈。

對於漢中這種用青石結構、再不惜血本用糯米汁澆灌修築而成的堅固城牆,回回炮、投石機、擲彈筒和原始火炮這些攻城武器用處都已經不大,最有效只剩下雲梯攀牆和近身肉搏,所以仗才打了半個多時辰,數以千計的雲梯就密密麻麻搭滿了漢中四門的城牆,瘋狂向上攀爬的宋軍士兵前赴後繼,幾乎遮滿了漢中城牆的每一個角落,城牆上更是殺得屍橫遍野,宋蒙兩軍士兵隔著箭垛女牆瘋狂砍殺,雲梯頂端的宋軍士兵被砍倒捅落,下面的士兵馬上咬著牙齒衝上去為同伴報仇;城牆旁邊的蒙古士兵被刺倒砍翻,後面的蒙古士兵立即咆哮著衝上去,繼續用血肉之軀和刀鋒槍尖抵擋宋軍前進的腳步。隨著雲台上的宋軍士兵調整戰術,開始往城牆上部拋擲手雷,不分敵我的雷炸敵我雙方士兵,城牆上的戰鬥頓時變得更加殘酷和激烈,宋軍士兵的屍體層層疊疊的堆滿牆角,蒙古士兵的屍體則橫七豎八地躺滿牆頭,鮮血順著城牆流淌,染紅了城牆頂端,更染紅了大片大片的青石牆壁,在金黃色的陽光下就像火焰一般鮮紅,又像烈火將漢中城重重包圍。

脫里赤脾氣暴躁,殘忍好殺,但是打硬仗確實是一把好手,在宋軍如此不惜代價的瘋狂攻擊面前,他仍然指揮著漢中守軍寸步必爭,巧妙利用地形優勢阻攔宋軍攻勢,讓宋軍每前進一步都得付出鮮血的代價。而紀侯表現得也毫不遜色,他所指揮的東門防禦讓宋軍吃夠了虧,付出慘重代價仍然難以前進一步。只有耶律朱哥負責的北門稍微慘點,多次被宋軍殺上城牆,還好脫里赤也知道耶律朱哥打硬仗靠不住,及時派出副將列古多率軍增援,這才逐漸穩住北門防線。

慘烈拉鋸戰從無停歇,從總攻開始的申時一直打到天色全黑,宋蒙兩軍都是傷亡慘重,雖說蒙古守軍靠著地利掩護,傷亡相對較小,但宋軍的兵力優勢也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同時從四面攻城,四面受敵的蒙古守軍就連輪流休息的機會都沒有了,尤其是扯後腿的北門,更是逼得脫里赤早早就動用列古多的預備隊增援,徹底被宋軍拖入消耗戰。所以隨著天色越來越黑,蒙古守軍的體力消耗越來越多,蒙古軍的傷亡也難以避免的越來越大。見此情景,不要說不敢打硬仗的耶律朱哥,就連脫里赤心裡也有些發毛——宋軍要是繼續這麼不顧傷亡的消耗下去,只怕漢中守軍的情況就不妙了。

「鐺鐺鐺鐺鐺!」就在脫里赤等人提心弔膽之時,主戰場西門外的宋軍陣中忽然敲響了收兵銅鑼,其他三門聽到鑼聲,也先後鳴金收兵,苦戰半日仍然無法破城的宋軍攻城隊聞聲而退,前隊變後隊依次撤離戰場。不吃不喝血戰了四五個時辰的漢中守軍都長舒了一口氣,還以為這次又挨過了一陣,誰知宋軍的疲憊之師剛剛撤退,宋軍陣中忽然又是戰鼓擂響,留著預備隊的宋軍隊伍也四面殺上,鋪天蓋地撲向漢中四門。

「該死的宋蠻子,竟然用車輪戰這種無恥戰術。」老丘八脫里赤和紀侯看出宋軍企圖都是破口大罵,不過心中卻並不怎麼著慌。而以耶律朱哥為首的漢中原守軍都個個雙腿打顫,不知能否再頂住一次宋軍白天那種規模的進攻。還好,比較了解耶律朱哥的脫里赤及時派人過來傳信,「不用怕!宋蠻子的總兵力也才八萬左右,最多只能組織兩次白天那樣的進攻戰,只要再頂住這次,宋蠻子就沒力量發動第三次進攻了!」

有了脫里赤扔出來的這顆定心丸,耶律朱哥心裡多少有了底,趕緊鼓舞士氣拚死守城。不過話雖如此,蒙古守軍消耗的體力卻不是單單能靠士氣彌補回來的,所以在宋軍生力軍又一次衝上城牆攻城後,蒙古守軍的傷亡陡然增大起來。尤其是在漢中主戰場西門,宋軍江西安撫制置大使高達親自率軍衝鋒,更是極大的鼓舞了宋軍鬥志,壓得負責西門的脫里赤幾乎喘不過氣來。被逼無奈之下,脫里赤也只好脫去盔甲,光著脖子親自率領親兵上陣,這才勉強抵擋住宋軍的瘋狂進攻,而在漢中其他三門,宋軍的進攻力度同樣是一浪高過一浪,逼得漢中守軍毫無喘息之機,戰鬥更加慘烈。

時已三更,漢中攻防戰依然持續,天上皓月當空,風輕雲淡,地面卻是十幾萬人的生死相搏,千萬槍尖反射月光,點點閃閃,萬千刀鋒折射明月,有如銀蛇亂舞,伴隨著無時無刻不在飛濺的鮮血浪花,美麗而又殘酷無比。

血戰至將近四更時,宋軍雖然還沒有成功奪取一道城門,但漢中守軍的體力已經被消磨到了極點,血流到不能再流,守城最為有效的火油更是消耗得一乾二淨。張鈺見時機已到,便果斷命令發動總攻,把天黑時撤換下來的軍隊重新投入戰場,僅留下四五千傷兵掠陣,同時已經挂彩的高達也按約定從前線撤回旗台,接替攻城總指揮。張鈺則將三百名敢死隊叫到面前,開始最後的總攻動員。

張鈺脫去盔甲,和敢死隊員一樣換上輕便黑衣,身上也同樣帶上兩把利刀和掛上六枚手雷,換裝完畢後,張鈺立到敢死隊前,指著漢中城牆大聲說道:「弟兄們,就是這座漢中城,三十多年前讓余玠將軍的北伐軍隊無功而返!還是這座漢中城,在我們的十萬北伐大軍前耀武揚威一月之久,讓我們損兵折將,犧牲無數手足同胞!我們能不能放過他?」

「不能!」三百名精選出來的敢死隊員齊聲怒吼。張鈺又大聲說道:「大宋光復四川,鏖戰一年,犧牲將士以萬千計,好不容易打到現在,只剩下這座漢中城是韃子在川北盤踞的唯一據點,如果不拿下,我們這一年來的血將白流,千萬將士將白白犧牲,我們願不願意前功盡棄?」

「不!」三百名敢死隊員回答得十分簡單,身上蘊量的殺氣卻更加濃重。張鈺舉刀怒吼,「好,既然大家都不願意看到大宋將士的鮮血白流,不願看到大宋光復四川前功盡棄,那我們就上路!打破漢中,殺光韃子!為五十年來在四川犧牲的千千萬萬大宋將士子民報仇,報仇雪恨!」

「報仇雪恨!」三百名敢死隊員各自怒吼一聲,排著整齊的隊列跟在張鈺的帥旗背後,向漢中堅城發動最後的衝鋒,刀鋒直指主戰場漢中西門。

「大宋——!」當看到張鈺的帥旗出現在漢中西門城下時,正在浴血奮戰的宋軍隊伍中頓時爆發出難以想像的整齊吶喊聲,士氣為之大振。而脫里赤看到宋軍帥旗,頓時明白決戰最關鍵的時刻已經來到,也是大吼道:「弟兄們,拿出精氣神來,讓宋蠻子元帥看看我們蒼狼白鹿子孫的厲害!大汗萬歲!阿拉!」同樣殺得滿身血染的蒙古士兵也是鼓起勇氣,舉刀怪叫起來,「阿拉——!」

隨著張鈺親自率領的敢死隊衝上城牆,漢中攻防戰最殘酷最血腥的一幕也隨之來臨,城下宋軍戰鼓聲和吶喊聲山崩地裂,城上視死如歸的宋軍敢死隊員沖向一群又一群數倍於己的敵人,舞刀亂砍亂捅,絲毫被敵人砍傷刺穿也毫不停歇,直到被敵人亂刀砍成肉片,即便被敵人砍倒壓倒,也要拉響手雷與敵人同歸以盡。張鈺更是手舞雙刀沖在最前面,見人就殺,見敵就捅,殺得蒙古守軍節節敗退。才短短一炷香時間,宋軍的三百敢死隊員就傷亡過半。但宋軍攻城隊伍也乘機紛紛衝上城牆,在漢中西門城上殺出一塊攻城陣地。見此情景,就連脫里赤心裡都非常清楚——漢中城牆被攻破已經只是時間問題了。

「大汗萬歲!阿拉!」就在脫里赤的西門防線搖搖欲墜之時,城下忽然又響起一片難聽的吶喊聲音,無數漢中城的異族百姓湧上城來,拿著石頭木棍等物增援漢中守軍,有辮子花白的蒙古老頭,也有穿著開襠褲的色目小孩,這些異族百姓從白天開始就一直在搬運石木支援守城,現在看到漢中將破,自己也難逃慘遭屠戮的厄運,更是不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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