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川中義 第七十九章 屢戰屢敗

衙內軍的慘敗,是從咸淳二年龍尾州大戰以來宋軍所打的最大敗仗,雖然死的人遠沒有龍尾州之戰那麼多,但這一仗宋軍實在輸得丟臉,董平高等人不僅是輜重兵器丟得一乾二淨,差不多光著屁快馬股逃回劍閣,就連衙內軍的軍旗和董平高的統制將旗也成了張札古帶軍的戰利品——在戰場上就有這麼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一支軍隊那怕全軍覆沒,但軍旗無論如何都得保住,因為一旦軍旗失落,代表的就是這支軍隊從編製番號中消失——基本上古今中外全世界的熱冷兵器戰爭中,也只有棒子的白虎團軍旗在被志願軍繳獲後仍然厚顏無恥的重建,其他哪怕是阿三的軍隊都沒有這樣厚的臉皮。所以董平高和黃藥師等人僥倖逃回劍閣關後,暴怒的賈老賊立即就要下令把他們斬首示眾,並且當眾宣布取消衙內軍這個番號。

「混賬東西,竟然敢辱我大宋軍威?丟我大宋顏面?本官沒你這樣的兒子!」聽完黃藥師等人哭訴慘敗的經過,賈老賊氣得又是拍桌子又是摔板凳,指著乾兒子董平高暴跳如雷,「孽障!混蛋!仗打成這樣,你居然還有臉活著回來?好,你們自己不願死,本官幫你們死!來人啊,把黃固、董平高和黎尚武三人綁縛刑場,斬首示眾!」

基本上從認識賈老賊以來,黃藥師和董平高等人就沒見過賈老賊發這麼大的火,驚懼之下趕緊連連磕頭,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求饒討命。不過黃藥師和董平高等人的人緣明顯比王立要好得多,先是子聰和劉秉恕兄弟出列跪下求情,高達、邛應和張世傑等宋軍將領也爭先恐後的出列擔保。子聰合掌勸道:「太師,黃仙長和董將軍雖然有過,但主要也是因為我軍對利州敵情不明,不知道利州城裡會有如此之多的敵人,敗而有因,請太師看在他們以往的功勞份上,饒他們一命吧。」

說罷,子聰鄭重磕頭,朗聲說道:「小僧願以滿門身家性命為黃仙長和董將軍他們擔保,請太師法外開恩。」宋軍其他將領也紛紛出面求情,搬出衙內軍和黃藥師以往的種種功勞請求賈老賊原諒,其中官職最高的江西路安撫制置大使高達說了一句公道話,「賈太師,當時的情況是敵眾我寡又地形不利,如果換成我們,肯定也只有逃跑一條路可以走。黃仙長和董將軍他們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帶著一半的軍隊逃回來,其實也表現得很可以了。」

「本官並非恨他們傷亡慘重,而是恨他們的膽小如鼠。」賈老賊恨恨地說道:「他們是不會打仗嗎?第一次神臂城大戰,他們在呂文煥將軍的率領下以三千對數萬,照樣打得有聲有色,可今天劉垓才帶著三四十個騎兵衝過來,他們竟然都嚇得扭頭就跑——別說他們有一千多全副武裝的軍隊,就是一千頭全副武裝的豬,踩也能把那三四十個韃子踩死吧?」

「呵呵呵呵呵……」宋軍眾將中響起一片善意的嘲笑聲。子聰卻大聲說道:「賈太師,衙內軍的戰鬥力蛻化如此之快,其實不應該責怪他們——而是太師你自己需要檢討!」

「本官需要檢討?」賈老賊愣了一下,黃藥師和董平高等人則嚇得三魂飛了六魄,幾乎懷疑子聰是在把他們往死里整。誰知子聰振振有詞地說道:「如果太師你不是愛子心切,把他們放在臨安跟著范文虎和孫虎臣那幫人鬼混,而是把他們放在襄陽或者四川這樣的主戰場和王堅、呂文煥這些將軍在一起,他們又怎麼能墮落成這樣?太師你不要忘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賈老賊被子聰頂得無言可對——因為子聰說的確實是實情,如果不是賈老賊對衙內軍過於嬌縱,繼續讓衙內軍跟著呂文煥這樣的悍將在戰場上磨鍊,確實不可能會蛻化得這麼快。還好,賈老賊還算是一個聽得進逆耳良言的人,很快便指著黃藥師和董平高等人吼道:「看在子聰大師和各位將軍的面子上,先把你們的死罪記下,下次再敢在戰場上丟本官的臉,兩罪並罰,本官定要你們的腦袋!」

「多謝太師不殺之恩。」「多謝義父不斬之恩。」黃藥師、董平高和黎尚武三人死裡逃生,此刻也顧不得去追究子聰把他們誆到利州送死的責任了,只是拚命的向賈老賊和子聰等人磕頭感謝,感動得痛哭流啼。賈老賊和子聰兩人則彼此對視一眼,一起悄悄地偷笑起來。

先用軍法治罪堵住黃藥師等人抱怨的嘴,賈老賊這才定下心來詢問衙內軍敗退的詳細經過,原來在白龍江畔敗退後,張札古帶率領的蒙古軍主力害怕宋軍是詐敗誘敵,僅追出不到三十里就放棄了追擊,倒是劉整父子率領的親兵緊追不捨,只是他們事前沒料到宋軍會輸得如此之慘,帶出來的軍隊並不多,所以他們追殺也沒起到了多大效果,衙內軍才能僥倖逃出一半左右的人馬。其他的則不是被俘就是被殺,還有少許逃入深山老林,生死不知——其中就包括當年生擒察必和真金母子的功臣朱超。

「劉整父子把你們一直追到劍閣境內,那劉太平呢?他追到了那裡?」賈老賊沉吟著向乾兒子追問道。董平高戰戰兢兢地答道:「好像追了將近四十里,也幸虧他沒和劉整狗賊繼續追殺,否則孩兒的損失肯定更大。」

「沒用的東西,誰叫你把武器都扔了?如果你們安排軍隊殿後,會有這麼大的損失?」賈老賊又吼了乾兒子一句,然後才平心靜氣的分析道:「這麼說來,川北的忽必烈餘黨和阿里不哥軍之間的關係,應該遠沒有我們估計的那麼團結——否則劉太平大可以指揮張札古帶繼續追殺,讓這群蠢貨一個都跑不掉。呵呵,這對我軍來說可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太師所言極是。」子聰附和道:「從小僧以往與劉太平的接觸來看,這個人只是一個有勇無謀的莽撞武夫,說到對軍隊的凝聚力和戰場的大局觀,他不僅不如劉整和張弘范,甚至還不如劉黑馬和他的弟弟劉長平這些人,最多也就比熊耳強點,並不難對付。而且從劉太平放棄追擊來看,他和劉整之間的矛盾也相當不小,劉整即便為他提出什麼好的謀略,他也未必會言聽計從。」

「很好,本官可以放心北上了。」對劉整頗為忌憚的賈老賊鬆了口氣,臉上終於露出些輕鬆的笑容。子聰則微笑道:「是可以放心北上了,既然張札古帶剛到利州就到了一場大勝仗,對於川北的忽必烈餘黨和阿里不哥軍主將劉太平來說,等於就是吃了一顆定心丸,所以小僧敢斷言——不出數日,川北的忽必烈餘黨必然雲集利州,與阿里不哥軍聯手御大宋於家門之外!而劉太平也不會再接受劉整的任何撤兵建議,張鈺將軍提出的利州決戰策略,基本上已經成功在望!」

「子聰大師,慢著。」旁邊的黃藥師忽然開口,小心翼翼地向子聰問道:「子聰大師,聽你的口氣,你該不會是早就打好主意,故意讓我們衙內軍去利州吃敗仗吧?」

……

和子聰預料的一樣,衙內軍在白龍江畔的慘敗,確實是給劉太平和川北的忽必烈餘黨都吃了一顆定心丸,為了不讓宋軍打進家門,控制利州西路的奧屯世英和控制漢中平原的耶律朱哥都先後派出援軍抵達利州,要求與阿里不哥軍共守利州,不讓宋軍北上川北一步。而自認為已經了解了宋軍真正戰鬥力的劉太平也斷然拒絕了劉整的撤軍建議,準備在利州一帶與宋軍展開決戰。只有深知利州決戰危險性的劉整傻了眼睛,這才明白賈老賊讓衙內軍孤軍北上的真正目的。

明白也晚了,主將劉太平像打了雞血一樣要和宋軍在利州決戰,旁邊還有一幫忽必烈餘黨推波助瀾,劉整勢單力孤也沒辦法說服他們。束手無策間,到了咸淳四年正月初十,消息傳來——賈老賊親自率領宋軍主力從劍閣出發,以門生楊亮節為先鋒向利州殺來。聽到這消息,劉整自然是叫苦不迭,深知賈老賊未戰已佔先機,信心十足的張札古帶等蒙古萬戶則主動請纓,你爭我搶的要求出兵迎戰宋軍。

「大將軍,各位將軍,殺雞焉用宰牛刀?」爭搶中,甚至連金州萬戶紀侯派來的小股部隊也不甘示弱,帶隊的紀侯次子紀袤越眾而出,向高座正中的劉太平大聲說道:「大將軍,蠻子的前鋒楊亮節軍才四千來人,不勞諸位老將軍出手,小將紀袤願領本部兩千人出戰,不斬楊亮節人頭,不算功勞!」

「甚好,就讓你去吧。」諸將奮勇求戰,劉太平自是喜不自禁,當即同意紀袤出戰。誰知劉太平話音剛落,劉整就站出來大聲說道:「大將軍,此事萬萬不可,賈似道老賊總兵力已過十萬,我軍七拼八湊才有不到六萬人,敵眾而我寡,不可輕易出戰,只可據險堅守,待到蠻子師老人疲,我軍再另尋破敵之策。」

既然勸說劉太平撤軍的希望破滅,劉整也斷了這個念想,開始盤算起如何在利州城下收拾賈老賊,思來想去,避其鋒銳堅守險隘無疑是上策,所以劉整才有這麼一說。但很可惜,劉整這個策略雖然正確,無奈劉太平和川北諸萬戶都不願接受,尤其是為阿里不哥軍提供糧草的耶律重機更不幹,馬上就大聲反對道:「劉將軍太膽小如鼠了吧?當年我蒙古大軍攻佔四川半壁,總兵力也不過五萬五千人,殺敵卻有數百萬(包括百姓)!現在我們的兵力將近六萬,還用怕他賈似道老賊的十萬烏合之眾?」

「此一時,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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