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川中義 第六十二章 火上澆油

兀良哈台派到成都的使者其實就是他最為信任的大理丞相王鶚,其目的則是為了說服熊耳叛軍與蒙古軍聯手,趕在高達軍抵達戰場前再一次發動與宋軍的決戰,力爭將宋軍的兩股主力各個擊破——說實話,這也是大理蒙古軍反敗為勝的唯一機會了。如果再不成功,兀良哈台就只有退兵返回大理苟延殘喘去了。

為了說服這些比豬還蠢、比老鼠膽子還小的叛軍頭目全力配合,王鶚帶來極有誠意和十分優惠的條件,可這些承諾和優惠條件根本還沒有機會說出口,王鶚就被熊耳叛軍頭目敘述的王世昌原話驚得目瞪口呆,以至於脫口叫道:「不可能,我大理軍隊不可能出現叛徒!」但仔細一盤算後,王鶚又改口驚道:「難道是他?!」

「王丞相,依奴家看來,丞相最好還是立即回稟大王才是。」雖然很清楚王鶚口中那個『他』是誰,唐笑卻不肯揭穿,只是嬌滴滴的向王鶚說道:「俗話說得好,攘外必先安內,內患不清,何言抗敵?王丞相和大王請儘快清除了這個內患,再考慮如何宋蠻子決戰,奴家這邊繼續與宋蠻子虛與委蛇,如果有什麼新的消息,奴家一定立即稟報大王。」

「繼續和宋蠻子虛與委蛇?只怕是繼續隔岸觀火吧?」王鶚心中冷哼,不過考慮到這個消息的危險性——如果真是那個『他』準備發動兵變,那麼一旦得手,歷來主張與宋軍開戰的王鶚可絕對跑不掉!所以稍微盤算後,王鶚最終還是決定把這個消息先帶回靈泉,匆匆與熊耳叛軍各大頭目告別離去。看著王鶚匆匆離去的背影,唐笑鬆了口氣,心說,「兀良哈台及時清除了內患最好,只要他能把宋蠻子拖住一段時間,我們就有希望與阿里不哥大汗重新取得聯繫,等到阿里不哥大汗的大軍攻破劍閣關入川,四川照樣還是老娘的天下!」

……

不說熊耳叛軍在成都城中如何撥打如意算盤,單說王鶚匆匆出城後,立即快馬趕回了靈泉城,進得城內,白天在戰鬥中受傷的兀良哈台已經摟著唐笑送給他的兩個歌女入睡,而這件事的最大嫌疑人阿術正在城頭巡邏——雖說兀良哈台很是惱怒阿術的親宋立場,但阿術畢竟是兀良哈台最得意的兒子、長子兼世子,兀良哈台始終還是沒有剝奪阿術的兵權。見此情景,王鶚倒吸了一口涼氣,忙派心腹秘密監視阿術動靜,然後又叫醒兀良哈台,單獨向兀良哈台秘密稟報了熊耳叛軍弄到的情報。

「我軍有叛徒投降了宋蠻子?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和王鶚一樣,十分自負的兀良哈台剛開始也說什麼都不相信自己軍隊里出了反骨仔。但仔細一盤算後,兀良哈台忽然又出了一身冷汗——這幾年來,兀良哈台一直在暗中與夏貴稱兄道弟,下面的將領有樣學樣,與宋軍將領秘密往來走私分贓的事時有發生,現在大理軍隊連遭重創,軍心浮動,部將中出現三心二意者並不稀奇。想到這裡,兀良哈台忙改口問道:「不過人心隔肚皮,我們還是小心為好。王愛卿,我軍之中如果真有叛徒,你認為這個人可能是誰?」

「依微臣看來,我軍之中如果真有這麼一個叛徒。」王鶚偷看著兀良哈台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那麼他的位置一定不低,有資格和賈似道老賊秘密談判;在發動兵變的時候,他能控制一支對他絕對忠誠的軍隊;在兵變成功之後,他還能控制局勢,獲得將官效忠,甚至進而控制大理全境。我軍之中,能夠滿足這些條件的人並不多。」

「難道是那個孽障?!」兀良哈台又驚又怒,也是立即想起他那個親宋反戰的長子阿術!但仔細一盤算後,兀良哈台又疑惑道:「可那個孽障派去和宋蠻子聯繫的劉琛被我們抓了,雖說那個孽障求情,孤又放了劉琛,就算他又派劉琛過去,時間也來不及啊?」

「大王,他只有劉琛一個親信嗎?」王鶚苦笑,卻不敢提到阿術的名字,只是分析道:「他從一開始就反對我大理軍隊與宋蠻子開戰,這麼長時間了,想要派個使者和宋蠻子秘密聯繫,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而且那個劉琛極為嘴硬,他派劉琛去見賈似道老賊幹什麼,劉琛可是一個字都沒吐露。」

沉思良久後,兀良哈台終於緩緩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王鶚的觀點。不過兀良哈台很快又臉色猙獰起來,嘶啞著嗓子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去,馬上把那個孽障叫來!孤要當面問問他,他是想學李世民囚禁於孤?還是想學楊廣,弒父奪位?!」

事情到了這步,本來兀良哈台和阿術父子只要當面對質,以兀良哈台長期以來對阿術的喜愛和重用,加上阿術本身也沒做這樣的事,賈老賊的無恥詭計未必就能得逞。可問題是,一貫以老謀深算著稱的王鶚考慮得更慎重,馬上阻止道:「大王,微臣認為萬萬不可。世子手握兵權,身邊又心腹眾多,大王你深夜召見於他,他必生疑,倘若他驟然起事,如之奈何?」

「有道理,那應該怎麼辦?」兀良哈台點點頭,又追問對策。王鶚飛快答道:「第一,大王應該加強寢舍防務,調心腹人等對大王的寢舍嚴加防備,預防萬一。第二,大王明日早晨,可借口與宋蠻子決戰兵力不足,將世子兵權收繳。第三,再借口大理後方危急,派世子回大理主持防務,另派使者密令留守大理的二王子阿里,讓他對世子嚴加看管。這麼一來,我軍既可以掃除內患,又可以從容調查此事真偽,以免誤會世子。」

「此計甚妙,就這麼辦。」兀良哈台一拍大腿,低聲喝道:「馬上去給劉思敬傳令,讓他率領一千兵馬保護本王寢舍——劉琛就是被劉思敬拿下獻給孤王的,絕對不可能被那個孽障收買。」

「微臣遵命。」王鶚見兀良哈台用其妙計,自是大喜,迅速依令而行。可王鶚在搞陰謀詭計方面確實要遜他的老朋友子聰一籌,千算萬算——偏偏漏算了阿術對兀良哈台深夜調動兵馬的反應。所以在劉思敬調動兵馬後,正在靈泉城牆上巡查的阿術立即察覺,因為劉思敬乃是新降之將,在沒有任何前兆的情況下深夜調兵包圍兀良哈台寢舍,阿術自然要生出警覺,立即帶著劉琛、阿塔海等心腹將領和一班親兵趕往寢舍求見兀良哈台,了解真實情況。

「世子,夜已深,大王已經安寢,有什麼話請明天再說。」兀良哈台居住的寢舍門外,熊耳叛軍打入大理軍的內應劉思敬攔住阿術去路,冷冷地拒絕了阿術的求見要求。阿術勃然大怒,喝道:「父王已經安寢?那你是奉誰的命令帶兵包圍父王寢舍,你到底想幹什麼?」

「軍事機密,恕不奉告。」劉思敬巴不得親宋的阿術與兀良哈台翻臉,自然又是一口拒絕。阿術更是大怒,又喝道:「既然你不告訴我,那就給我滾開,我親自去問父王!」說著,阿術伸手去推劉思敬,想要硬闖進去。誰曾想阿術的手還沒碰到劉思敬,劉思敬已經嗆啷一聲拔出刀來,那邊劉琛和阿塔海也早看劉思敬不順眼,也是下意識的拔刀在手。這下子可惹了大禍,劉思敬身邊的士卒和阿術帶來的親兵數百人紛紛拔刀出劍,嗆啷嗆啷的金鐵出鞘聲音絡繹不絕,在深夜中格外刺耳。瞬時間,場面竟然變成了劍拔弩張。

「住手!」一聲厲喝打破了緊張氣氛。在王鶚的攙扶下,兀良哈台緩緩走出庭院大門,瞪著阿術喝道:「孽子,你帶著軍隊來舞刀弄槍的,想幹什麼?」阿術趕緊揮手讓部將和親兵收起武器,向兀良哈台單膝跪下,抱拳答道:「回稟父王,劉思敬深夜調兵包圍你的行在,孩兒放心不下,所以帶人前來打探情況。不曾想劉思敬阻攔孩兒,孩兒與他言語衝突,是以至此,請父王見諒。」

其實阿術和劉思敬的對答,兀良哈台早就在門後聽得一清二楚——只是兀良哈台更關心的還是阿術為什麼帶軍隊來到這裡,又看到阿術身邊的人全是他的絕對心腹,兀良哈台便更是起疑。稍一盤算後,兀良哈台冷冷說道:「劉思敬是奉孤的命令來的,孤發現軍隊之中有人意圖不軌,所以讓劉將軍加強防禦。」

阿術是個聰明人,所以立即打了個寒戰——阿術企圖秘密和宋軍聯繫的事已經被兀良哈台知曉,雖說兀良哈台沒有往下追究,但兀良哈台放著親兒子不用,調一個外人加強行在防禦,其中含義可想而知。而兀良哈台通過試探察言觀色,見阿術身體發抖和臉色大變,更是堅定了對阿術的懷疑。當下兀良哈台喝道:「沒你的事了,下去休息吧。劉琛,阿塔海,你二人素來細心,值得重用,從明天開始,你們二人管理我軍糧草輜重,軍隊交給烏雅木和阿林保。」

經過這些天來的大戰,兀良哈台從嘉定帶來的糧草早吃光了,軍糧全靠盟友熊耳叛軍供給,靈泉城中存糧僅夠數日之用,兀良哈台剝奪阿術的心腹劉琛和阿塔海的兵權,讓他們去管理這點少得可憐的糧草,其中含義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所以兀良哈台話一出口後,阿術立即臉色又變,汗出如漿,顫抖著說道:「父王,劉琛和阿塔海都是孩兒用慣了的舊將,臨陣換將,孩兒再上戰場,只怕指揮不便耽誤軍事,還望父王收回成命。」

「你不是不想和宋蠻子打仗嗎?還上什麼戰場?」兀良哈台冷冷說道:「就這麼辦了,明天上午交割兵權。勿須多言,你們都下去吧,孤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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