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川中義 第五十五章 恩斷義絕

雖然賈老賊的讓路命令很是影響到咎萬壽的戰功大小——畢竟殺敵數和戰場功勞是成正比,但考慮到賈老賊的殘暴淫威,又考慮到賈老賊在朝廷上的一手遮天和自己將來的前程,所以收到賈老賊的軍令後,咎萬壽只盤算了小片刻,還是下令道:「傳令全軍,讓開渡口,讓韃子的敗軍逃走!」

「為什麼?」收到這道命令後,包括賈老賊極為看重的文天祥和王安節在內的宋軍將領都騷動了,或是派來傳令兵,或是親自趕到咎萬壽麵前,當面向咎萬壽質問命令,「讓路是不是假命令?為什麼要讓路?我們已經把韃子叛軍堵在龍安河以北,他們沒援軍也沒糧草,我們只要守住渡口,就算不能把他們全部殲滅,起碼也能殺他們大半,這麼好的機會很難碰到,為什麼要錯過?」

「不怕神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盟友——這是賈平章的原話。」咎萬壽苦笑答道:「所以我們必須得把北岸這群豬放回成都,讓他們去繼續禍害兀良哈台——這也是賈太師的原話。」說到這,咎萬壽環視眾將一圈,微笑道:「如果你們還有其他問題的話,可以直接去綿州城中找賈太師面談。但是在這之前,你們必須得首先執行軍令,指揮軍隊讓開道路,給北岸的韃子留下一條生路。」

咎萬壽的解釋非常明確,宋軍眾將縱然心有不甘也不敢隨便違抗軍令,只得乖乖頒布命令,指揮自軍讓開道路。命令傳達後,在渡口前列陣阻攔的宋軍隊伍立即停止放箭,列隊撤往東面,讓出熊耳叛軍逃命的道路。看到這情景,已經在換衣服準備裝成小兵泅水逃命的熊耳夫妻和汪惟正三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開始懷疑這是宋軍的詭計,在龍安河南岸布置了埋伏等自己們去鑽圈套。

狡詐多疑的熊耳夫妻懷疑南岸有埋伏,熊耳叛軍的普通士卒可沒那麼多疑,眼見前方有生路可走,無不是爭先恐後的蜂擁過河,狼狽逃命。而宋軍殿後部隊只是放箭阻止敵軍靠近,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阻擊意圖。又等了許久後,眼看逃過南岸的士卒越來越多卻安然無恙,熊耳夫妻和汪惟正三人這才相信宋軍是在故意放走自己,當下熊耳夫妻和汪惟正也顧不得去考慮宋軍為什麼這麼做了,只是不要命的指揮軍隊渡河,擺脫後方田雄軍的追殺。一時間,已經接近潰散的熊耳叛軍隊伍歡呼震天,其中不乏對宋軍的感謝之聲。

熊耳叛軍歡呼雀躍的獲得了一線生機,已經把熊耳叛軍後隊殺得血流成河的田雄軍上下則怒吼連連,全身像是被血洗了一遍的田雄更是暴跳如雷,狂吼咆哮,「賈似道,狗賊!本將軍幫你解了綿州之圍,等於是救了你的狗命,你就這樣來報答我?」

「田將軍,下官請命再去綿州,與他交涉。」已經煮熟的鴨子忽然飛了,隆慶府達魯花赤胡銓也急了,立即提出再次出使宋軍交涉。田雄當即答應,吼道:「快去快回,告訴賈似道老賊,如果他再不立即堵住熊耳狗賊,本放跑了熊耳狗賊和唐笑臭婊子,本將軍就馬上掉過頭打綿州,找他出氣!」

胡銓皺皺眉頭,有些為難,以田雄軍現在的狀態,臭揍幾乎崩潰的熊耳叛軍當然不成問題,可是要和主力已經抵達綿州的宋軍再次開戰,田雄軍無疑就是拿雞蛋去碰石頭了。這時候,被田雄親兵抬在擔架上的劉安鳳艱難坐直身體,艱難地說道:「田叔父,以現在的情況,賈似道老賊不會懼怕我們威脅了。讓我和胡大人一起去見賈似道老賊,也許我能說服賈似道老賊。」

「你又要去見賈老賊?如果他把你扣留怎麼辦?」田雄有些遲疑。劉安鳳勉強一笑,艱難答道:「沒關係,叔父不要忘了,劍閣關還在你手中,我三哥也還有些軍隊在簡州,就憑這幾點,賈似道老賊就不敢隨便扣留我。」

劍閣關是四川金牛道最關鍵的關口,如果把田雄惹急了,打開劍閣關放阿里不哥鐵騎踏進成都平原,宋軍先前的努力必然付諸東流,這個道理田雄當然懂。所以稍微盤算後,田雄咬牙答應道:「好,就辛苦侄女去一趟,動作要快,否則等熊耳狗賊的大隊過了河,再想阻攔就來不及了。記住告訴賈似道老賊,如果他敢對你無禮,我會叫他後悔一輩子!」

「侄女知道。」劉安鳳艱難答應。當下田雄的親兵抬起劉安鳳,與胡銓一起快步跑向不遠處的綿州城牆,到得屍橫遍野的綿州城下說明來意後,賈老賊當即打開城門,在相對比較乾淨的城樓上接見了胡銓與劉安鳳二人。胡銓憤怒地向賈老賊劈頭蓋臉問道:「賈太師,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這次綿州會戰,我們劍閣軍隊不僅沒有傷大宋一兵一卒,還替你解除了綿州之圍,間接救了你的性命,甚至還和你們聯手對付熊耳叛軍!雖然我們不是盟友,但起碼的道義你要講吧?」

「胡大人,本官有何過失?還請明言。」賈老賊裝糊塗,笑嘻嘻的反問道。胡銓更是大怒,往西南方的龍安河渡口一指,吼道:「你為什麼撤開軍隊,放熊耳狗賊逃走?難道太師你不知道,我們是為給劉黑馬大帥報仇而來?」

「我軍主力撤退,本官也很奇怪。」賈老賊大耍無賴,推託答道:「可本官被困在綿州城中,無法直接指揮軍隊,也沒辦法了解具體情況。胡大人和劉姑娘請在城中稍等,本官這就派人去與咎萬壽聯繫,詢問他撤退原因。來人啊,給胡大人和劉姑娘準備酒宴。」

「酒宴就不必了。」胡銓勃然大怒,喝道:「賈太師,如果你還有一點禮義廉恥,就請馬上下令,讓貴軍阻截熊耳叛軍,重新堵死熊耳叛軍的逃跑道路。」

「胡大人,不是本官不講義氣,只是本官實在不知道主力軍隊發生了什麼事。」賈老賊笑眯眯地說道:「也許是我軍士卒傷亡過多,也許是重要將領不幸負傷,本官不了解具體情況,貿然下令,只會打亂我軍部署。關於這點,還請胡大人理解。」

「無恥!」胡銓氣得差點沒撲上去掐死賈老賊。劉安鳳則從擔架上掙扎著坐起,先拉住怒火衝天胡銓,然後向賈老賊冷冷問道:「說吧,你為什麼要放走我的殺父仇人?聽說熊耳那個婆娘風騷無比,與無數男人有一夜情緣,難道你也和她有一腿,所以才故意放她一馬?或者說你還在記念我刺殺你的仇恨,故意向我報復?」

「劉姑娘,你想到那裡去了?本官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會為了個人恩怨而公報私仇?」賈老賊苦笑答道:「至於熊耳那個婆娘,本官倒是見過她一面,不過本官一向為人正直,品德端正,對她那樣風騷放蕩的女人沒有半點興趣。」

「這老東西真不要臉。」賈老賊的話連子聰都聽得有懷孕的感覺,就更別說被賈老賊騙得險些失身的劉安鳳了。不過經過這次重傷之後,劉安鳳的火暴脾氣已經收斂了許多,努力壓下怒火後,劉安鳳向賈老賊冷冷地說道:「那好,既然不是這些原因,那你就立即下令,堵住熊耳狗賊的逃跑道路。只要你下令,那我們以往的恩怨就一筆勾銷,而且不管你要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賈老賊眼珠亂轉,很認真的盤算起來,劉安鳳那失血過多的蒼白俏臉卻紅了起來,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天晚上被賈老賊騙走初吻的情景。誰知賈老賊忽然開口說道:「如果本官要田雄和你三哥劉元興投降大宋呢?如果他們肯帶著劍閣和簡州軍民開城投降,本官就立即下令阻擊熊耳叛軍。」

「要田叔父和我三哥投降?」劉安鳳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感覺。胡銓卻憤怒叫道:「做夢!四川只有斷頭將軍,沒有投降將軍!」

「那就沒辦法了。」賈老賊一攤手,微笑道:「既然田將軍和劉將軍不願歸降大宋,那大宋憑什麼要犧牲士卒為劉黑馬報仇?沒道理嘛。」

「賈太師,你不要忘了,昨天晚上是我們救了你們,難道你想恩將仇報?」胡銓大怒問道。賈老賊冷笑答道:「胡大人,你們真想救本官和綿州嗎?如果你們真想救綿州,就不會隔岸觀火,直到綿州的大宋軍隊和熊耳叛軍打得兩敗俱傷、血流得不能再流才出動軍隊!本官一會最多下令不主動攻擊貴軍,就足以報答貴軍間接挽救綿州了。」

胡銓啞口無言,實在狡辯不過賈老賊。這時候,龍安河旁的人聲鼎沸,熊耳叛軍已經有接近一半逃過了龍安河,而宋軍主力還是遠遠旁觀,不動一兵一卒阻擊。見此情景,劉安鳳急得落下眼淚,沖賈老賊吼道:「熊耳狗賊就要跑了,你快下令,只要你替我爹報了仇,我一定儘力勸說田叔父和三哥向你投降。」

「好。」賈老賊輕描淡寫的答應,又補充道:「就沖劉姑娘你這句話,本官就一定想辦法給你爹報仇,但不是現在。總之一句話,本官遲早會消滅熊耳叛軍,給你爹劉黑馬報仇,到那時候,還望劉姑娘你遵守諾言。」

「為什麼不是現在?讓熊耳狗賊跑了,再想報仇要等到什麼時候?」劉安鳳哽咽著向賈老賊問道。賈老賊一聳肩膀,老實答道:「本官不知道。」

「劉姑娘,我們走,和這樣忘恩負義的狗賊沒什麼好談的。」胡銓氣得手腳冰涼,再也不想和賈老賊浪費口舌。劉安鳳又絕望地看了賈老賊一眼,一雙美目中儘是讓人心碎的哀求神色,賈老賊則飛快把目光移開,喝道:「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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