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川中義 第四十九章 最壞的情況

蒙古軍隊同時從北、東、南三路來犯綿州,綿州城裡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不僅駐守城中的宋軍將士全部活動起來備戰,就連一向懶惰的賈老賊也親自跑上城牆,指揮軍隊和組織綿州百姓加緊鞏固城防,搬運守城物資,做好迎戰準備。當然了,其間賈老賊少不得又那出他那套騙人的鬼話嚇唬綿州百姓,把可憐的綿州百姓綁架到宋軍戰車車輪上。

「到底應不應該放棄綿州呢?」軍隊和百姓忙碌的時候,賈老賊開始定下心來盤算對策——賈老賊帶到綿州這支軍隊處境確實十分危險,可要是主動撤退放棄綿州突圍,時間無論如何還是來得及的。這時候,子聰忽然領著楊晨煥和高鳴兩員宋軍騎兵將領來到賈老賊面前,子聰向賈老賊合掌說道:「太師,楊將軍和高將軍有話要對你說,小僧把他們領來了。」

「什麼事?說吧。」正在緊張盤算的賈老賊順口答道。楊晨煥和高鳴二將卻表情異常嚴肅,互相對視一眼後,二將一起單膝跪下,抱拳異口同聲說道:「末將等請太師將綿州城防移交我等二人,速速離開綿州,末將等願死守綿州。」

「叫本官離開綿州?」賈老賊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微笑說道:「叫本官扔下你們和綿州單獨逃跑?你們倆個小混蛋也小看本官了——本官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幾時有過臨陣逃脫?」

「太師,末將不是請你臨陣逃跑,而是請你戰略轉移。」楊晨煥又一抱拳,朗聲說道:「太師你身為大宋朝廷首輔,乃是萬金之軀,若有閃失,大宋朝廷群龍無首,禍亂必起!為家國天下計,末將等恭請太師戰略轉移,率一隊輕騎先行返回潼川,去與大宋主力軍隊會合。」

「戰略轉移?你小子啥時候變得這麼文縐縐了,把逃命都叫得這麼冠冕堂皇?」賈老賊啞然失笑,又猛然醒悟過來,轉向子聰陰笑道:「子聰大師,這些話不會是你教楊晨煥的吧?這小子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本官還不知道,能說出這麼婉轉的話?」

「不錯,正是小僧指點二位將軍。」子聰知道瞞不過賈老賊,便索性直接說道:「太師,小僧知道你很難接受臨陣逃脫的恥辱,也知道你臨陣之際素來身先士卒,但今時不同以往,你是大宋朝廷的支柱,也是大宋光復河山的希望,干係重大。現在的情況又這麼危險,你留在綿州孤城,倘若有半點閃失,大宋好不容易打出來的大好局面,必然將付諸東流。」說到這,子聰也向賈老賊單膝跪下,沉聲說道:「所以,小僧請太師以天下蒼生計,為漢家江山計,抓住這最後機會,儘快離開綿州!」

「請太師為天下蒼生計,為大宋江山計,儘快離開綿州!」不知何時,賈老賊身旁已經聚滿了數十名宋軍將士,全部一起單膝跪下,異口同聲的要求賈老賊先行離開綿州。而在遠處,圍觀的綿州百姓或是神態漠然,或是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顯露出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這也是必然的事情,宋軍光復綿州才短短十幾天時間,綿州百姓對宋軍的認同感還很薄弱,要想讓他們真心實意的與宋軍共同抵禦蒙古軍隊反撲,無疑是痴人說夢。

見此情景,賈老賊心中明白——如果自己率先逃跑,那麼剛剛光復不久的綿州必然難以堅守,進而導致熊耳叛軍與阿里不哥軍會師成功,光復四川平原的前景也將變得萬分渺茫。所以稍一盤算後,賈老賊迅速抽出寶劍,大聲說道:「你們的好意,本官心領了,但大宋光復綿州,是為解救綿州百姓於水火而來,而非將綿州百姓拖入戰火塗炭!本官心意已決,誓與綿州共存亡,以免綿州百姓再遭韃虜荼毒,再有勸本官舍城而逃者——立斬!」吼叫著,賈老賊對著身旁箭跺一劍劈下,砍得青石砌成的箭垛火星四濺,碎石橫飛。

賈老賊擺出了這樣的明確態度,宋軍將士倒沒一個敢於再勸,遠處的綿州百姓則精神大振,看著賈老賊的目光也變得親切了許多。賈老賊又大聲叫道:「還愣著幹什麼?趕快都給本官動起來,城牆該修補的修補,該加固的加固,守城的物資,也全部給本官搬到城上!咱們在綿州城裡有將近五千軍隊,只要堅持到主力增援,咱們還用怕什麼?」

「謹遵太師號令!」宋軍眾將齊聲回答,各自散開去執行軍令。賈老賊則親自將子聰攙起,低聲說道:「大師,本官得再次感謝你的好意。但我們絕對不能撤,否則我們先前的努力就得前功盡棄,那後果才不堪設想。」子聰苦笑點頭,拿賈老賊的固執無可奈何。賈老賊又皺眉說道:「不過還有一點,本官很是疑惑,令師弟去劍閣見田雄說明成都兵變的真相,即便田雄不信或者田雄也打算投靠阿里不哥,所以執意要打綿州。但以令師弟的武藝,要想殺出重圍回來報信,也不是難事——可為什麼田雄的軍隊都已經過魏城了,令師弟還沒有回到綿州?」

「小僧也對這點百思不得其解。」子聰也是有些糊塗,疑惑道:「以小僧那位師弟言出必行的性格,就算說服田雄失敗,也不會對這件事撒手不管啊?」說到這,子聰又補充道:「不過太師請放心,照路程計算,如果不出大的意外的話,田雄的軍隊應該比熊耳叛軍先一步抵達綿州城下,到時候咱們還有劉安鳳這張牌可打。」

「別提那個臭丫頭了。」賈老賊哭喪著臉說道:「昨天晚上她清醒了一次,本官前去探視,結果挨了她好大一記耳光。臭丫頭,打完了本官就又昏了過去,到現在還沒醒。」

「聖人云: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古人果不欺我。」子聰臉上微笑附和,心中卻嘀咕道:「活該!你這個老東西把那個小丫頭坑成這樣,小丫頭提刀把你剁了都應該!」

……

和子聰計算的一樣,田雄軍確實比熊耳叛軍先一步抵達了綿州城下。傍晚時分,熊耳叛軍距離綿州還有三十多里的時候,田雄的軍隊就已經抵達了涪江以北,與綿州城隔水相望。讓賈老賊和子聰鬆了口氣的是,田雄軍並沒有立即渡河展開進攻,而是在涪江北岸紮下營寨——當然,和賈老賊這麼不要臉的對手對陣,田雄是絕對不敢把軍營扎在河邊低洼處的。同時田雄軍又迅速開始搶架多架浮橋,做好隨時渡河攻城的準備——沒辦法不自己多架浮橋,誰敢保證賈老賊沒在原來那座石橋上做手腳?

用望遠鏡觀察了一通田雄軍動作後,賈老賊眉間直接皺成了『川』形。憂心忡忡的向子聰說道:「子聰大師,你注意到沒有?田雄這座大營是按長駐軍隊標準搭建,還挖了防馬溝和砌了防馬牆,看這個架勢,田雄是做好了長時間作戰的準備啊。」

「這些都是小事。」子聰搖搖光頭,沉吟說道:「最關鍵的,還是田雄的態度問題,如果田雄只是來打綿州給李進和劉安鳳報仇,那麼事情還好辦得多——甚至鼓動田雄和熊耳在綿州城下自相殘殺也不是沒有希望。如果田雄是倒向了熊耳叛軍,決心要和熊耳叛軍聯手把我們殲滅在綿州,那我們這場仗就有得打了。」

「要不我們冒險派一個使者過去,試探田雄的態度?」賈老賊轉轉三角眼,有心想派使者又怕田雄遵從漢中會盟的盟約,一刀把宋軍的使者砍了。這時候,正拿著望遠鏡觀察的子聰忽然大喜叫道:「白旗!田雄的軍營里有人打白旗過來了!好,小僧可以肯定,我那師弟就算沒有說服田雄,最起碼也讓田雄對他的話將信將疑,所以才派使者過來求證真假!」

「真的?」賈老賊又驚又喜地問道。子聰咧嘴一笑,「至少有八成把握,否則田雄派使者過來幹什麼?難道他做夢沒睡醒想招降大宋賈太師?」賈老賊仔細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大喜之下趕緊向親兵吩咐道:「快,去看看劉安鳳那個臭丫頭醒了沒有?如果沒醒,告訴軍醫,不管用什麼辦法,無論如何得把劉安鳳弄醒。」

親兵去了片刻,很快就回報道:「啟稟太師,劉姑娘傷勢太重,仍然處在昏迷之中。小人已將太師的命令轉告軍醫,他正在設法救醒劉姑娘。」賈老賊無可奈何地抿抿嘴,心說這個臭丫頭還真是個麻煩人物,這會只要她神志清醒的和田雄的使者說幾句話,田雄就有可能在綿州城下和熊耳叛軍打起來。現在這個臭丫頭昏迷不醒,田雄搞不好就和熊耳聯手打我了。

正無可奈何間,田雄的使者已經打著火把和白旗策馬跑到城下,那使者抬頭向城牆大聲喊道:「蒙古上萬戶田雄將軍麾下、隆慶府達魯花赤胡銓,求見宋人太師賈似道,有要事相商,請賈太師接見。」

本來在交戰期間,敵軍使者來訪,為了預防敵軍詐門,一般都是放下吊籃將敵軍使者絞上城牆。但賈老賊稍微考慮後,毅然命令道:「放弔橋,開城門,迎接田雄使者入城。」宋軍士兵依令而行,緩緩放下弔橋並打開城門。見此情景,田雄的心腹胡銓果然大吃一驚,對宋軍的敵意大減,在涪水以北觀察動靜的田雄也吃驚不小,「賈老賊竟然打開城門迎接我的使者?這擺明了是向我示好,難道成都兵變真的與他無關?」

城門打開後,胡銓領著四名親隨進到城內,賈老賊當即在城樓之上接見了他,雙方見面只稍微客套,心急如焚的賈老賊便迫不及待問道:「胡大人,田將軍派你進城,是為何事?本官派子聰大師的師弟張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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