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川中義 第七章 老賊老強

「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想不到今天卻在一條小河溝里翻了船,要是因為這丟了小命——到了地下忽必烈還不把我給笑死啊?」逐漸蘇醒過來後,看著甲板上那群殺氣騰騰的海盜,被綁在桅杆上的賈老賊也顧不得什麼身份保密了,沖著眾海盜吼道:「大膽賊徒,竟敢綁架堂堂朝廷命官?快快與本官鬆綁,再隨本官到官府投案自首,本官擔保你們無事,否則的話,你們的滿門九族一起跟著你們掉腦袋!」

「啊哈哈哈哈!呵呵!嘿嘿!哇嘎嘎嘎嘎!」賈老賊聲嘶力竭的叫囂和威脅,換來的是各種各樣的哄堂大笑。一個滿臉長著油亮黑毛的海盜走上來,一把揪住賈老賊的頭髮把賈老賊的臉提起來,令人作嘔的汗酸味和強烈狐臭味也鑽進賈老賊鼻中,黑毛海盜向賈老賊笑道:「官老爺,你他娘的可嚇到老子了,老子好怕啊,你千萬別派兵來剿老子,殺老子滿門九族啊。哇哈哈哈……!」

「哈哈哈哈……!」眾海盜又是一種狂笑,向著賈老賊怪叫怪笑不止。賈老賊這下子可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了,還好賈老賊還算有點大腦,馬上又叫道:「你們中間有沒有識字的?過來看看我臉上這兩行字,你們就知道我是什麼人了!你們現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只要你們乖乖聽話,本官保證把你們的身份洗白,讓你們回家做一個普通百姓!」

「娘的,老子們要是識字,就不在海上討飯吃了。」黑毛海盜一腳踢在賈老賊胸口上,冷笑道:「洗白身份做一個普通百姓?說得容易!就算做一個普通百姓又有什麼好,如果不是你們這些狗官勾結蒲家欺負我們,我吳生海會從一個打魚的變成海盜,我們這船上的人也不會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討飯吃了!」

「你叫吳生海?」賈老賊抬起頭看看那黑毛海盜,放緩口氣說道:「聽你的口氣,你是一個貪官污吏和土豪惡霸逼成海盜的良善百姓嘍?你放心,本官這次南下,就是為了給你們這樣的善良百姓出氣伸冤,收拾那些狗官和姦商。你有什麼冤屈,盡可想本官道來,本官一定為你做主。」

大概是在廟堂最頂層呆了幾年的緣故,賈老賊雖然被綁在海盜船桅杆之上,話語間仍然充滿不凡氣勢,決非尋常官員可比,那黑毛海盜吳生海被賈老賊的這股氣勢震懾,罵人的話竟然收在口中,幾乎想把自己的情況如實相告。但就在這時候,香姑那清脆動聽的聲音傳來,「說得倒是好聽,你以為你是誰啊?能替我們這麼多人伸冤做主嗎?就算你是一個小官,你又敢去動那些大官嗎?」說話間,英姿颯爽的香姑已經裹著一陣香風出現在賈老賊面前,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也緊緊盯到賈老賊臉上。

「普天之下,本官不敢動的官員還沒生出來!」賈老賊傲然答道。香姑莞爾,嬌笑問道:「好大的口氣,你以為你是誰?當朝宰相還是本朝包龍圖?不過就算當朝宰相來了也沒用,除非……除非是賈似道賈平章親自來此,否則誰來也不敢動他們。」

「你認識賈似道?」賈老賊苦笑問道。香姑搖搖頭,答道:「只是聽說過他的名字和事情,聽說他為了大宋子民,獨生兒子被韃子抓了,都不向韃子低頭,還送口棺材去給韃子收斂兒子屍體,除非是這樣的官來了,否則誰也幫不了我們。」

「本官就是賈似道,你有什麼冤情,可以向本官道來。」賈老賊傲然說道。賈老賊此言一出,滿船皆驚,香姑也是臉色變了變,不過香姑忽然飛起一腳踹在賈老賊小腹上,喝道:「狗官,你騙誰呢?誰不知道賈似道現在正在襄陽和韃子打仗,就憑你也敢冒充他?」

「我沒騙你,我真的是賈似道,襄陽的戰事已經結束了,大宋大獲全勝。」被踢得小腹劇疼的賈老賊慘叫道:「如果你不信,你可以看我臉上刺的字,上面刺得有我的官職和姓。」

「我又不識字,怎麼看?」香姑氣呼呼的反問道。賈老賊怒道:「那你不會找識字的人來看?難道你這一條船的人都不識字嗎?」

「我們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一條船的人都不識字又怎麼樣?」香姑理直氣壯地回答讓賈老賊傻了眼睛,還好香姑又說道:「不過你也別擔心,我弟弟一直在讀書,他識字,等一會見到他,我叫他來讀你臉上的字。」

「也好。」賈老賊鬆了口氣,又吼道:「那你起碼先把本官身上的繩子解開吧?在這茫茫大海上,本官還會跑了不成?」香姑笑笑,「諒你也跑不掉。」說著,香姑猛然抽出短劍一劈,綁在賈老賊身上的麻繩整齊而斷,落在賈老賊腳下,賈老賊贊道:「好劍法!人漂亮,劍法更漂亮!」

「呸,狗官,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早知道你這麼油嘴滑舌,就不放你了。」香姑心裡甜蜜,嘴上卻硬,扭過頭向那黑毛海盜喝道:「吳生海,把這個狗官帶到船艙里看好了,給他弄點吃的喝的,別讓他跑了就成。」賈老賊本來還想逗逗這個明顯在春心萌動的漂亮女海盜,不過看到其他海盜手裡那些明晃晃的鋼刀,賈老賊還是乖乖地跟著那黑毛海盜進了船艙。

按香姑的吩咐,黑毛海盜給賈老賊安排了一個還算乾淨的單間,又給賈老賊弄來一些淡水和一串用麻繩串在一起的麵餅,賈老賊雖不甚餓,卻被那中間有孔的麵餅吸引,拿起一個咬上一口,只覺得麵餅外皮無比堅硬裡面卻非常柔軟,十分之咸香可口,賈老賊忍不住贊道:「好吃,也方便,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久放?吳生海,這餅做出來以後,大概能放多少時間?」

「十天半個月不會壞吧,你問這幹什麼?」吳生海好奇反問道。賈老賊笑道:「當然是為了軍隊問了,將來大宋軍隊北伐中原,少不得要脫離糧道作戰,有一種可以久放不壞的行軍乾糧,那就再好不過了。依本官看,你們這餅就蠻合適的。」

「你是帶兵的?」吳生海驚訝問道。賈老賊微笑點點頭,又問道:「吳生海,你剛才說你是被蒲家欺負才當海盜的,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聽說香姑的海盜專門搶劫蒲壽庚家的商船,這又是為了什麼?」

「你問這幹什麼?」吳生海警覺的反問道。賈老賊聳聳肩膀,答道:「當然是了解詳細情況了,如果你們真有冤屈,我肯定給你們做主。反正現在閑著也是閑著,你對我說說也無妨吧?」

吳生海猶豫了片刻,終於說道:「好吧,告訴你也沒什麼,我和香姑、還有這船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廣州富場(香港)人,我們那裡盛產一種香料,叫做莞香,是做佛香和祭香的上好材料,聽說在唐朝時還被當成過祭品,十分珍貴,所以我們這些當地人除了打漁外,還有就是靠販賣莞香掙錢,日子過得還算可以。不過在十年前,專門做香料生意的蒲壽庚看上了莞香,逼著我們把莞香全部賣給他,可他給的價錢才是我們以前賣的十分之一,我們當然不幹了。蒲壽庚就用錢買通官府,把我們那裡幾個帶頭的人都抓進了大牢,我們又湊錢給村裡的秀才,讓他到廣南路安撫衙門告狀,可秀才才剛上路沒多久,就莫名其妙地死在路上,後來我們才知道,是蒲壽庚的人殺的。」

「你們有什麼證據嗎?」賈老賊插嘴問道。吳海生搖搖頭,「那是我們當上海盜後,抓到蒲家一個在廣州的掌柜問出來的,人已經被我們殺了,沒什麼證據。」

「那你們又是怎麼當上海盜的呢?」賈老賊追問道。吳海生嘆了口氣,答道:「我們去告狀的人死了以後,蒲家又買通了廣州的軍隊,到我們村裡,把我們村裡的漁船全部燒了,逼著我們專門種莞香賣給蒲家,給的價錢還更低。後來蒲壽庚又把他的私家軍隊派來富場,守著我們種莞香……」

「蒲壽庚還有私人軍隊?」賈老賊大吃一驚。吳海生點頭,「不只有,還足足有好幾千人,平時就駐紮在泉州烏墨山。」

賈老賊大怒,一拍桌子吼道:「這事竟然沒人上報?福建官員,個個該殺!」吳海生被賈老賊的動作和氣勢嚇了一跳,頓時閉嘴,賈老賊又喝道:「繼續說,莫非那蒲家私兵到了富場之後為非作歹,欺壓百姓,把你們逼成了海盜?」

「他們那裡是為非作歹啊?」吳海生委屈答道:「為了讓我們多種出些莞香,他們逼著我們把種糧食的田都毀了種成莞香,又逼著我們拿三十斤上好的莞香木去換他們的一斤糧食,為這個鄉里不知道餓死了多少人,因為反抗被他們活活打死的,更是當得沒法數。他們還喜歡抓我們的女人去服侍來富場買莞香的色目人,鄉里被他們糟蹋的小姑娘不知道有多少。八年前,一個色目人看上了才十四歲的香姑姐,要帶回去做女奴,香姑的爹氣不過,就帶著一些當牛做馬的鄉親殺了那個色目人,搶了他的船到海上做了海盜。」

「混賬東西!」賈老賊怒不可遏,又是一掌拍在桌子上,吼道:「蒲壽庚,本官若是不讓你死得苦不堪言,本官就不配做當朝首輔!」

「當朝首輔?什麼是當朝首輔?」吳海生滿頭霧水地問道。賈老賊不答,又問道:「這麼說來,這就是你們專搶蒲家商船的原因了?這八年來,你們又是怎麼過的?香姑的爹又是怎麼死的?」

「這個問題,我來回答吧。」香姑的聲音又飄了進來,船艙門吱呀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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