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襄陽血 第一百零四章 解迷

宋軍的招降工作也不是完全的一帆風順,至少約有一萬餘名的蒙古騎兵不肯向宋軍投降,在忽刺出、兀突兒、茶罕章和阿里必等雙手沾滿漢人鮮血的蒙古將領率領下,利用宋軍忙於接納降兵而出現的機會,乘機向宋軍兵力相對薄弱的西面奔襲突圍。要換以前,蒙古騎兵即便被擊潰逃走,宋軍想追也追不上,但現在又不同了——賈老賊果斷命令大宋騎兵追擊這支大股潰敵,以免這群人類蝗蟲危害百姓,並派出青陽夢炎軍從後協助。

一場追擊戰下來,體力保持得非常充沛的宋軍騎兵追出上百里後,終於在九月初二天黑前將這支蒙古大股敗軍擊潰,高鳴射死茶罕章,生擒兀突兒,楊晨煥連斬忽刺兒和阿里必等五名蒙古戰將,其他大宋騎兵也殺死俘虜蒙古騎兵多人,繳獲戰馬無數,剩下的小股蒙古騎兵只能零散逃入深山老林,青陽夢炎繼續領軍搜索追殺,楊晨煥和高鳴則率領大宋騎兵押著戰俘凱旋,正式結束了漢水以南的宋蒙戰事。

大戰後的戰場總是格外的凄涼,東起虎頭山,南至石樑山,西到萬山以西二十餘里,方圓幾百公里的土地上滿目瘡痍,到處都是一片暗紅的血色,草地、道路、原野和山坡上堆滿死屍和折槍短劍,無數的宋蒙兩軍傷員倒在血海屍山中發出或輕微或凄厲的呻吟呼喊,以至打掃戰場的宋軍部隊連擔架和藥物都不敷使用,只能優先搶救己方傷員,對蒙古傷兵的哀求哭喊不理不問,頂多是一刀幫他了卻痛苦。而在主戰場襄陽城下和萬山腳下,雙方士兵流出的鮮血多得土壤都無法吸滲,匯成一片片沒腳的血窪和一條條血色小溪流入漢水,將飄滿死屍的漢水染得淡紅,血腥的味道連漢水下游數十里處都可以清楚聞到。

「太師,戰俘太多了?沒地方關押,怎麼辦?」「太師,軍醫隊醫官派人來報,包紮傷口的繃帶已經用光了,請求供給。」「太師,死屍太多,無法全部收集焚化,又沒辦法統計殺敵數字,怎麼辦?」「我軍第一批增援襄陽的隊伍損失慘重,多名將領陣亡,編製混亂,陣亡將士已經無法統計姓名籍貫,不利於戰後撫恤,如何處置,請太師示下。」「啟稟太師,十萬火急!韃子戰俘中有人散播謠言,說是我軍準備坑殺全部戰俘,戰俘人心不穩,有暴動可能!」

棘手的問題接踵而來,陳宜中和黃鏞等文官又還在押糧趕往襄陽的途中,文職官員嚴重不足,使得三天三夜僅睡了兩三個時辰的賈老賊頗有點措手不及的感覺。還好,賈老賊的兩個隨軍參謀劉秉恕和王文統都是軍政全才,立即從襄陽城的文人中火線提拔了一批文職官員參與戰場的掃尾工作,拿出隨軍布帛組織城中百姓加工繃帶,安撫蒙古戰俘,又經賈老賊准允後組織蒙古降兵中的漢人士兵打掃戰場,修建戰俘營地關押戰俘,又派出人手至鄰近的荊門、棗陽和郢州等城報捷,組織當地民夫赴襄陽參與戰後重建工作,料理得還算井井有條,為賈老賊解除了許多麻煩。順便說一句,原來就是文職官員的陳炤本也想參加掃尾工作,賈老賊卻沒有準允,而是給他另外委派了一個重要任務不提。

忙碌於打掃戰場的同時,賈老賊並沒有絲毫放鬆對江北蒙古軍殘部的監視,經過一次試探性渡河攻擊後,賈老賊斷定漢水以北的蒙古殘軍仍然具有相當之戰鬥力,便命令李庭芝水師出動,突入白河摧毀河上一切橋樑,將蒙古軍殘部圍困在白河以西、漢水以北的樊城、鄧城和呂塬一帶,並派出水陸斥候嚴密監視蒙古軍殘部動靜,等待時機反擊,殲滅漢水以北的蒙古殘部。襄樊戰場也轉入了暫時的平靜。

諸事都稍微有點頭緒後,九月初二的夜裡,賈老賊召集眾心腹至襄陽城內,商議後續戰事。眾人剛剛坐定,賈老賊就開門見山地說道:「諸君,靠著將士用命,諸軍血戰,我軍成功殲滅了漢水以南的韃子軍隊,擊斃韃子賊酋忽必烈,取得襄樊戰場的決定性勝利!但忽必烈雖死,靠著他留下的班底,他的皇后察必和太子真金在中原仍然有一定影響力,如果讓這對母子率領韃子殘部逃回中原,號召忽必烈殘部繼續抗宋或者直接投靠阿里不哥,對我大宋將來的北伐光復中原必然十分不利。我軍下一步該如何行動,諸君可有高見?」

「簡單,馬上打過去。」高達第一個說道:「我軍大勝,眼下正是士氣如虹之時,即刻渡河反攻勝算極大,而且我軍埋伏在桐柏也可以隨時切斷韃子退路,全殲韃子殘部的希望也不是沒有。」

「沒那麼簡單。」賈老賊搖頭,分析道:「從今天中午的我軍試探性攻擊來看,韃子在漢水北面的軍隊多是騎兵——很明顯,忽必烈當初留在漢水北面的都是無法直接攻城的騎兵,以我軍的機動力來看,即便擊潰了韃子殘部也追不上,同時曹世雄的兵力太少,光靠他是沒辦法全部攔住韃子的。我們能不能把韃子殘部殲滅,得看陳炤能不能完成任務。」

「太師放心,從上次楊晨煥和阿志沙混入韃子大營炸毀韃子工場的事情來看,陳炤大人的成功可能性極大——小生敢於斷定,至少有八成把握!」劉秉恕緩緩說道:「眼下最關鍵的,是我們得拖住韃子,穩住察必母子,給陳炤和曹世雄爭取時間。如果韃子立即撤軍的話,陳炤和曹世雄是無論如何來不及動手的。」

「秉恕先生言之理,可我們該如何暫時穩住韃子殘部和察必母子呢?」賈老賊沉吟問道。王文統站起來說道:「太師,小生有一計,也許能暫時穩住察必母子幾天,只是沒有十足把握。」

「文統先生謙虛了,你的計策怎麼會沒有把握?快請賜教。」賈老賊笑道。王文統謙虛一笑,說道:「忽必烈死後,他的屍體已經被韃子騎兵搶走,並第一時間送到了漢水以北,這是玉文乾和嚴忠濟等韃子將領親口招認的。而忽必烈身為蒙古大汗,自然不會就地安葬,察必母子必然要將忽必烈遺體帶回中原隆重下葬,可返回中原路途遙遠,忽必烈的屍體如果不做處理就無法保存。以忽必烈之身份,他的遺體保存之法以水銀浸屍最為適合,既符合他的帝王身份,也能保證他的屍體不腐,可以運回中原下葬——我軍就有了可乘之機。」

「可乘之機?什麼可乘之機?」賈老賊有些聽不懂了。劉秉恕卻首先反應過來,笑道:「文統先生果然高明,水銀浸屍既需要大量水銀,也需要耗費大量時間,而韃子殘部之中又如何尋找如此之多的水銀?我軍若是遣使過河,給察必母子送去幾百斤水銀,再借口勸降與韃子殘部停戰,暫時穩住他們,察必母子為了保存忽必烈遺體必然不會急於撤軍,我軍也就有了充足的時間準備接下來的戰事了。」

「小生正是這個意思,而且屍體浸泡水銀之後沉重,搬運困難,還可以起到無形中削弱韃子行軍速度的作用。」王文統微笑道:「只是小生擔心察必母子控制不住軍隊,軍隊強行挾持她們母子返回中原,那就大事糟了。」說到這,王文統又看一眼劉秉恕,遲疑著說道:「還有秉恕先生的兄長子聰大師,他現在仍然還在韃子殘部之中,小生此計必然瞞不過他,如果他揭穿……」

「這個可以放心。」賈老賊說道:「本官與子聰大師曾有一個約定——若是對子聰大師有知遇之恩的忽必烈被本官所殺,子聰大師就歸附於本官,本官也不會追究他以前的一切過失。眼下忽必烈已死,子聰大師一諾千金,必然戳穿我們。」說罷,賈老賊又微笑著說道:「說不定子聰大師還能幫上我們大忙,勸說察必母子暫時留下,甚至幫助我們生擒察必母子,那可就再妙不過了。」

「多謝太師原諒家兄誤入歧途之罪。」劉秉恕離座下跪,磕頭說道:「既如此,小生願修書一封,勸說家兄來降,並以我軍裡應外合,暫時穩住察必母子和韃子殘部。」

「好,那就麻煩秉恕先生了。」賈老賊鼓掌,又為難道:「可是這使者人選難找,宋京那小子的名聲早就臭大街了(宋京:還不是你不要臉的老東西害的?!),弘吉剌仙童倒是適合,不過他才能平庸,怕是難以說動察必母子,無法擔當這個大任。」

「恩師,學生舉薦一人,定可勝任。」一直沒說話的李庭芝忽然說道。賈老賊問那人是誰時,李庭芝卻回答出一個讓眾人目瞪口呆的名字,「我軍戰俘——姚樞。」

「姚樞?」賈老賊大吃一驚,問道:「他是忽必烈的死黨,出了名的對忽必烈忠心耿耿,本官雖然愛惜他的才學,有心籠絡於他,可他就算投降也未必可靠,怎麼能馬上委與他重任?」

「恩師有所不知。」李庭芝笑道:「昨天晚上包圍虎頭山的軍隊是學生的部下,他們把山上來不及撤退的韃子官員差不多一鍋端了,其中就有姚樞,他今日曾經求見於你,但你太忙,是由學生代為接見。姚樞告訴學生,他知道自己給忽必烈助紂為虐,為害無數漢人,罪不容誅,他也不想求你原諒,只求你看在他對大宋薄有微功的份上,饒過他同被我軍俘虜的子孫門人,不要加害他們。」

「他對大宋有功,我怎麼不知道?」賈老賊懷疑地問道。李庭芝微笑著從懷裡掏出一枚蒙古銅錢遞給賈老賊,笑道:「姚樞他請學生將憑證轉交恩師,說是恩師看了這枚銅錢,就知道他對大宋的功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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