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襄陽血 第一百章 決戰開始

賈老賊領著一班幕僚和宋軍將領上到城牆的時候,襄陽城外已是一片藍白色的蒙古軍旗幟海洋,從虎頭山到萬山這段距離的原野上,已經看不到道路、田野、丘陵和樹木草叢的顏色,全部被蒙古軍的旗幟淹沒,以至於經驗老到的襄陽守軍都無法判斷來敵少——蒙古軍的旗幟太多了,各色各樣的軍旗比那春天原野里的花草還要茂密,又怎麼能清點呢?披甲執戈的蒙古軍士兵則是這些花草的土壤,黑壓壓的萬頭涌動,一隊隊一列列無邊無境,帶去的灰塵遮天蔽日,宋軍即便用望遠鏡也無法看到隊伍盡頭。但饒是如此,西面萬山腳下蒙古軍搭建的六座浮橋上,仍然在有蒙古軍隊伍在源源不絕的渡河而來,無窮無盡。

見此到蒙古軍隊如此聲勢,雖說宋軍眾將早有心理準備,此刻也個個駭然變色,僅有不知天高地厚的賈老賊還在鼓掌叫好,「好,忽必烈果然又中我的計了,韃子的主力全部渡過漢水了!你們快看看,忽必烈的九旌白毛纛是在那個位置?忽必烈有沒有來親自督戰?」

「虎頭山,忽必烈的白毛大纛是在虎頭山上。」呂文煥舉著望遠鏡向賈老賊稟報道。賈老賊趕緊舉起望遠鏡張望東面的虎頭山,果然在虎頭山的山腰上方看到了忽必烈的九旌白毛大纛,再往纛下看時,賈老賊發現纛下設有一座鋪有地毯的木台,木台正中設有一座,一名穿著綉金龍袍的中年人正高座椅上,也在舉著望遠鏡張望自己。賈老賊頓時欣喜若狂,「忽必烈!他果然也來了!媽的,和老東西幹了這麼多年的仗,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長什麼模樣——差我差遠了!」

「那是當然,太師風度翩翩,玉樹臨風,貌勝潘安,顏似宋玉,英俊威武又才高八斗,忽必烈給太師提鞋子都不配,又怎麼能和太師相比呢?」宋軍眾將一起拍起賈老賊的馬屁。賈老賊得意洋洋的自信狂笑幾聲,轉向劉秉恕說道:「秉恕先生,快請你的師侄趕快計算忽必烈的指揮台與襄陽的城牆距離,他的指揮台到底有沒有在我們的射程之內?」

「已經在算了。」劉秉恕往城牆向陽處一指,被賈老賊稱為若思先生那名中年文官果然已經坐在一堆儀器前面,一面觀察著儀器的光影變化一邊打著算盤,還不時在紙上記著什麼,呂文煥和呂文福等將都有些吃驚,一起問道:「賈太師,這位是什麼人?他能算出我們和忽必烈的準確距離?」

「那是當然,他可是我們這個時代漢人中最偉大的數學家。」賈老賊傲然答應。這時候,陳炤忽然放下望遠鏡向賈老賊稟報道:「太師,不知道為什麼,忽必烈旁邊突然多了一個小孩子?」賈老賊一愣,順口問道:「聽說忽必烈這次御駕親征把皇后和太子都帶來了,是不是他的兒子?」

「不像。」陳炤搖頭答道:「以前忽必烈親自指揮攻城的時候,也曾經帶上他的兒子,但每次都有他的皇后察必陪同。可這一次,忽必烈的皇后並沒有出現,而且這個小孩穿的也不是蒙古太子的服飾。」

「有這事?」賈老賊心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趕緊舉起望遠鏡時,虎頭山的蒙古軍指揮台上,忽必烈懷裡果然多了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忽必烈還在向著襄陽指指點點,似乎在對那小孩子說著什麼。賈老賊心中叫糟,臉上卻不動聲色,放下望遠鏡微笑道:「管他那個小孩子是誰,兩軍陣前,誰還有空去理會?」

「恩師,有傳言說,你的兒子也被忽必烈帶到了襄陽戰場,會不會……?」楊亮節憂心忡忡地問道。賈老賊強笑道:「怎麼可能?我那個兒子十有八九被關在韃子的大牢里,怎麼可能被忽必烈領到指揮台上?呵呵,哈哈哈哈……」賈老賊笑得雖然開心,可人人都能聽出他聲音里的苦澀滋味,這時候,蒙古軍陣中忽然跑出一匹快馬,打著白旗衝到襄陽城下,馬上騎士用漢語大叫道:「宋人平章賈似道聽著,你的獨生兒子帶話給你——叫你趕快開城投降,與他父子團圓,否則他的義父忽必烈大汗就要踏平襄陽,屠盡城中蠻子,包括你在內——這是你兒子的原話,是降是戰,你自己決定吧。」

「真是太師的兒子!」宋軍眾將一起驚呼起來,賈老賊臉上肌肉抽搐,半晌才吼道:「回去告訴那個認賊作父的孽子,叫他趕快自盡,不要留在世上丟老子的臉!」

「哈哈哈哈,沒問題。」城下蒙古騎士哈哈大笑,掉轉馬頭飛奔返回本陣。賈老賊卻氣得重重一拳打在城牆之上,鐵青著臉不願去看眾將臉色。宋軍眾將心情猶豫,一時間也找不出什麼話去安慰賈老賊。可就在這時候,一直在全神貫注的埋頭計算、被賈老賊稱為若思先生那人忽然叫了起來,「太師,師叔,我算出來了!忽必烈所在位置距離襄陽東城牆在三千一百一十二步至三千一百二十六步之間,恰好在我們重型火炮的有效射程之內!」叫到這裡,那若思先生才發現賈老賊臉色不善,師叔劉秉恕也是垂頭喪氣,不由驚訝問道:「師叔,發生什麼事了?忽必烈正好把指揮台暴露在我們的炮火之中,你為什麼不高興?」

「忽必烈恰好在我們火炮射程之中當然是好事,可賈太師的獨生子也恰好在忽必烈身邊。」劉秉恕把那若思先生拉到一邊,低聲把賈老賊的兒子被漢奸綁架後送給忽必烈的前後經過和現在的情況說了一遍,那若思先生一聽也傻眼了,遲疑道:「那……那怎麼辦?如果開炮打死忽必烈,肯定會波及到太師的獨生子,這大炮還安裝調試嗎?」

「當然要安裝瞄準。」賈老賊放緩臉色,大喝命令道:「趕快把三十門已經運上城牆的重型大炮轉移到東面,做好偽裝工作,張世傑,花和尚,你們帶上一隊人馬專門負責保護重型大炮的安全,絕對不能讓韃子發現和破壞。若思先生,大炮的調試和瞄準就拜託你了,等到時機成熟本官命令一下,你們就得立即開炮,轟死忽必烈那個狗韃子!」

「可……可要是到那時候,太師你的兒子還在忽必烈身邊怎麼辦?」那若思先生試探著問道。賈老賊把眼睛一閉,霍然睜眼喝道:「那就由本官親自來點炮!」那若思先生不再多言,躬身告辭,與張世傑等人趕往襄陽東城牆,尋找最佳炮位布置。

……

「嗚——!」宋軍的重型火炮還在搬運調整的時候,虎頭山上已經吹響了攻城的號角,四支蒙古軍萬人隊在忽必烈愛將阿里海牙的率領下奔出陣腳,推抬著雲梯、雲台、衝車、回回炮和投石機等攻城武器緩緩逼近襄陽南門,左右兩翼各有一支萬人隊閃出,東面蒙古下萬戶忽刺出,西面漢軍世侯玉文干,分別包抄襄陽東西兩門——很明顯,蒙古軍是把受損嚴重的襄陽南門當成了突破口,東西兩門則是牽制和試探。賈老賊當即命令道:「呂文福將軍,你負責東門,吳信將軍,你負責西門,其餘人等,隨本官堅守南門。」

「末將遵命。」呂文福大聲答應,吳信卻大聲答道:「學生遵命。」賈老賊愣了一下,轉目去看一致陪伴在呂文煥身邊堅守襄陽的吳信時,吳信頗有些羞澀地答道:「恩師大概不記得了,學生也是丙辰科的進士,考中了二甲第十六名,在樊城殉國的周賁是一甲第九名,後來學生一直在朝中擔任閑職,襄陽大戰開始前不久,才與周賁一起被派到襄陽任職,因為戰事緊張,大宋軍隊的將領損失慘重,學生便由文轉武到了軍隊里領兵。不過恩師國事繁忙,不記得學生這個不肖門生也是當然的。」

「誰說你不肖了?本官以有文天祥、陸秀夫、你和周賁這樣的門生為榮。」賈老賊一笑,又喝道:「去吧,好生打完了這最後一仗,做老師的再給你論功行賞。」吳信大喜答應,飛奔往西門組織軍隊堅守。

「轟!轟!轟!」蒙古軍挖掘的坑道工事里二十餘門忽必烈最後的老賊炮首先發難,噴射出一枚枚炮彈打向襄陽城頭,和以前用來對付襄陽的實心炮彈不同,蒙古軍這次的炮彈落地即碎,冒出滾滾濃煙。嚇得宋軍諸將一起驚叫,「毒氣彈!韃子又在用毒氣彈了!」

「怕什麼?今天的風這麼大,還怕韃子的原始毒氣彈?」賈老賊大喝一聲制止宋軍將士的慌亂,又指著前方喝道:「不用理會坑道里的韃子火炮,城牆上的所有火炮給我瞄準韃子的雲台和回回炮,往死里打!那才是真正能威脅到襄陽城牆的東西!」宋軍炮手依令還擊,專打蒙古的軍攻城武器,率軍衝鋒的阿里海牙見勢不妙,趕緊下令後軍擂鼓,催促蒙古軍攻城隊伍加快進軍腳步。

「咚咚咚咚咚!」戰鼓聲中,蒙古軍怪叫著陡然加快腳步,步聲喊聲有如雷鳴,襄陽的地面也彷彿顫抖起來,賈老賊立在南城城頭卻不動聲色,只是在心中緊張計算著蒙古軍與城牆的距離,直到蒙古軍衝到弓箭射程之內,賈老賊才大喝一聲,「弓弩,放!」

紅色令旗招展,埋伏在箭垛背後的宋軍拉弓開弩,萬箭齊發,蒙古軍前鋒頭上的天空彷彿一下子就暗淡了下來,鋪天蓋地的箭雨箭雷雨落下間,無數蒙古士兵慘叫著在爆炸聲中成片倒下,隨即被後方的同伴踐踏成血肉殘塊——宋軍的箭雨猛烈,後面的督戰隊刀槍更兇狠,而且忽必烈戰前已經放話,破城之後解放軍紀三天,蒙古軍自然是士氣大振。箭落不止,蒙古軍也衝鋒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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