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襄陽血 第九十四章 什麼叫虛偽

激戰了一個白晝,到了傍晚時分,龍尾州戰場上的戰事終於基本結束,宋軍成功搶佔了至關重要的河心島陸地,搶佔了一塊在龍尾州的立足之地,龍尾州中下游兩岸的蒙古軍工事也被宋軍用炮火犁成了一片廢墟,使得宋軍船隊在龍尾州能夠安全集結,度過了增援襄陽的第一道難關。至於軍隊損失方面,宋軍為國捐軀的士卒接近三千,重傷失去戰鬥力的也有近千人,不過被宋軍消滅的蒙古士兵也接近了萬人,河心島上的五千蒙古軍隊被全殲,對於一場攻堅戰來說,這樣的戰績已經相當出色了。——但也有遺憾,至少張弘正率領的蒙古船隊就沒被宋軍全殲,約有三分之一的蒙古戰船在張弘正率領下逃出了龍尾州,讓賈老賊很是遺憾了一通。

「傳令下去,全軍靠河心島集結,休息一夜,明天再攻打韃子的水柵。」一邊看著戰損統計,賈老賊一邊命令道:「輜重船、運兵船和小船居內集結,戰船和車船在外保護;今天沒有參戰的隊伍分為兩班,輪流值夜,加派雙倍斥候船,一定要盯緊龍尾州入水口,謹防韃子偷襲。」艙中宋軍各級將領齊聲答應,分別下去安排紮營,賈老賊卻又埋頭在公文堆中,檢查今日戰場武器的消耗。

「太師,現在已經快是二更了,你也累了一天,是不是該休息了?」郭靖拿來一件外衣,披在賈老賊肩上,低聲說道:「起夜風了,太師請加件衣服,千萬別著了涼。」

「是有點冷,多虧你細心。」賈老賊拉緊外衣,抬頭看看艙外的夜空,目光中已經有些憂慮。稍一沉思後,賈老賊將目光轉向劉秉恕,問道:「秉恕先生,風向轉北了,你說這北風會刮多久?明天白天風向會不會又變回來?如果明天白天也像這麼刮北風的話,我軍逆風又逆水,這情況可就大大不妙了。」

「太師,這氣候風向變化,本是天地之功,豈能是人力所能完全預料?小生也不是神仙,這風向變化怎麼能完全說得清楚?」劉秉恕苦笑答道:「不過現在已經是九月(農曆),夜間起北風也是常事,到了白天氣候轉暖,再起南風也不是沒有可能。」

「希望如此吧,否則明天焚毀韃子水柵的仗就難打了。」賈老賊也知道劉秉恕是靠《周易》之類的古籍推算天氣變化,並不可能百分之百準確。嘆了口氣後,賈老賊推開公文站起來,說道:「秉恕先生,文統先生,你們二位也累壞了,先去休息吧,本官出去巡視一圈水營,回來就休息。」劉秉恕和王文統確實也累得夠嗆,向賈老賊拱手告辭下去休息。賈老賊則帶上郭靖等一群親兵,乘上五條小船巡視水營。

大戰後的夜晚格外寧靜,河面上除了刺鼻的血腥味、硝煙味和焦臭味外,就只有各條戰船上傳來的各種粗細不一的鼾聲——激戰了一個白天,宋軍士兵都累壞了。賈老賊也沒驚動太多人,沿途遇到的巡哨宋軍將士要向賈老賊行禮時,賈老賊都擺手低聲說道:「免了,不要大聲說話,別吵到正在睡覺的弟兄們。小心巡哨,晚上刮的是北風,對我們的船隊不利,大宋軍隊的安全,要靠你們來捍衛。」說完,賈老賊總要假惺惺的補充一句,「多穿些衣服,小心別著了涼。本官已有吩咐,到三更的時候,廚子會給你們送來熱湯夜宵,熬夜傷身體,多吃一點。」

「多謝太師關懷。」那年代的大兵總是比較質樸,一個個被賈老賊一番虛情假意的話弄得眼淚汪汪的,恨不得把心都掏給賈老賊。而賈老賊圍著水營巡視一圈後,正要回營休息時,忽有聽到楊亮節船隊的一艘戰船上傳來低低的哭聲和低語時,賈老賊吩咐小船靠上去一看,見是一名宋軍士兵正趴在船舷上哭泣,旁邊還有一個額頭上裹著繃帶的宋軍火長正在安慰他,「兄弟,上戰場打仗那有不死人的,你想開一些,回去後還有一筆撫恤,你嫂子和你侄子也不會餓著。」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賈老賊問道。那兩個低級的宋軍士兵見是賈老賊親自到來,趕緊向賈老賊單膝跪下行禮,那火長答道:「回稟太師,這個兄弟是我隊里的,他兄長今天在戰場上為了殺韃子,衝上韃子船隊的旗艦殺敵,結果不幸犧牲,連屍首都沒搶回來,他傷心過度,半夜裡摸出船艙到甲板上哭,我怕他出意外,就出來安慰他。」

「哦,原來是這樣。」賈老賊臉色放緩,上到甲板攙起那哭泣的宋軍士兵,柔聲問道:「叫什麼名字?有弟兄幾個?」那宋軍士兵哽咽著答道:「小人姓路,叫星漢,家裡有兄弟三個,我是老二,還有一個十五歲的弟弟。」

「路兄弟,你的心情本官很理解,如果是本官的大哥犧牲了,本官只會比你更傷心。」賈老賊拍拍那士兵的肩膀,沉重說道:「但你不能因為傷心就忘記了為你大哥報仇,你大哥是為國捐軀,和舉城殉國的樊城軍民一樣犧牲得光榮,你如果因為這樣就一蹶不振,你大哥在九泉下看到你這樣,他死也不會瞑目的。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只顧著哭泣流淚,我會在戰場上操起刀子多殺幾個韃子,為大哥報仇雪恨。」

「太師,小人會這麼做的,小人不哭了。」路星漢點點頭,大力抹去一把眼淚。賈老賊又從腰上解下上次被高達盯上的那塊玉佩,塞進路星漢的手中,柔聲說道:「拿去吧,回去交給你的嫂子,讓她變賣了補貼家用。但別告訴其他人,今天咱們大宋軍隊犧牲了幾千人,本官也賞不過那麼多。」

「太師,這東西……我不能要。」路星漢緊張得不知所措,想要把玉佩還給賈老賊。賈老賊卻搖頭道:「這不是給你的,是給你大哥的遺孤的,本官對不起他啊,他為國捐軀,我卻連他的遺體都帶不回去,本官愧對他啊。」賈老賊一番話說得那路星漢也是眼淚滾滾,捧著玉佩跪下來向賈老賊連連磕頭,口中哽咽卻說不出一句話。

「你叫什麼名字?受的什麼傷?嚴重嗎?」賈老賊又轉向那頭上裹著紗布的宋軍火長問道。那宋軍火長向賈老賊行了個禮,緊張答道:「小人姓索名超,今天頭上被韃子的箭叮了一下,幸好箭落下來的時候沒多少勁了,沒被叮穿腦袋,只划了一條長口子,揀回一條命。」

「索超?好名字啊,記得徽宗年間的契丹戰場上也有一個猛將叫這個名字,你可別給你那位家門在戰場上丟臉啊。」賈老賊開了句玩笑,也是拍拍那傻笑的宋軍火長肩膀,低聲說道:「小夥子不錯,能夠關心手下的弟兄,好好乾,本官會提拔你的。對了,韃子的箭都蘸過馬糞,容易帶出破傷風,你的傷口有沒有清洗上藥?」

「太師請放心,一點小傷,包一下就行了,還用上什麼葯?」索超傻笑著答道。賈老賊卻搖頭說道:「不行,給我老實坐下,郭靖,把你們準備的金瘡葯和酒葫蘆拿來。」郭靖答應一聲,飛快取出給賈老賊預備萬一之需的金瘡葯和一個酒葫蘆,賈老賊強行把那索超按了坐下,親手解他頭上還在滲著鮮血的繃帶,用葫蘆里的酒水仔細清洗傷口,又親手為他敷上金瘡葯。待賈老賊又為索超包好傷口時,那職位只是宋軍火長的索超已經哭出了聲音,抹著眼淚說道:「太師,小人不敢當……啊。」

「什麼敢當不敢當的?本官和你們一樣,都是臉上刺著字的大宋士卒,親如手足,做哥哥的給弟弟清洗包紮傷口,有什麼不對?」賈老賊笑笑,揮手說道:「本官也該走了,你們快回艙去休息吧,明天還要打仗,不休息好那來的力氣?」兩個宋軍士卒又向賈老賊重重磕幾個頭,流著眼淚返回艙中。

「唉,一將功成萬骨枯啊。」看著兩個宋軍士兵哭泣離去的背影,賈老賊心中感慨萬千,心道:「大宋軍隊這幾年是連戰連捷了,可這些輝煌的背後,又是多少生離死別的人間慘劇?這個亂世,如果能早些結束該有多好?」

「太師,快三更了,你還是趕快回去休息吧。」郭靖打著呵欠勸道。賈老賊確實疲倦萬分,點點頭吩咐道:「好,都回去吧。」說罷,賈老賊翻身就要下船,可剛爬到船舷的時候,北方的江面上忽然升起一團火花,飛上半空炸開。賈老賊立時臉色大變,驚叫道:「斥候發現韃子偷襲了!」郭靖也叫道:「敲鑼,鳴警!」

「慢!」賈老賊及時喝住親兵,皺眉道:「韃子今天的船隊被我們幹得差不多了,就算來偷襲也不會有許多戰船,靠我們執勤的兵力應該足夠應付,不要再驚攪所有弟兄們了。」說罷,賈老賊吩咐道:「去幾個人通知文天祥、楊亮節和伍隆起,讓他們做好隨時動員軍隊迎戰的準備,其他人,跟我去見執勤的周全和張林。」

賈老賊的小船匆匆趕到水營的外圍船陣時,宋軍統領周全和張林已經組織好了防禦陣形,剛換崗不久的禁軍統制陳奕也匆匆趕回了船陣,見賈老賊到來如此神速,周全和張林等將都嚇了一跳,「太師,末將們正準備去稟報你,你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還沒睡,正好看到斥候的焰火信號。」賈老賊隨口回答一句,又緊張問道:「發現了多少敵人?在什麼位置?」周全答道:「回稟太師,我軍斥候剛剛來報,他們在龍尾州上游入水口處用望遠鏡觀察到韃子水柵處有大量軍隊活動,兩個精於水性的斥候用我軍少量裝備的水下呼吸器和腳蹼泅水到上游觀察,發現韃子竟然在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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