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襄陽血 第七十五章 中計

「讓高麗友軍對呂文德用詐降計?末將認為這萬萬不可!」在樊城當著宋軍的面行軍法把高麗棒子將領打得哭爹喊娘後,忽必烈回到金帳立即將他的打算向幾名心腹透露,並征取他們意見和建議。但忽必烈話還沒有說完,劉整已經一蹦三尺高,大聲嚷嚷道:「大汗,末將認為你太不了解呂文德了,他和北方打了一輩子仗,對北方漢人都疑心重重,百般打擊排擠,又怎麼可能會相信一幫異邦外族?只怕高麗軍隊詐降不成,又讓我軍再遭羞辱!」

靠著近些年來的『傑出』表現,劉整已經逐漸取代子聰成為了忽必烈麾下的頭號謀士,所以他的話一出口後,忽必烈立即有些猶豫,問道:「劉將軍,你確信這個計畫不能成功?或者你確定呂文德會識破這個計策?」劉整斬釘截鐵地答道:「呂文德會不會識破大汗的計策,這個末將不敢說——但末將可以斷言,呂文德絕對不會相信異族人!末將和他打了幾十年的交道,對他的性格實在太了解了。」

忽必烈有些泄氣,不死心的追問道:「如果呂文德知道賈似道老賊在背後支持高麗逆賊,朕讓這些高麗人打著高麗逆賊的旗號和呂文德聯繫,他也不相信高麗人嗎?」劉整嘆了口氣,答道:「大汗,末將就是例子,末將是北方漢人,前些年在宋國也算屢立功勛,宋蠻子中就連繼岳飛之後的第一名將、賈似道老賊和王堅的老師孟珙都已經相信末將,但呂文德就是對末將疑心重重,處處刁難排擠,甚至勾結俞興想要陷害末將……大汗你想想,呂文德連那時候的末將都不相信,更何況一群高麗異族?」

「劉將軍舉的例子,是不是太沒有說服力了?」子聰冷笑,語氣里儘是諷刺。劉整勃然大怒,下意識地去摸腰刀,誰曾想正在摸著被軍棍打傷屁股呻吟的高麗世子王諶跳出來,大叫大嚷道:「父汗,子聰大師說得太對了,呂文德蠻子不相信劉將軍,是因為劉將軍是公認的三姓家奴。但小婿不同,呂文德蠻子一定會相信小婿,小婿願意去向呂文德蠻子詐降,為父汗詐開城門。」

「哈哈哈哈哈……」包括伯顏和塔察爾等蒙古大將都哄堂大笑起來,劉整則臉色又青又白,差點沒撲上去和王諶拚命。忽必烈強忍住笑,向王諶佯怒道:「給朕閉嘴!劉將軍對朕忠心耿耿,豈能容你侮辱?快向劉將軍道歉,否則朕決不輕饒!」說罷,忽必烈又轉向劉整歉意道:「劉將軍莫怪,朕這女婿漢話不好,胡說八道,簡直不知所云。」

「他媽的,這個棒子到中原才幾天,怎麼就知道老子的外號了?」劉整心中有氣卻不敢表露出來,只能勉強笑笑,又強調道:「總之一句話,末將認為呂文德除了南方漢人之外誰也不信,對他用詐降計,基本上不會有作用。要想攻破樊城內城,我們只能另想辦法。」

忽必烈默然點頭,心中已經偏向於放棄這個計畫——雖然王諶還在那邊大叫大嚷的要去詐降報仇。這時候,忽必烈另一個信任的謀士姚樞忽然站出來,向忽必烈拱手道:「大汗,老臣認為此計值得一試,如果成功,我軍至少可減少上萬士卒的犧牲。如果失敗,我軍又有什麼損失呢?」

「對呀。」被姚樞這麼一提醒,忽必烈立即反應過來,心說對呀,詐降如果成功,朕的軍隊就可以用最小代價攻破樊城;假如被呂文德識破,最多是一刀把詐降的高麗棒子砍了,朕會有一根毛的損失嗎?想到這裡,忽必烈馬上說道:「姚先生說得對,此計若是成功,我軍可大量減少士卒損失,完全值得冒險一試。你們議一議,高麗將領該如何去詐降才能讓呂文德蠻子相信。」

忽必烈金口一開,高麗軍隊到樊城詐降的事情就這麼鐵板訂釘的定下來,蒙古軍的一干智囊武將也開始絞盡腦汁的盤算如何指點這幫高麗棒子去詐呂文德。好在忽必烈麾下的人才鼎盛,討論了小半個時辰,一個基本上無懈可擊的計畫就定了下來,王諶也親自到殘餘的高麗軍隊中挑選了一個名叫金元雄的百夫長擔當詐降使者。不過在忽必烈要求王諶和金元雄書寫詐降書時,兩個對蒙古忠心耿耿的棒子就傻了眼睛了。

「父汗,小婿從小學習蒙古語言和蒙古文字,只能說一點漢話,這個用漢語寫信……小婿實在無能。」王諶長這麼大了第一次有點臉紅。金元雄則表現出了比他主子更大的勇氣,大聲說道:「大汗,末將雖然不幸出生在一個到處在說漢話的地方,卻一直牢記自己是蒙古上國子民,從來不肯去寫一個下賤的漢字,所以這詐降書,末將寫不了。」

「你們錯了,要打敗敵人,就要了解敵人,賈似道老賊都在要求他的將領學習蒙古語言,你們也得向蠻子一樣,深入了解對手,才能更好地殺敵立功。」忽必烈搖搖頭,對王諶等棒子的無知狂妄大為鄙視,又向眾將吩咐道:「你們中間誰的文筆好,出來替高麗將領寫一封詐降書?」

「說到文筆學問,我們中間又有誰能比得上姚大人?姚大人,你看是不是你辛苦一下?」子聰假惺惺的向姚樞說道。姚樞長滿皺紋老臉上白眉毛抖了抖,心裡暗操子聰幾句,微笑答道:「子聰大師過謙了,大師的《讀遺山詩》和《藏春集》都被世人譽為傳世佳作,遠超蘇黃杜甫,老夫又怎麼敢班門弄斧?」

「老滑頭,滑得沒邊了。」子聰心中暗罵,又與姚樞互相謙讓道:「姚先生謬讚了,子聰薄才,怎麼敢與蘇黃並列?倒是姚先生雖不著書,卻傳播點評《大學》、《中庸》和《孟子集注》傳世之經典,教化天下世人,這執筆說敵之事,自然非姚先生莫屬?」

「你們兩個酸儒,寫封信都推過來讓過去,煩不煩?天已經黑了,再不動手就晚了!」忽必烈急了,指著子聰喝道:「子聰,這封信由你寫?」子聰無奈,只好坐下來執筆寫信,片刻後,一大篇洋洋洒洒的降書便在子聰筆下誕生。子聰吹去墨跡,雙手捧道姚樞面前,微笑道:「姚先生,還請指正謬誤。」

「文采飛揚,入情入理,子聰大師果然了得。」姚樞捧著子聰的降書讚不絕口一番,這才雙手捧到忽必烈面前。忽必烈早等得不耐煩,匆匆看了一遍見沒有什麼問題,便交給王諶吩咐道:「拿好,蓋上你的大印。」王諶連聲答應,雙手接過小心用印,最後才裝入交給金元雄,忽必烈又向金元雄交代一番詐降細節和應變之策後,便揮手散帳,讓眾將回去休息。

走出金帳的時候,子聰看準機會在姚樞耳邊低聲說道:「老滑頭,你真滑得像一顆塗了油的琉璃彈子。」姚樞不動聲色,半晌才緩緩答道:「彼此,咱們彼此。」

……

當夜子時,金元雄果然悄悄摸到樊城內城城下,打出白旗要求上牆,經呂文德允許後,宋軍用吊籃將金元雄絞上城牆,搜去武器後押到呂文德面前。正準備入睡的呂文德向金元雄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深夜入城?打算做什麼?」

「你就是呂文德呂將軍?不是聽說呂將軍是個胖子嗎?」金元雄非常驚訝,有點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瘦得皮包骨頭、像骷髏一般、走路還要靠親兵推動輪椅的白髮老頭,竟然就是數十年來讓蒙古軍頭疼不已的宋軍名將呂文德——用金元雄心裡的話來說,他們大高麗的國王都比呂文德順眼一些。呂文德咳嗽著答道:「本官就是呂文德,你到底是什麼人?再不回答的話,本官可就叫人把你推出去斬了。」

呂文德本是隨意恐嚇,金元雄卻嚇了一跳,趕緊用高麗禮節行禮道:「末將金元雄,是大高麗樞密院院使林衍大人的部下。這一次蒙古韃子調遣大高麗軍隊赴襄樊參戰,一心想把韃子趕出高麗的林衍大人就讓末將隨軍前來,尋機幫助貴軍。」

「大高麗?屁股大點地方也敢自稱為大?」呂文德一陣冷笑。金元雄則毫不臉紅,「呂將軍沒有到過高麗,當然不知道高麗有多大——光是從我們的釜山到漢江,騎最快的馬就得跑一天一夜。」

「從襄陽到臨安,騎最快的馬得跑半個月。」呂文德大笑道。金元雄的臉有些發白,半晌才低聲喃喃道:「那一定是我們大高麗的馬跑得快。」呂文德懶得和他啰唆,只是追問道:「你們高麗的樞密使派你來的?那你們今天為什麼還攻打樊城?難道你們的高麗樞密使就不怕觸怒賈太師,斷絕對他的暗中支持嗎?」

「太好了,呂文德果然知道林衍逆賊和賈似道勾結的事。」金元雄心中暗喜,忙按著忽必烈一幫智囊給他編造的說辭解釋道:「呂將軍誤會了,我大高麗樞密使和軍隊對大宋是十分友好的,只是我們與大宋並不接壤,無法直接獲得大宋的支持趕走蒙古韃子,所以忽必烈調我們的軍隊來到襄樊參戰,我們不得不來。但我們高麗軍隊從上到下沒有一個人不痛恨蒙古韃子,也沒有一個人不熱愛大宋軍隊,今天我們在攻城戰中出工不出力,寧可被所熱愛的大宋軍隊殺死,也絕對不願把刀槍對準大宋。」

「今天你們是出工不出力?」呂文德將信將疑——不能怪呂文德笨,主要是呂文德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幾十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傻叉的軍隊。金元雄點頭像雞啄米,連聲答道:「是啊,我們大高麗的勇士都是出工不出力,如果換成讓我們攻打蒙古軍隊,咱們四千人至少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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