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襄陽血 第二十六章 又見南必

「少傅,忽必烈的使者已經到山陽了,按你的吩咐,他們帶來了皇甫少華的腦袋。李庭芝大人請示,是否放他們入境?」廖瑩中臉上帶著奸笑,小心翼翼地向賈老賊說道。誰知賈老賊眼白一翻,冷哼道:「告訴李庭芝,把那些狗韃子給我攆出去,叫他們滾蛋,不許他們踏入大宋境內半步!」

「少傅,你這是幹嘛啊?」廖瑩中一聽急了,驚訝道:「忽必烈派人把皇甫少華的腦袋送來,證明他已經向你老服軟了,誠心誠意想與你談判,可你怎麼還把韃子的使者趕出大宋?難道你真不打算要兒子了?你老可就那麼一個兒子啊。」

「別『你老』『你老』的亂叫,本官的心永遠是十八歲,還年輕著呢。」賈老賊繼續不知廉恥的冷哼。廖瑩中嚇了一跳,趕緊改口並道歉請罪,賈老賊卻扭過頭去不理他,倒是劉秉恕乘機拉好與廖瑩中的關係,在廖瑩中耳邊低聲說道:「廖先生,這你就犯糊塗了,少傅想要救回兒子又不想讓世人使他為一己私利出賣大宋國家利益,怎麼可能讓韃子的談判使者光明正大的入境?更何況李庭芝和文天祥都是少傅的得意門生,是少傅大力扶持的愛徒,又怎麼能讓他們知道少傅和韃子在暗底下做交易呢?」

「對呀!」廖瑩中恍然大悟,又驚訝道:「奇怪?韃子既然通過丁大全老狗與少傅提出暗中談判,那為什麼還要通過李庭芝提出求見?難道說韃子是故意的,想讓李庭芝知道這件事?」

「除了這個目的還有什麼?」劉秉恕冷笑道:「李庭芝為人正直不阿,若是知道這件事必然對少傅生出看法,可以起到離間效果,宣揚開候更能敗壞少傅的形象,事後就算少傅責問也可以是使者失誤或者是被大宋軍隊巡查抓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我那兄長為忽必烈出的主意,只有他能想出這樣的餿點子。少傅就是看穿了這點,所以讓你通知李庭芝將韃子使者驅逐出境,以示大公無私。」

「原來是這樣,多謝秉恕先生指點。」廖瑩中嘴上客氣,心裡卻在琢磨子聰和劉秉恕兩兄弟小時候在家裡該是多麼熱鬧。稍一盤算後,廖瑩中試探著問道:「那不如這樣,小人通知李庭芝,讓他以招搖撞騙罪將那些韃子使者重責一百軍棍,然後再驅逐出境,給韃子一點小教訓。」

賈老賊仍然不說話——賈老賊現在正心煩著呢,劉長平通過呂文德兄弟送來準確情報,阿魯忽給阿里不哥派去的援軍其實不足兩萬,戰略要地鳳翔路的形勢仍然不容樂觀,阿里不哥還極需要大宋的支援。在如此緊張的局勢下,賈老賊還有什麼心情去關心那個連面都沒見過的兒子?看出賈老賊心思的劉秉恕輕輕點了點頭,等於是賈老賊秘書的廖瑩中趕緊下去給李庭芝寫信,安排快馬送出。新近升級為狗頭軍師的劉秉恕則湊到賈老賊耳邊,又在賈老賊耳旁嘀咕起一些生個孩子沒屁眼的餿主意來……

……

數日後,李庭芝送來回報,忽必烈派來那些使者還真被他以招搖撞騙罪打了一百軍棍驅逐出境。不過就在同一天下午,丁大全也厚著臉皮跑到半閑堂來了,用的借口是孫子滿月,請賈老賊去喝滿月酒——你說丁大全這老小子有多壞,來請賈老賊去喝要送禮的酒席也就算了,居然還把他的幾個年幼的孫子都帶到了葛嶺,做出一副兒孫滿堂盡享天倫的模樣。弄得賈老賊的幾個老婆觸景生情,都是淚汪汪的埋怨賈老賊對兒子不夠意思。賈老賊看出丁大全玩的小花招也不揭破,只是在書房中單獨接見了丁大全。

「少傅,山陽的事本相已經聽說了。」丁大全笑眯眯的向賈老賊解釋道:「韃子那邊也向本相通報了事情的經過,是使者帶著皇甫少華人頭入境時不小心被兩淮的軍隊發現,所以事情暴露。韃子使者請本相向你表達十二萬分的歉意,希望你能原諒他們的無心之失,不要為了這件小事造成誤會,耽誤了對你和對忽必烈都有好處的談判。對了,他們的使者已經化名潛入了大宋境內,這次絕對沒驚動任何人。」

「我說丁大全,你馬上也有七十三了吧?」賈老賊冷笑,冷電一般的目光盯住丁大全雙眼,「都這麼大年紀了,你怎麼還不想著怎麼給子孫後代積點德?還和忽必烈勾勾搭搭?這一次皇上囑託後事,先後傳喚了我、趙葵、馬光祖、謝叔方和你原來的死對頭程元鳳等人,卻惟獨沒有傳喚你這個名譽上的右丞相,對你的態度已經十分明了。你怎麼還不幡然醒悟,給自己的子孫後代留一條活路?還要為忽必烈賣命呢?你還能活多久啊?難道你還指望忽必烈打下臨安,封你做傀儡宋王嗎?」

在賈老賊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視下,丁大全藍臉上的微笑凝固,逐漸露出死灰之色,賈老賊又冷笑道:「你這個人其實也不是一無是處,年輕的時候在寧德當主簿,做了不少好事,深得當地百姓愛戴,如果你能夠以天下民生為己任,一如既往的兢兢業業,也會揚名後世——可你怎麼年紀越大越糊塗了?勾結韃子賣國求榮,玩弄權術陷害忠良,橫徵暴斂魚肉百姓,貪財好色與子爭媳,做了多少缺德事?你怎麼就不想想報應到時你怎麼辦?」

賈老賊說一句,丁大全的藍臉上就難看一分,到得後來時,丁大全臉上已經沒有了半點人色,低著頭半晌才慢騰騰地說道:「我……我也是被逼無奈,以前走錯了路,沒法回頭了。我也知道,你現在留著我,不過是想讓我替你推行公田法,但現在公田法的反對聲越來越大,你隨時可以把我推出去當替死鬼,給天下人泄憤。但我真的沒辦法,我有把柄在忽必烈那裡,不得不聽他使喚。」

「再說了,我這一次也是為了救你獨生兒子的性命。」丁大全可憐巴巴的向賈老賊哀求道:「你就不能看在這點情份上,將來放我一馬嗎?太子對你言聽計從,你只要在他面前為我說幾句好話,我也不至於死無葬身之地啊。」

「放心,不到萬不得已,本官不會隨便殺一個漢人。」賈老賊先安慰丁大全一句,又盯著丁大全緩緩說道:「現在你就有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本官收到消息,忽必烈已經知道阿里不哥的察哈台援軍其實不多,準備利用阿魯忽軍隊立足未穩和今年秋糧尚未用盡的最後機會,從南京路抽調張弘范和郭侃的兵力進入鳳翔路,與阿里不哥做拚死一搏。忽必烈此舉如果成功,戰略主動權立即歸於他手,對大宋極為不利,但大宋國內的情況你也知道,本官實在無力在這個時候出動主力軍隊牽制忽必烈,你如果與本官配合演一場戲,迫使忽必烈收回這個決定,讓鳳翔路的戰略局勢保持現狀,那你就算為大宋立下了一次大功。」

丁大全遲疑不答,賈老賊瞟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你不願意,本官也沒什麼辦法,反正現在前途難卜,就算張弘范和郭侃西進南京路也未必一定成功。本官只是為了穩妥起見,才煞費苦心安排這麼一招。願不願意,你自己考慮吧。」

丁大全躊躇半晌,終於咬牙答道:「媽的,老子豁出去了!就算為下輩子積德,這次我聽你的!說吧,你要我怎麼配合你?」

「這才像句人話。」賈老賊微笑,湊著丁大全耳邊嘀咕了一通。丁大全先是連連點頭,最後才驚訝道:「等等,你這麼安排,那你的兒子怎麼辦?你就不怕忽必烈拿他出氣?」

「本官如果為了自己的兒子,出賣大宋的利益,還有什麼面目去見陳炤?」賈老賊淡淡地答道:「忽必烈如果認為抓住了本官的兒子,就等於抓到了本官的命根子,那他就大錯特錯了。」

……

五天後,忽必烈派來的使者張德輝悄悄抵達臨安,立即便到丁大全府中求見,要求丁大全替他引見賈老賊展開談判。誰曾想張德輝到得丁大全府時,丁府下人卻告訴張德輝說丁大全去了戶部,張德輝無奈,只好坐著丁大全家大廳里用茶等候,並要求丁府的家人趕快去給丁大全送信——叫丁大全趕快回來給上國天使磕頭請安。可信使派出去一波又一波,丁大全卻愣是到二更天色全黑才溜溜達達的進到客廳,向張德輝抱拳行禮。

「丁丞相,你好大的架子啊。」餓得前心貼後心、渴得嗓子直冒煙的張德輝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張德輝雖然只是一個五品郎中,卻也是忽必烈大汗派來的使者,請了你七八次你不但磨蹭到半夜才回來,就連茶都不讓上一杯,要是讓大汗知道了你如此『善待』他派來的使者,他一定會萬分欣賞你丁丞相的!」

「張大人,張大人見諒啊。」滿臉疲倦的丁大全連連拱手,「都怪小相御下不嚴,家裡僕人太沒長眼色,張大人一定餓了、渴了吧?快來人,給張大人上茶,再準備晚飯!一群蠢貨,竟然這麼慢待上國天使!張大人都發火了!」

說著,丁大全轉過頭又向張德輝道歉,「張大人,切莫動怒,切莫動怒,這都怪賈似道那個老匹夫,今天大清早就把小相叫到戶部調撥錢糧,一調就調六萬石糧食和上千萬貫的緡錢(會子宋時俗稱),又是對帳又是核賬,還計算從那些府庫里調糧撥糧,所以才忙到現在……茶!張大人的茶怎麼還沒上來?一群蠢貨,還想不想在本相府里當差了?」

「慢,等等。丁丞相,茶先不慌。」張德輝忽然忘記了饑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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