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襄陽血 第二十二章 貨幣戰爭

南宋景定三年九月,停戰了一年多時間的阿里不哥與忽必烈終於又打了起來——阿里不哥不是笨蛋,剛經歷李璮之亂的忽必烈多少傷到了一些元氣,阿里不哥要是連這個機會都不會抓的話,那阿里不哥還拿什麼和忽必烈爭汗位。不過阿里不哥不是笨蛋,能在北線戰場上與忽必烈打得平分秋色,卻並不代表他的左丞相阿藍答兒不是笨蛋。西線戰場上,阿藍答兒在佔盡天時地利的優勢下竟然慘敗給了廉希憲,導致廉希憲攻破潼關兵臨城下,合圍京兆府(西安),被孤立在延安府孤城將近兩年的忽必烈鐵杆死黨巴春也乘機在廉希憲接應下突圍成功,創造了北方的神臂城奇蹟。北方的戰略局勢天平,終於開始倒向忽必烈。

無奈之下,困守在京兆府的阿藍答兒和劉太平只好又派出劉長平向南宋千里求援,離京兆府最近的呂文德第一時間把消息送到臨安後,無恥到了極點的賈老賊二話不說,馬上以忽必烈毀約辱使為名,宣布廢除南宋與忽必烈簽訂的宋蒙和平條約,取締十二個宋蒙邊市,斷絕對北方的一切貿易關係——目的當然是打擊部分軍糧需要與南宋貿易獲得的忽必烈。還試驗性的派出水軍出海,頻繁騷擾北方海岸,殺人放火,襲擊城池,削弱忽必烈戰爭潛力,並間接減輕阿里不哥承受的壓力。

做出這些決定,賈老賊是提防著忽必烈血腥報復的,所以賈老賊又給兩淮的李庭芝、杜庶,襄陽的呂文德兄弟,長江第二道防線馬光祖和夏貴,還有四川的王堅、張鈺都打了招呼,讓他們加強戒備,小心提防忽必烈的軍隊偷襲報復。不過賈老賊沒想到的是,首先對他的經濟封鎖戰提出反對的竟然來自內部,而且是來自南宋大財主範文煥和臨淮知府伍慶志的反對——而讓眾人紛紛跌破眼鏡的是,一向以對外強硬著稱的賈老賊竟然被這兩個公認的劣紳臟官聯手說服,同意對經濟封鎖條例做出修改!

這件令人難以想像的事情發生在賈老賊頒布禁商令後的第十天,那一天正午,剛散早朝到樞密院辦公的賈老賊剛趕到樞密院大門,立即便看到範文煥和伍慶志捧著禮盒守在樞密院門口,賈老賊大感驚訝之餘,拉下臉向伍慶志喝道:「伍大人,你怎麼從臨淮跑到臨安來了?臨淮的公務怎麼辦?你這個知府是不是干膩味了,想換一個縣吏乾乾?」

「少傅見諒,下官是有大事要稟報少傅,所以才擅自抵達臨安,事關重大,還請少傅原諒。」已經被貶職貶怕了的伍慶志嚇得臉色蒼白,趕緊連聲解釋。那邊範文煥也出來說情,向賈老賊拱手說道:「少傅請不要生氣,伍大人是小人硬從臨淮拉來一起向少傅稟報要事的,少傅請高抬貴手,讓伍大人與小人說完再做決定。」

「哼,看在上次李璮將軍一事上你出了不少力和范員外的份上,先進樞密院說話吧。」賈老賊冷哼——前段時間李璮控制區軍民大規模南下,鄰近的臨淮出了不少錢糧以供軍用,鐵公雞範文煥也拔了不少毛資助李璮軍隊糧草,賈老賊多少得給他們一點面子。伍慶志這才向賈老賊磕頭感謝,戰戰兢兢地與賈老賊、範文煥一起進到樞密院。

在樞密院中尋了一個房間坐下,賈老賊又叫來劉秉恕和廖瑩中旁聽,然後不打算長談的賈老賊也不客套,連茶都沒叫上就很直接地問道:「范大人,你和伍慶志到臨安尋找本官,所為何事?——不過本官事先警告你們,如果你們倆得隴望蜀又像上次那樣想壟斷洪澤湖的水產,那麼免開尊口,本官絕對不回答應。」

「少傅誤會了,洪澤湖乃是大宋國家所有,小人自從被少傅訓斥了一頓後,已經不敢打主意了。」範文煥連連擺手否認,又涎著臉說道:「少傅,小人今天與伍大人趕來臨安拜見於你,是想請你高抬貴手,放寬十天前頒布的禁止與蒙古韃子通商令。」

「不行,你做夢!」賈老賊大怒,一口拒絕。不料一向見到賈老賊像老鼠看到貓一樣的伍慶志也壯著膽子站出來,向賈老賊拱手道:「少傅,斷絕與蒙古通商是一把雙刃劍,既傷韃子也傷大宋,還請少傅三思慎重。」

「伍慶志,你收了忽必烈多少好處?竟然敢在本官面前為韃子說話?」早就看伍慶志不順眼的賈老賊大發雷霆,拍桌子砸板凳的咆哮道:「別以為這一次你給李璮這邊資助了三千石糧食和一批布帛毛皮,有點小功勞本官就不敢殺你!你一個光桿知府那來的這麼多糧食物資?還一到臨安就四處送禮,你哪來那麼多錢?是不是橫徵暴斂百姓而來?本官一聲令下,至少十個監察御史就會去臨淮和吉州查你,新賬老賬一起算!」

「少傅,冤枉啊!下官沒敢對百姓橫徵暴斂啊!」伍慶志嚇得魂飛魄散,跪下來連連磕頭,哭喪著臉慘叫道:「少傅,小人這些年已經被不下十個監察御史查過,下官有沒有違法違紀,你一問就知。」

「沒有剝削百姓,那你的錢那來的?」賈老賊武斷的咆哮一聲,又指著範文煥吼道:「還有你,這三年來你靠著共耕田法在臨淮撈了多少好處?朝里朝外眼紅你的人有多少?如果不是本官看在你對大宋多少還有點忠心份上,早就把臨淮的共耕田轉讓承包給別人了,想不到你不但不報大宋深恩,反過來為蒙古韃子說情,讓忽必烈從貿易獲取軍需糧草,間接資敵助敵,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啊。」

「少傅,你誤會了,誤會了。」範文煥捧著帶來的禮盒,也是哭喪著臉跪到賈老賊面前,滿頭大汗地解釋道:「少傅,小人絕對不是想間接資敵助敵,而是想幫少傅在大宋與韃子的貿易中獲取巨額利潤——小人也在中間撈些好處。還有伍大人,他也真的沒有對百姓橫徵暴斂,他也是用這個辦法撈的錢財……對了,少傅你看這禮盒裡的東西就明白了。」說著,範文煥將他隨身帶來的禮盒捧到賈老賊面前。

「你想用錢財賄賂本官嗎?本官清正廉潔朝野皆知,你這是對本官人格最大的侮辱……」不知廉恥的哼哼著,賈老賊還是好奇地打開了範文煥帶來的那個禮盒——不過讓賈老賊鼻子氣歪的是,禮盒裝的還真是滿滿一盒鈔票會子。賈老賊勃然大怒,抓起一把鈔票就砸到範文煥臉上,咆哮道:「好大膽子,竟然真敢向本官行賄?——他娘的,你們膽子真是大的沒邊了,行賄不算,還敢拿韃子的狗屁『中統元寶交鈔』賄賂本官?!本官今天不親手砍了你們,上對不起皇上萬歲,下對不起黎民百姓……等等,韃子的會子?!」

咆哮著,賈老賊忽然明白了什麼,趕緊抓起一張忽必烈在兩年多前發行(1260年發行)的蒙古紙幣細看,廖瑩中和劉秉恕也是壞得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角色,所以也是馬上明白了其中關鍵,趕緊也是湊過來各抓起一張蒙古紙幣細看。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翻過來倒過去的看,仔細驗對花紋暗記紙質,賈老賊、劉秉恕和廖瑩中卻異口同聲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這些會子好像都是真的啊?」

「少傅,兩位大人,你們都看走眼了,這些中統交鈔都是假的。」範文煥賠笑著答道。賈老賊的三角眼轉了轉,馬上換了一副親熱的臉色親手去攙範文煥和範文煥,「范員外,伍大人,都快快請起,本官如何敢當你們的大禮?咱們都是漢人同胞,親如手足,彼此之間就像兄弟一樣,還要鬧什麼上下級的虛禮就太見外了不是?」面對賈老賊的翻臉比翻書還快,廖瑩中、劉秉恕、範文煥和伍慶志不禁都佩服萬分——難怪能做這麼大的官?

「廖瑩中,快叫人給范員外和伍大人上茶,上好茶,上今年最好的火前茶!」賈老賊向廖瑩中吩咐幾句,又迫不及待向範文煥和伍慶志問道:「范員外,伍大人,你們這些忽必烈發行的中統交鈔既然都是偽鈔,那不知出自何人之手?會子上的各種防偽技術又是如何破解的?」

「這是出自伍大人之手,伍大人祖上是經營古玩字畫的,有一套仿造字畫筆墨印章的絕活。韃子交鈔的用材用料都是當世之物,對他來說仿造簡直就是小菜一碟。」範文煥很老實地答道。伍慶志也紅著老臉答道:「少傅明鑒,下官學了一些祖上的手藝,雖然算不上精,但偽造的古文古畫就連一流的行家都看不出來。偽造韃子發行的中統會鈔,比假冒前朝書畫名家的字畫容易多了,所以下官就和范大人聯手,在臨淮悄悄偽造了一批韃子的會子,利用臨淮被列為邊市之便,從韃子商人那裡騙取了那麼一點點的財物。」

「哦,原來如此,難怪這一次你們能資助這麼多的軍需糧草。」賈老賊點點頭,又猛然想起一事,打斷道:「慢著,你既然擅長偽造古人字畫,那麼上次半閑堂落成那天,你獻給本官的唐明皇真跡……」

「少傅饒命,少傅饒命。」知道瞞不過的伍慶志又跪下來,哭喪在臉解釋道:「當時小人連遭貶職,手頭實在太緊,沒辦法只好用贗品騙了少傅一次,小人該死。」賈老賊大度的一揮手,「沒關係,起來吧,這是你手藝高超,本官豈會怪罪?再說你也沒坑到本官,本官對古玩收藏一向沒什麼興趣——你那幅畫早被本官讓人拿去臨安的古玩鋪賣了一個好價錢。」

「對了,你們的偽幣作坊現在有多少人?一天能偽造多少張中統交鈔?都有那些面額的?」賈老賊又問道。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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