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襄陽血 第九章 再起波瀾

對賈老賊來說,一邊爭取時間韜光養晦,溫和改革緩解國內矛盾並增加財政收入,招兵買馬培養青年人才,改良武器積極備戰;一邊隔岸觀火坐視忽必烈與阿里不哥斗得兩敗俱傷,等到宋理宗兩腿一蹬趙禥繼位,穩定了南宋朝局之後再考慮與忽必烈的決戰,那是再好不過的上策。但很可惜的事,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先是忽必烈和阿里不哥果斷停戰,然後呂文德很不合時宜的忽然重病,使得南宋重鎮襄陽危機綻露,雖說靠著劉秉恕的樹上開花之計暫時渡過難關,卻也是驚險萬分。

真正考驗賈老賊韜光養晦戰略的還在後面,這一次,問題出在了賈老賊的鐵杆盟友李璮身上,而爆發事件的日子,正好是景定三年正月十五元宵佳節這天。當日,正當獲得短暫和平的大江南北還沉浸在節日的喜慶氣氛中的時候,宋蒙臨淮邊市開始也是一片詳和繁華,市場上商品琳琅滿目,到處都可以看到北方的商人拿著馬匹、布帛和毛皮等土特產,向南方商人交換糧食、茶葉、絲綢和食鹽等南宋產品,交易十分活躍,市面也十分太平,但到了下午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衝突發生了……

「你這幾匹馬不錯啊,多少價?我們買了。」一群明顯是軍卒改扮的商人看上了一群西域色目人馬商帶來的戰馬,直接就開口問價。因為南宋馬匹稀缺,邊市上常有軍隊扮裝成商人選購馬匹,所以那伙已經到臨淮呆了幾天的色目人馬商也沒有太過奇怪,其中一個生著捲髮的色目人笑嘻嘻的操著漢話答道:「軍爺好眼力,我們這是正宗的回紇馬,絕對沒混過血,牙口也年輕,最小還不到兩歲,無論是做戰馬還是做種馬都是最好的。」

「捲毛驢,老子比你懂馬,問你多少錢你啰唆什麼,耳朵被驢踢了?」那群軍卒中為首那人破口罵道。那捲發色目人熱臉貼到冷屁股上難免有些憤怒,沒好氣地答道:「我們的馬不賣錢,只交換絲綢,三十匹絲綢換一匹馬。」

「干你娘的捲毛驢,三十匹絲綢換一匹馬?你搶啊?」那群山東口音的軍卒大怒,紛紛亂罵起來。那捲發色目人益發憤怒,冷哼道:「愛換就換,不換就走,我們這些馬都是好馬,剛才有一位佛爺就來訂了兩匹,他已經去買絲綢了。如果你們不信,一會等那位佛爺拉著絲綢來交換,你們就知道我有沒有亂叫價了。」

那伙軍卒罵罵咧咧的稍微商量了片刻,大概是覺得這些色目人帶來的戰馬確實不錯,價錢其實也很公道,所以捨不得放棄。為首那士卒便又對捲髮色目人說道:「捲毛驢,我們是存心想買你的馬,只是我們出來的時候只帶了錢,反正臨淮也有絲綢賣,我們出錢跟你買,你拿著錢自己去買絲綢帶回西域也是一樣。」

那伙色目人商量了一下覺得那伙士卒說得也有道理,便同意了那伙士卒的要求,又說定了現錢的價格算好總價。那伙士卒便拿出一把會子出來付賬,開始那捲發色目人一看大急,嚷嚷道:「會子?你們拿回去擦屁股吧!我們不要會子,只要銅錢。」

「給你銅錢。」那伙士卒抬出一大筐銅錢,解釋道:「我們沒帶足夠的銅錢,剩下的拿會子付賬,我們也不冤你們,按市面上二十貫會子兌換一貫銅錢付賬。」話說到這步,本來那些色目商人只要以會子貶值太快為借口堅決拒絕,這事情就可以算了的,可那捲發色目人卻說道:「買不起就別買,別擋著我們做生意。」又低聲嘀咕一句,「漢狗又窮又狡猾,沒有我們畏吾兒人和蒙古人誠實,蒙古大汗真應該把漢狗都殺光。」

「放你媽的屁!」那漢人士卒聽到色目人的嘀咕頓時大怒,重重一記耳光扇在那捲發色目人臉上,打得他牙齒橫飛嘴唇出血。不曾想那伙色目人立即一起伸手摸刀,各自抽出了武器嚷嚷著一些聽不懂的番語向那漢人士卒撲了上來,那漢人士卒的同伴見勢不妙,忙也抽出武器和那伙色目人干架,還好這些士卒的人數頗多,又經過軍隊訓練和游牧民族火併毫不吃虧。待到維持邊市治安的宋軍士兵趕到時,那伙色目商人已經被當場砍死三人——其中一個乾脆被砍成了肉醬,另有六人重傷,改扮成商人的漢人士兵這邊也死了一人,傷了四人。

因為鬧出了四條人命,所以維護邊市治安的宋軍士兵不敢擅自做主,只得將那伙漢人士兵和色目商人、連同他們帶來的三十來匹好馬一起帶到臨淮知府伍慶志面前,正在想方設法調立臨淮無比害怕吏部考核不合格的伍慶志也不敢怠慢,趕緊升堂問案調查事情經過,一問之下伍慶志傻了眼睛,原來那伙色目商人是來自回鶻的畏吾兒人,那伙士兵改扮的漢人商人卻不是南宋士兵——而是來自山東東路的李璮部隊。

換成在忽必烈軍隊控制的地區,漢人殺了色目人鐵定只有死路一條可走,在宋軍控制地卻難以處理——關鍵是先例實在太少了,至少伍慶志在當吉州知府的時候就從沒遇見過一次。伍慶志正為難的時候,開始向那伙色目商人買馬的西域番僧卻找上門來,那自稱為楊璉真珈的番僧要求伍慶志立即釋放色目商人,並處死那伙到臨淮買馬的李璮士兵,否則他就要到蒙古大汗忽必烈面前告狀,請忽必烈為色目人做主,用蒙古鐵騎為色目人討回公道。

「請忽必烈做主?這個色目和尚好大的口氣。」伍慶志倒吸了一口涼氣,忙向楊璉真珈討教他的來歷,一問之下伍慶志差點尿了褲子——原來這個楊璉真珈乃是忽必烈親封的灌頂國師八思巴和尚(金輪法王原型)的弟子,楊璉真珈本人也極得忽必烈喜愛,在蒙古控制區屬於那種基本橫著走路的和尚。驚懼之下,伍慶志趕緊為楊璉真珈設座奉茶,好酒好肉的招待,並按楊璉真珈的意思判處了幾個殺死色目商人的李璮士兵死刑,還拿李璮軍士兵的買馬經費賠償給那些色目商人作為補償。

也是該來有事,事情也許就可以這麼過去的,但偏巧第二天李庭芝的副手淮東宋軍副都統姜才到臨淮巡視,不服判決的李璮士兵同伴乘機攔馬告狀。了解了事情經過後,姜才馬上賞給伍慶志幾個耳刮子還罵得狗血淋頭,並勒令伍慶志改變判決,釋放所有李璮軍漢人士兵,歸還購馬款項,連那些色目商人的好馬也被拿給李璮軍士兵作為賠償。那伙色目商人則被抓回來當場處死兩個,其他的投入大牢全部判終身監禁。為了給李璮軍士兵出口惡氣,姜才甚至允許那些李璮軍士兵用馬鞭把楊璉真珈抽得全身血肉模糊又逐出臨淮,楊璉真珈羞怒交加,連夜返回大都向忽必烈告狀。

……

消息傳開,先是距離最近的李璮最先收到消息,李璮頓時得意洋洋,認為賈老賊確實夠意思十分給自己面子,對自己舉事後獲得南宋增援充滿信心,行事之間更加肆無忌憚,而王文統偏巧此時正在益都,過後很久才知道這事,回天無力。第二個收到消息的賈老賊則認為這只是小事一樁,沒有放在心上,並沒有召見正在南宋談判開通長江航線的蒙古使者郝經解釋此事,錯過了挽回事態惡變的最後機會。

賈老賊和李璮都實在太低估了楊璉真珈的煽動力,這個認為自己在臨淮受到了奇恥大辱的老小子在返回大都後,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大肆煽動蒙古軍隊中的色目將領仇視漢人及李璮,聯合起一幫色目將領到忽必烈面前一哭二鬧三上吊,添油加醋的告刁狀要求忽必烈出兵為色目人討回公道,還要就是控告李璮與宋人勾結,圖謀不軌。

為了博取同情和證明自己說話的真實性,楊璉真珈還在忽必烈面前脫下衣服露出身上的傷疤,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喊道:「大汗請看,這些都是李璮軍隊那些漢蠻子打的,小僧的恩師是大汗你的帝師,打狗還要看主人面,李璮蠻子縱容最狗鞭打小僧,等於就是打在大汗你的顏面上、不給大汗你的面子啊。而且宋蠻子那個姓姜的高官一聽那些蠻子是李璮的人,馬上就翻臉殺了我們色目人,搶了我們的好馬送給李璮蠻子,這擺明了宋蠻子和李璮蠻子在背底下有勾結啊。」

「李璮和賈老賊有勾結,你以為朕不知道?」忽必烈冷哼,但同時心中有氣,李璮仗著有賈老賊撐腰,確實越來越也無法無天了。那邊楊璉真珈又哭喊道:「最最可氣的是,李璮蠻子的那些蠻子走狗還對大汗你口出不遜,辱罵大汗是化外蠻夷,要被千刀萬剮的狗韃子——李璮蠻子的走狗都敢如此辱罵神聖的蒙古大汗,李璮蠻子在背底下罵得該有多難聽,小僧簡直不敢想像了。」

「大汗,末將知道現在不是與宋人全面開戰的時候,但李璮蠻子囂張跋扈反相畢露,絕不能再坐視無法無天了。」忽必烈愛將、色目將領阿里海牙也憤怒道:「去年的開平戰役,我軍能開到前線的兵力不足總兵力的四分之一,除了被宋蠻子牽制的軍隊外,其中四分之一就是用來提防李璮蠻子叛變,導致前線兵力不足未能與阿里不哥偽汗決出勝負。末將認為,李璮蠻子若不早除,將來大汗與阿里不哥偽汗戰事又開,李璮蠻子仍然將是大汗的肘腋之患!甚至會在大汗親征之際突發叛變,從背後捅大汗一刀!」

「是啊,是啊,李璮蠻子現在大肆擴軍,大汗若不早除,只怕會尾大不掉。」其他色目將領紛紛附和,堅決要求忽必烈對李璮下手,他們願為前部先鋒。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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