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襄陽血 第三章 禿驢子聰

「賈老賊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出使南宋的路上,子聰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鄂州之戰後回到大都,子聰知道了自己在鄂州所見的賈老賊並非真貨,而是賈老賊的副手韓震假扮,被愚弄的子聰對此並沒有表現出惱怒,而是深深的搖撼,遺憾自己沒能見到真正的賈老賊,見到那個在崩潰邊緣把南宋扭轉乾坤的賈老賊。所以宋京在向子聰提出出使邀請後,子聰稍一考慮就答應下來,為的就去見見真正的賈老賊是什麼樣的人。

子聰不是第一次到南宋和臨安了,二十三年前,懷才不遇的子聰出家為僧,跟著禿驢師傅海云云游四海,了解各地風土人情。期間子聰就到過大宋的國都臨安,臨安城富甲天下的繁華曾經給子聰留下過深刻印象,不過說到印象最深的,還是南宋不殺文官造成的官員腐敗嚴重,還有就是富庶的南宋對最底層農民沉重的苛捐雜稅,子聰很有興趣想了解了解南宋現在的情況,看看賈老賊除了軍事才能和擅長爭權奪利外,還有沒有治國才能。

從兩淮到臨安一路走下來,南宋的嶄新面貌很是讓子聰吃驚不小,雖說南宋對百姓的捐稅仍然沉重,但官員在貪污腐敗上已經隱蔽和收斂了許多,至少沒有官員再敢明目張胆的對百姓亂征苛稅,貪污依舊手段卻相當聰明,多是靠實施土木工程和加大當地資源貿易從中牟取巨額利益——這樣的官員雖然可恨,但也將當地道路橋樑重新翻修和拓展了民間貿易,對國計民生也有不少好處。

南宋官場風氣的變化,子聰稍一打聽就明白了其中蹊蹺,賈老賊對稅賦貪污和加重民間剝削恨之入骨,凡是有倒霉鬼被抓到不審不判——南宋不殺文官,審判後最多革職回家,連個人財產都不收繳,那些貪夠了的官員回家照樣做富家翁;賈老賊也不願背上破壞國家法度的惡名,改變手段,把官員抓到就關進大牢里吃糠咽菜給獄霸毒打,審理上卻要求三審定案,要求證據確鑿詳機——犯罪官員對當地百姓每人加一文錢的稅,那麼審理他們的官員就得把每一個被加稅的百姓口供和畫押拿到才能定罪審判,光是定罪都得三年五年,還有複審重審下來,犯案官員就算出獄也可以直接去買棺材了。這還不算最毒的,最毒的是賈老賊定下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凡是副職舉報正職證據確鑿,那麼副職就地接任正職——各級官員還想打賦稅的主意,就得仔細掂量掂量後果了。

有人要說了,賈老賊如此倒行逆施不怕招官員恨嗎?但他就錯了——地方官員們對賈老賊的喜愛遠勝過丁大全呢!原因無他,賈老賊在稅賦上盯得雖然緊,在商業和土木工程上的腐敗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可以說是故意縱容,尤其是縱容地方官員開礦挖煤和伐林采木,並且親手創造出了採礦證、採煤證和林木經營許可證等等專賣證,讓地方官員通過倒賣這些證件和抽佣大把大把的撈銅錢。除此之外,地方上有什麼修路建橋的,賈老賊不僅指示戶部尚書胡大昌和屬於趙禥黨的工部尚書楊棟一律照準,還默許地方官員搞什麼貸款修路收費還貸。總之地方官員只要不觸犯直接加稅加賦的底線,其他的事情上賈老賊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即便告到朝廷上賈老賊也儘力維護,這樣一來,地方官員既有撈錢的機會,又可以緩解沉重稅賦引起的階級矛盾,還能開拓商業增加就業崗位讓老百姓增加收入,民富則國自然強,皆大歡喜。

「允許一定程度的腐敗,以隱蔽的手段剝削百姓,大興土木鼓勵商業礦業使民間富足,方便下一步的隱蔽剝削。」子聰號稱當世奇才,很快就看出賈老賊溫和改革的真面目。明白了這點後,子聰不禁對賈老賊佩服萬分——以南宋目前的狀況,如果像子聰建議忽必烈行漢法一樣搞一次天翻地覆的大改革,南宋這架積重千鈞的破馬車非立即散架不可,倒是這種溫和式改革非常有效,既兼顧到了各個階層的利益,又可以從根本上緩和社會矛盾,逐步的增加國家收入。

走走看看,不知不覺已到臨安碼頭,在子聰的要求下,宋京和子聰一行舍船步行,從陸路入城。與二十年前子聰見到的臨安不同,現在的臨安在繁華上已經更上了一層樓,就連城外都是人煙稠密,茶肆酒樓店鋪成行,房屋樓舍林立篦比,子聰暗暗估計了一下,如果沒有戰亂再這麼發展下去,最多二十年後,臨安城就得把城池擴大一倍。看到這裡,子聰不由又是一陣艷羨——雖然自己苦心為忽必烈經營建設,但不知要到什麼時候,北方才能有如此繁華富庶的城市啊?

「剛才那個唱出嫁小媳婦的小妞,不知是那個院子的姑娘?長得可真不錯……」子聰正嗟嘆的時候,街道旁邊一處瓦子中飄出一個子聰十分熟悉的聲音,子聰扭頭一看,立即便在瓦子繁雜稠密的人群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聲影,子聰不由大喜叫道:「黃藥師!黃仙長!」

「誰叫我?聲音好像在那裡聽過?」正在瓦子里與歌女打情罵俏的黃藥師有些納悶,回頭往街道上看時,子聰那張熟悉的笑臉便赫然入目——黃藥師臉色大變,一把推開懷裡的少女,順手操起屁股上板凳就沖了出去!旁邊的董平高和黎尚武等衙內軍將領大為驚訝,正要問黃藥師為什麼那麼衝動時,黃藥師卻已經大吼起來,「弟兄們!出來和老子打死這個狗禿驢!給老子們在神臂城戰死的弟兄們報仇!」

「給神臂城戰死的弟兄報仇?」董平高等人大奇。那邊子聰也嚇了一跳,忙擺手解釋道:「黃仙長,你別誤會,小僧……」子聰的話還沒說完,黃藥師的板凳已經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子聰趕緊連滾帶爬的躲開,旁邊子聰帶來的怯薛也已舉刀劈去黃藥師的板凳。黃藥師在蒙古軍隊里呆過,將那些怯薛穿的服色一眼認出,退後幾步紅著眼睛大吼道:「董平高,黎尚武,你們兩個龜兒子怎麼不帶人動手?這個狗禿驢就是忽必烈的心腹子聰!旁邊這些韃子,是忽必烈的衛隊士兵!」

「韃子?漢奸?!」董平高和黎尚武等人也聽過子聰的名字,馬上各自拔出武器怪叫著衝出瓦子——現在的衙內軍可不是以前的衙內軍,在神臂城血與火的淬鍊中,這些昔日的紈絝子弟已經成長成了真正的精銳戰士,上百人提著刀衝上去,散發出來那股殺氣竟連忽必烈的怯薛衛隊都心驚膽戰,趕緊簇擁著子聰向後撤退。不曾想街道上的南宋百姓也已經沖了上來,磚頭石塊白菜雞蛋的往子聰等人身上直招呼,不少人甚至已經從路邊找來木棍鐵棒等武器準備和蒙古人拚命。故地重遊的子聰不由又是大驚,「宋人百姓不是一向軟弱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仇恨蒙古人了?難道又是賈老賊搞的鬼?」

「黃藥師,董平高,黎尚武,你們不要發瘋!」宋京不敢怠慢,忙攔在黃藥師等人面前解釋道:「你們不要亂來,兩國相爭,不斬來使,子聰大師是蒙古派到大宋的國使,而且還是賈少傅邀請他來的大宋,你們別亂來!」

「放屁!」黃藥師紅著眼睛咆哮道:「子聰給韃子當走狗,這些年害了我們多少漢人?賈少傅曾經說過,韃子那邊除了忽必烈以外,第二個想殺的人就是這個狗禿驢!即便邀請他來大宋也是把他騙過來一刀砍了!」

「真的,真是賈少傅的命令,不信咱們這就去見賈少傅。」宋京滿頭大汗的解釋道。黃藥師哪裡肯信,只是咆哮道:「少啰唆!給老子滾開!弟兄們,鄉親們,殺了這些狗韃子!殺了這個狗漢奸!給咱們弟兄報仇!給咱們漢人報仇!」

「報仇!報仇!報仇!」無數人怒吼起來,喊著各種報仇的口號,石頭磚塊雨點般砸向子聰一行。還好,這時候臨安禁軍陳大方的軍隊已經趕到,及時用盾牌將憤怒的臨安百姓隔開。但衙內軍就比較難辦了,以黃藥師、董平高和黎尚武三人為首的衙內軍現在打架的本事已經遠超過陳大方手下這幫酒囊飯袋,人數雖少卻把陳大方的多數人打得滿地找牙,宋京和子聰等人見勢不妙,趕緊靠著臨安禁軍的保護往城裡沖,後面陳大方親自指揮部隊拚死攔住黃藥師等人,宋京和子聰等人才得以逃進臨安城裡——不過子聰一行人每人身上都多了不少被石砸出來的青紫。

「子聰大師,真是抱歉,一會下官一定向賈少傅稟報此事,請賈少傅好生治治衙內軍那幫兔崽子。」宋京連聲道歉。子聰涵養甚深,擦著光頭上被砸出來鮮血微笑道:「宋大人不必在意,黃仙長乃是性情中人,這點小僧早就知道,與宋大人無關。」說到這,子聰又疑惑的向宋京問道:「不過宋大人,剛才小僧聽到不少臨安百姓都喊為什麼玉蓮姑娘報仇?這玉蓮姑娘是誰?」

「玉蓮是一部戲曲里的角色,戲曲的名字叫《玉蓮恨》。」宋京有些尷尬,仔細解釋道:「這部戲是賈少傅親手寫的故事,請湯漢、李伯玉、陳宗禮和范東叟四位當世大儒潤色譜曲,在臨安流傳甚廣,賈少傅又命令大宋各地的戲班曲人都得演唱此曲,是以其中的玉蓮姑娘深入人心,提到蒙古人,基本都會想起玉蓮姑娘。」

「戲曲中的玉蓮姑娘與蒙古人有何相干?」子聰聽得一頭霧水。宋京更是尷尬,苦笑道:「戲中的玉蓮姑娘是一戶北方漢人之女,只因蒙古人在北方推行初夜權,玉蓮姑娘在出嫁當夜必須陪當地蒙古人保長過夜,玉蓮姑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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