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襄陽血 第二章 飲鴆止渴

和賈老賊估計的一樣,接到廉希憲慘敗消息的忽必烈確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多少個晚上睡不著覺,以至於在這期間最疼愛的皇后察必為忽必烈生下嫡子孛兒只斤真金,忽必烈都沒露出什麼笑容。而忽必烈的心腹謀士姚樞、郝經、竇默和心腹大將按嗔、塔察爾和伯顏等人也好不到那裡,個個都是死了親娘老子一般愁眉苦臉,沒一個有好臉色,相反倒是忽必烈的頭號心腹子聰表現得非常平靜,談笑自若。

全體忽必烈軍高層坐卧不寧的過了一段時間,到了二月二十三這天,又有一個噩耗傳來,高麗權臣林衍和金俊在得知他們與南宋聯繫的機密走漏後,先發制人廢掉了忽必烈在高麗的傀儡國王王倎另立新王,忽必烈派駐高麗的七二名達魯哈赤也被屠戮過半,正式舉兵造反。高麗叛變的消息對兵力日見捉襟見肘的忽必烈來說無異於青天霹靂,忽必烈不敢怠慢,趕緊召集眾心腹謀士商議對策。

「二月初六深夜,林衍封鎖國都城門,金俊提兵包圍王官,威逼王倎退位,立高麗高宗王皞年僅十一歲的幼子安慶公王淐為王。二月初八,林衍與金俊威逼王淐布告高麗國民,正式脫蒙獨立向宋稱臣;二月初九到二月十五,林衍控制的高麗軍隊陸續襲擊各地鎮守府,先後殺害達魯花赤四十九人,驅逐十八人,高麗僅有西京、熙州與龍州三城仍在忠於蒙古的軍隊手中,目前我軍殘部與高麗叛軍在大同江隔江對峙,叛軍隊伍為我軍十倍,並且持有數量不明的宋人神秘武器手雷,大同江防線告急……」

聽著高麗急報,城府甚深的忽必烈還能保持冷靜,至少臉上不動聲色,他手下的一干武將則早已個個暴跳如雷,無不咆哮著要去找高麗叛軍算賬,把高麗棒子殺光殺絕。其中又以資格最老的宗王塔察爾吼得最為大聲,「大汗,這些高麗蠻子不能輕饒了他們,得馬上起兵鎮壓他們,把高麗叛逆殺光殺絕!否則事情一開了頭,地方上那些早懷異志的逆臣有了榜樣,就會跟著有樣學樣了。」

「王爺說的話有道理,這個口子不能開。」大將粘合南合也附和道:「大汗如果坐視高麗叛變不做處置,那麼地方上那些手握重兵的逆臣就會覺得大汗軟弱可欺,山東的李璮會第一個起兵響應,太原的李毅奴哥、戴曲薛和邳州的張邦直這些早就對大汗聽宣不聽調的逆臣也會接二連三的反叛自立,甚至連孤立在大理的兀良哈台也說不準會怎麼樣。要想鎮住這些野心餑餑的逆臣,就得拿出雷霆手段鎮壓高麗,殺雞給猴子看。」

「王爺和拈合將軍都言之有理,可要想鎮壓高麗叛逆,軍隊從那裡來?軍糧從那裡來?」竇默蒼老的臉上儘是憂慮,沉聲說道:「鄂州一戰,王爺的主力全軍覆沒,剩下的精銳部隊一部分駐紮在開平,一部分被廉希憲帶去了鳳翔路,二線軍隊或是鎮守地方,或是南防宋人,還得抽調兵力監視野心勃勃的逆臣李璮、李毅奴哥等人。在河北,王爺手裡連一萬人的機動兵力都拿不出來,還有什麼兵力去鎮壓高麗?」

「軍隊也許還有辦法,可糧草怎麼辦?」郝經補充道:「山西河北存糧要應付與阿里不哥的戰事,南京路被曹世雄燒殺搶掠一番後不僅不能提供糧草,反而要向大汗伸手要糧,山東去年蝗災,無數農田顆粒無收,剩下的一點存糧自給尚且不足,還拿什麼支援前線?」

蒙古眾主戰將領啞口無言,倒是正在焦頭爛額的忽必烈抬頭問道:「郝先生,你說軍隊有辦法解決?什麼辦法?」郝經躬石答道:「回稟大汗,中原大地人力雄厚,大汗可命各地加強募兵,多招青壯為丁,不出三月,可建十萬大軍。」

「怕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姚樞長嘆一聲說道:「三個月招十萬兵,是有可能,可時間不嫌太長了嗎?三個月時間,已經夠林衍金俊打到長白山了,不要忘了急報上有一條——高麗叛軍手裡可有宋人的神秘武器!到時候阿里不哥再和高麗叛逆一聯合,我們開平的軍隊就腹背受敵了。而且最關鍵的一點——招兵容易養兵難,沒有糧草拿什麼養兵?」

郝經也沒話說了,所有人全都將目光轉到了忽必烈臉上,期待忽必烈做出決策,誰知一直不動聲色的忽必烈忽然長嘆一聲,「天災人禍,內憂外患,四面環敵,難道天要亡我忽必烈嗎?」忽必烈眾心腹黯然,深知忽必烈軍隊現在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刻,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土崩瓦解,萬劫不復。這時候,姚樞小心翼翼地建議道:「大汗,要不暫時封鎖高麗叛變的消息?只要拖到今年秋糧下來,也許我們還有轉機。」

「朕也想過封鎖消息,拖延時間。」忽必烈面無表情,「可高麗逆臣和南面的賈似道老賊也有聯繫,賈老賊會放過這個打擊我軍軍心的機會嗎?」說罷,忽必烈站起來在大殿中轉了幾圈,忽然又說道:「諸卿,若朕向阿里不哥稱臣,換取停戰,你們以為如何?」

「大汗,萬萬不可啊!」忽必烈的心腹們個個魂飛魄散——忽必烈向阿里不哥投降稱臣,那麼阿里不哥的親哥哥忽必烈也許還能保住榮華富貴,但忽必烈這些心腹可就沒一個能逃出阿里不哥的毒手了。所以忽必烈的這些心腹們二話不說,馬上向忽必烈大說阿里不哥如何如何陰險毒辣卑鄙無恥,阿里不哥手下的走狗阿藍答兒和劉太平等人如何如何心狠手辣狡詐狠毒——總之一句話吧,忽必烈如果向阿里不哥投降稱臣的話,那麼肯定只有死無葬身之地一條路可走。

「大汗真是越來越工於心計了,明明擔心手下在這種危難時刻叛變離去,卻故意先說自己想投降,試探部下的態度。」一直在冷笑著不說話的子聰看出忽必烈的用意,忍不住笑出了聲,「呵呵。」

「子聰大師,你在笑什麼?」忽必烈老鷹一樣的眼睛轉到了子聰的光頭上。其他人的憤怒目光也全部轉到子聰光頭上——心說老子們在這裡為了大汗的基業勞心傷神,你這個狗禿驢平時最得寵愛,今天倒一句話不說了。子聰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忙向忽必烈拱手道:「大汗見諒,小僧是為大汗眼下的處境而笑。」

「你說什麼?」忽必烈的心腹們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全都向著子聰怒吼起來,個別人甚至還下意識去摸到武器。忽必烈也被子聰的話弄得一陣糊塗,一張還算帥氣英俊的臉鐵青下來,向子聰喝道:「子聰,朕如今外有強敵壓境,內部瀕臨崩潰,你還認為好嗎?」

「大汗如今的狀況是極端不妙。」子聰不慌不忙地答道:「但否極泰來,事態惡劣到了無法再惡劣的地步,大汗的轉機也就來了——小僧敢斷定,一個月時間之內,大汗定有轉機,度過此劫!」

「願聽大師高見。」忽必烈放緩口氣,心知自己這個最得力的謀士必然已經看出了什麼。旁邊的按嗔也問道:「子聰大師,既然你說大汗否極泰來,那眼下的高麗叛變如何處置?」

「高麗蕞爾小國,何足掛齒?」子聰輕鬆的微笑道:「從南京路抽調兵力北上鎮壓就是了,南京路郭侃手裡的總兵力足有六萬,抽調個三四萬足夠——高麗女人床上功夫了得,高麗男人在戰場上就不怎麼樣了。」

「從南京路抽調兵力?」忽必烈大吃一驚,脫口問道:「那宋人怎麼辦?宋人如果攻打南京路,那用什麼去抵擋?」

「賈似道有那麼傻嗎?」子聰一聳肩膀,微笑道:「南京路被曹世雄掃蕩了一遍,農田破壞民不聊生,賈老賊不會傻到來替大汗檫屁股。退一萬步說,宋人中就算有腦袋發熱想收復舊都,南京路的平原地形也不利宋人的步兵作戰,我軍以空間換時間,先讓宋人占著南京路又如何?待郭侃的軍隊剿滅了高麗叛亂,回過頭再收復南京路,還不是輕而易舉?」

「有道理。」忽必烈點點頭,又皺眉道:「那軍糧從那裡來?朕手裡可是一顆糧食都拿不出來了。」

「簡單。」子聰輕鬆得像是以前廟裡偷吃狗肉一樣,「賈老賊會給大汗提供糧草。」

「你瘋了?」忽必烈以為自己的頭號謀士忽然患上了失心瘋,脫口問道。姚樞、竇默等文官啞然失笑,按嗔、粘合南合與塔察爾乾脆就指著子聰捧腹大笑,「子聰大師,你一定是沒睡醒吧?賈老賊和大汗不共戴天,會送給大汗糧草?」

面對眾人的嘲笑,子聰不急不惱,瘦臉上反而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忽必烈正要詢問子聰自信的原因時,外面忽然飛奔進來一名黃門官,手捧一道奏章,高聲說道:「啟稟大汗,宿州六百里加急,宋人遣宋京為使入境,請求與大汗停戰議和,重開邊市交易糧鹽馬匹,宿州守將請示是否允許宋人國使北上?」

「什麼?!」除了子聰之外,大殿中每一個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看著子聰就像看著神仙一樣。子聰則微笑著喃喃自語道:「賈老賊,果然不傻。」

「允許!」忽必烈震驚過後,馬上命令道:「六百里加急傳令宿州,允許宋人國使北上大都,讓沿途諸城好生接待並保護宋人使者,不得怠慢。還有,為宋人國使提供上好車馬,讓他們以最快速度抵達大都。」

「微臣遵旨。」黃門官領命而去。忽必烈這才轉向子聰,用驚訝無比的口氣問道:「子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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