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風雲臨安 第五十五章 風雨襲鄧州

「六月八日,宋人淮南東路安撫制置大使李庭芝在盱眙公然現身,同日下午至六月十一日,宋人軍隊攻擊六十三次襲擊我軍斥候與征糧隊,殺死殺傷我軍斥候與征糧隊士兵攻擊五百餘人;六月十一日下午,李庭芝部將姜才率戰船二十餘條襲擊我軍運糧船隊,與我軍發生激戰,我軍將士雖英勇還擊,無奈宋軍神秘武器威力巨大,被宋軍擊沉戰船八條,運糧船十四條,軍士傷亡近三百人……」

聽著信使念誦臨淮急報,忽必烈麾下的一幫文臣武將差不多個個都是面色鐵青,氣得呼吸出聲,又粗又快。不過打擊他們的還在後面,臨淮信使剛把急報念完,另一名來自壽州的信使又稟報道:「啟稟大汗,自六月十一日起,宋人淮南西路制置使杜庶率軍頻繁挑釁我軍,先後十三次侵入淝水,撞沉炸沉我軍戰船糧船共二十九隻,我軍被迫還擊,與之展開血戰,無奈水軍數量質量皆不如杜庶,被其擊敗。六月十日夜,杜庶之子杜鴻率軍突襲蒙城,我蒙城守軍忙於整備麥收,準備不足被其得手,我軍士兵傷亡慘重……」

好不容易等兩路信使把戰報念完,忽必烈手下那幫武將已經是個個哇哇大叫,「狗蠻子,太欺負人了!大汗,請讓末將帶兵去教訓教訓這些狗蠻子!」「大汗,下令報復吧,否則我們就要讓狗蠻子看扁了!」「大汗,南人們這是在趁火打劫,他們看準了我們正在和阿里不哥交戰,騰不出手來對付他們,所以才敢這麼囂張,我們要是不把南人的囂張氣焰打下去,只怕他們會進一步得寸進尺!」「乘人之危,這肯定又是賈似道老賊的主意——南人裡面就數他最不要臉!」

和忽必烈的武將相比,忽必烈手下的謀士幕僚就要冷靜得多,尤其是忽必烈麾下的頭號謀士子聰,乾瘦的老臉上更是掛著令人琢磨不透的微笑,還假惺惺的向忽必烈的另一個重要謀士姚樞問道:「姚老先生,這事情你怎麼看?」

「賈似道的虛張聲勢之計。」姚樞斬釘截鐵地說道:「我軍去年三路伐宋,宋人雖勝卻元氣大傷,國庫已經絕對無法承手起新的一輪大戰,賈似道又剛剛接手民政,倉促發起戰爭,宋人百姓必然不堪重負,賈似道執意窮兵黷武,無法向國人交代——相信賈似道不可能看不到這點。賈似道之所以讓邊境軍隊頻頻挑釁我軍,不過是為了牽制我軍兵力,讓我軍不敢從南線抽調兵力北上。」

姚樞的觀點獲得幾乎所有忽必烈謀士幕僚的支持,而忽必烈和子聰對視一笑,忽必烈不置可否,子聰則陰森森的向姚樞問道:「那依姚先生之見,我軍可以對宋人的挑釁置之不理,放心從南線抽調兵力和軍需物資北上作戰了?」

「不能。」姚樞搖頭,雖然明知道子聰問這話有古怪,但姚樞還是如實闡明自己的觀點,「賈似道為人奸詐無匹,雖然不敢立即與我軍全面開戰,但我軍如果從南線大量抽調兵力之後,賈似道難免會產生乘虛而入的念頭。現在丁大全已經倒台,賈似道在宋人朝廷中已經無人能夠制衡,他如果發起大規模偷襲,我軍既難防範也難提前知曉,恐怕會損失慘重。加上李璮叛賊在山東作亂,就更需要在南線保留足夠兵力對宋人和李璮形成威懾。」

「依老夫所見,我軍南線兵力不能抽調一兵一卒,對宋人的挑釁以與堅決還擊。同時集中力量控制鳳翔路,首先切斷阿里不哥獲得物資供應的道路,方為上策。」姚樞全面闡述了自己的觀點。話音剛落,忽必烈的其他謀士中立時響起一片附和聲,都認為不能從南線抽調兵力和軍需物資,以免後院起火,被賈老賊抄了己方的後路。而忽必烈和子聰又對視一眼後,忽然雙雙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大汗,子聰大師,不知何事如此發笑?」姚樞鬱悶地問道。忽必烈大笑道:「子聰大師,你就不要戲耍姚先生了,快把那東西拿給姚老先生看吧。」子聰大笑答應,從面前公文中取出一份急報遞於姚樞。姚樞展開急報一看,頓時氣得額頭青筋暴跳,原來這份急報乃是出自成都路經略使劉黑馬之手,劉黑馬向忽必烈報告說,他收到得自於宋軍內部的準確消息,宋軍近日將在邊境地區發動一系列佯攻行動,但賈似道又密令宋軍將領不得將軍事挑釁升級為大規模戰爭,更不能攻取蒙古控制區域內的城池要塞,使戰爭擴大到難以控制的地步。蒙古軍一旦發動反擊,宋軍就將全面收縮採取守勢——換句話說,子聰早就知道賈似道的軍事意圖,卻故意讓姚樞闡明保守觀點,讓姚樞這個在忽必烈帳下唯一能和子聰一較長短的謀士出醜賣乖!

「原來子聰大師早就對賈似道的打算知道得何比清楚,又何必問道於盲、戲耍老夫呢?」姚樞花了很大力氣才把心頭怒火壓下,將劉黑馬那份報告傳遞給其他謀士觀看。子聰微笑道歉,「姚老先生切莫生氣,小僧只是和老先生開一個小小玩笑。」

子聰嬉皮笑臉地道歉顯然沒有半點誠意,惹得姚樞更是暴怒,姚樞正要發作時,那邊忽必烈已經擺手道:「姚先生,不要動怒,團結至上。」姚樞無奈,只得瞪一眼滿臉得意的子聰,氣呼呼退下。忽必烈又命令道:「傳朕的旨意下去,壽州、臨淮兩地駐軍發動反擊,擺出與宋人全面開戰的架勢,把宋人嚇回去。再從南京路抽調四萬兵力北上,支援北方戰事。山東西路的兵力不能抽調,讓張宏繼續盯住李璮。南方已然麥熟,收糧之後立即調糧五萬石至大都,以備戰事所需。還有鐵器……」

「報——!」忽必烈正下令抽調南線兵力與軍需物資北上的時候,一個傳令兵的急報聲打斷了他的命令——也打碎了他全力對付阿里不哥的美夢。那滿身塵土的傳令兵跌跌撞撞地跑到忽必烈面前十丈雙膝跪下,帶著哭音喊道:「啟稟大汗,南陽急報,六月十三日凌晨……」

聽完傳令兵的急報,忽必烈氣得一腳踹翻面前的紅木御案,跳起來瘋狂咆哮,「賈老賊,你簡直就是一條瘋狗!你是上輩子和朕有仇嗎?怎麼事事處處都和朕過不去?朕要是抓到了你,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

……

時間回到六月十三日凌晨的寅時剛到,素有三省雄關之稱的鄧州城外,一個名叫八里崗的小山丘背後,舍船步行至此的呂文德軍三千精兵剛到此處便停住了腳步,在八里崗背後的樹林之中潛伏了下來……

「將軍,我們休息多少時間?」全身幾乎被汗水濕透的荊襄軍統制牛富剛擦去臉上汗水,便迫不及待地向親自領軍來攻鄧州的呂文德問道。不等呂文德開口,旁邊另一名呂文德愛將范天順搶先接過話頭,「大人,依末將看最多休息半個時辰足矣,或者乾脆現在就發動進攻,否則一會天亮了,我們的偷襲行動就容易被韃子發現了。」

「別急,將士們傍晚從襄陽出發,差不多急行軍了一夜時間,已經十分疲勞。讓將士們好生休息,卯時過後再發動進攻。」呂文德不動聲色地說道。話音剛落,牛富和范天順都是大吃一驚,雙雙驚問道:「卯時發動進攻?將軍,現在是夏天,到卯時(凌晨五點)天就蒙蒙亮了,到那時候再發起進攻,我們會被發現啊。」

「平常是這樣,但今天不同。」呂文德黑胖的臉上儘是微笑,「知道為什麼我要選擇今天偷襲鄧州嗎?就是因為我觀察氣候,知道在今天凌晨的卯時左右荊襄北面將有一場大暴雨,是最難得的偷襲時機。」

「卯時左右會有大暴雨?」牛富和范天順一起抬頭看天,見夜空中明月皎潔,繁星點點,還有微風吹拂,絲毫不像要下暴雨的模樣,不由一起苦笑問道:「將軍,這天會下雨嗎?你會不會搞錯了?」

「相信本將的經驗。」呂文德盤腿坐下,沉聲說道:「以本將軍在荊襄一帶生活數十年的經驗,凌晨卯時這一帶至少有七成把握要下暴雨,不信你們可以看地上的螞蟻,已經在開始搬家了。」

借著皎潔的月光,牛富和范天順兩人還真趴到地上去觀察,果然依稀看到一些螞蟻已經在搬運巢穴,這也正是暴雨來臨的前兆。但倆人卻不敢冒險相信呂文德的經驗,范天順抱拳問道:「將軍,地上的螞蟻是在搬家,可這並代表卯時就一定下暴雨,如果卯時暴雨沒有落下或者時間有誤,那我軍的行蹤就一定會被發現,一夜時間從襄陽急行軍至鄧州的辛苦也將前功盡棄。依末將看來,還是穩妥一些立即發動攻擊為好。」

「鄧州有守軍五千餘人,又佔有地利,我軍偷襲如果不能立即搶上城牆,也將前功盡棄,反而空折兵力。」呂文德斬釘截鐵地說道:「只有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暴雨之中發動偷襲,才對我軍的行動最為有利。而且卯時正是開啟城門的時間,說不定我們還能借著暴雨掩護,直接殺進城中。」

「將軍,要是暴雨不下呢?你可只有七成把握啊。」牛富擔心地問道。呂文德閉上眼睛,淡淡答道:「如果卯時暴雨不至,我軍立即撤退,由本將向賈少傅請罪,與你們無關。趕快休息,你們也很辛苦了,一會戰事開始,還需要你們奮勇殺敵。」話說到這步,牛富和范天順再擔心也只得乖乖閉嘴,乖乖坐下休息,等待暴雨來臨。但夜空中仍然是微風輕拂,說什麼都不像要有暴雨來臨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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