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風雲臨安 第三十二章 科場暗鬥(1)

牡丹樓發生的事並沒有在臨安城裡掀起太大的風波,被臨安府關押審問了兩天後,所有嫌犯便全部被臨安知府馬光祖下令釋放,並張帖了懸賞捉拿皇甫少華的布告,事情就算告一段落。這其中有三個原因,一是因為賈老賊對這個案子並不是十分在意;二是事件的主要當事人、有丁大全庇護的酈君玉借口他對皇甫少華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還有考期臨近需要專心備考,推脫了所有詢問,使得馬光祖無法取證;第三就是開慶二年的科舉考試已經進入倒計時階段,全臨安官場的目光幾乎都集中到了考場之上,自然再沒人來糾纏這麼一件小事。(牡丹樓老鴇:「對你們來說這是小事,對我來說可是大事——我的那些姑娘們可是被衙內軍那群流氓糟蹋了兩個晚上!連一個同步都沒給!」)

科舉,封建社會選拔人才和官員的重要制度,打破了世族把持朝廷人事、影響皇帝權力的局面,也打破了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的壟斷,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社會發展,在特定的環境和背景條件下,算得上是一種優秀制度。但是歷史就是這樣,一個制度再好再完善——到了居心叵測的人手裡,總是會變得比沒有制度還要糟糕,尤其是在這個制度涉及權利分配與金錢交易的時候,制度的公平性就會受到嚴重挑戰……

宋代的科舉自治平三年後定為每三年一次,不定時加開恩科,最近的科舉是在去年,狀元是周震炎,主考官是丁大全,只因賈老賊率領宋軍在前方打了一個大勝仗,加上戰爭中地方官大量損失,宋理宗才決定在開慶二年加開一場恩科,慶祝前線大捷並選拔補充人才——很不幸,這一次的主考官又落到了丁大全手裡。所以到了開慶二年五月十七下午、恩科考官即將入闈的時候,兩幫居心叵測的人便聚集在丁大全和賈老賊的家裡,聽取各自一黨黨魁對這次恩科交代的布置安排……

先說丁大全家中,待眾心腹走狗到齊後,丁大全首先介紹道:「這一次的恩科,本相是主考官,周震炎是副主考,三十六房考官中,有二十六房是本官的人,另外十房有七房是吳潛的人,至於最後那三房——很不幸,是賈老賊的走狗。所以說,我們在這次恩科中既要撈,又要扶持自己的人,就得小心賈老賊利用他在考官中的走狗抓我們的痛腳,在朝廷上參我們一本,讓我們偷雞不著蝕把米。」

「恩相,能不能把賈老賊那三個走狗收買過來?賈老賊的走狗都是些貪婪無恥之徒,只要給他們的好處夠多,就不怕他們不停話,這些我們做起事來也能少些顧忌。」周震炎試探著問道。周震炎的話惹得丁大全其他走狗一陣嗤笑,戶部尚書胡大昌冷笑問道:「周狀元,你是想坑害恩相嗎?賈老賊安插進考場的那三個考官,分別叫黃鏞、林則祖和曾唯,就是當年的『太學六君子』其中的三個,和陳宜中一樣是丁丞相的死對頭——收買他們,不過是讓他們有參奏恩相的證據。」

「胡大人言重了,下官那敢坑害恩相,只是不知道那三個考官的來歷,故而失言。」周震炎嚇了一跳,趕緊辯白自己的無心之失,又罵道:「賈老賊果然奸詐,竟然讓這三個卑劣小人監視恩相,卑鄙之至。」這回換丁大全冷笑了,「蠢貨,不懂就閉嘴!賈老賊又沒管著禮部,他如何能安插這三個人進考場?這是皇上的帝王心術——故意讓賈老賊的走狗到考場中摻沙子,免得本相獨霸學政,壟斷學子晉陞之門。」

「下官愚笨,多謝恩相指點。」周震炎一開口就說錯話,乾脆自罵一句閉上嘴巴。丁大全又說道:「鑒於有這幾個賈老賊走狗在場,那他們十有八九會重點注意搜檢那一關,所以去年我們用暗記放檢那一招已經行不通了。不過也沒關係,他們喜歡搜檢就讓他們檢查去,真有那些夾帶書籍準備作弊的,讓他們替我們抓好了——反正今年本相已經不打算再用這一招,他們抓得越嚴,我們的人就越有機會考上。」

「恩相,那你打算如何幫我們的人考上呢?」胡大昌試探著問道。丁大全一笑,手指卓夢卿笑道:「這就要靠卓夢卿卓大學子了,卓大人雖然不是考官,但他已經聯絡了一批翰林院翰林,以兩千貫一張考卷的價格請他們替我們的人答卷,到時候我們只要答好的卷子帶進考場,交給我們的人照抄就是了。」

「各位大人放心,恩相已經做好安排,到時候卓夢卿自然有辦法把答卷送進考場。」卓夢卿微笑道:「而且為了防止事情走漏,恩相準備周全,雖然已經掌握了考題卻不泄露,要等舉子盡數入場之後,下官才會把考題告訴那些翰林,讓他們臨時答題再送入場,以防我們收買的翰林走漏消息,誤了恩相的大事。」

「恩相思謀周全,滴水不露,下官佩服。」丁大全的幾個走狗異口同聲大拍馬屁。丁大全捻須微笑,又交代了一通如何避開吳潛黨和賈老賊黨考官作弊的手段,末了補充道:「這一次恩科將取進士一百二十八人參加殿試,其中有十餘人最為關鍵,乃是本相板倒賈老賊的馬前卒,絕對不能出意外。為了預防萬一,這十餘人將採取答題暗記的作弊方法,你們在審卷之時,只要見到這個暗記……」

「外面有人!」坐在窗戶邊的陳大方忽然驚叫,打斷了丁大全介紹作弊暗記的話,不用丁大全吩咐,房間里的數名隨從立即竄出大門,不過房間外面並沒有立即傳來喊殺聲和打鬥聲,反而有人驚訝問道:「小公子,歐陽先生,怎麼是你們?」丁大全和陳大方等人一愣,一起出房時,果然看到丁壽翁和歐陽鋒被隨從包圍在窗口旁邊。丁大全惱怒道:「壽翁,你這小兔崽子和歐陽鋒跑這裡來幹什麼?」

「父親見諒,孩兒只是來略盡孝道。」丁壽翁膽戰心驚的捧起一個食盒,小心翼翼地說道:「聽說父親主持科舉,將入闈三天,孩兒擔心父親在考場中飲食不和,就到街上去買了父親喜愛吃又容易保存的小吃——三不粘、灌腸和蔥油薄脆,獻與父親帶進考場,父親在飢餓時也好充饑。」

兒子孝順至此,做父親的再生氣也不好發作,丁大全收住怒色,勉強笑道:「難得你一片孝心,點心父親收下了。不過,你怎麼知道父親喜歡吃三不粘?這事父親好像沒對誰說過啊?還有,歐陽先生怎麼也和你在一起?」

「父親英明,孩兒原先是不知道父親喜歡吃三不粘,是歐陽先生告訴我的。」丁壽翁還算老實,沒有搶這個功勞。見丁大全疑惑的目光轉向自己,歐陽鋒忙點頭哈腰地說道:「回相爺,小人平時常聽到相爺在閑暇時唱唐婉唐才女的《釵頭鳳》,就斗膽猜測相爺愛屋及烏,喜歡唐才女留下的名點三不粘——沒想到小人的胡亂猜測,竟然恰好和了相爺的胃口。」

「這老小子心思真細,比本相手下那幫廢物強多了。」丁大全心中暗暗讚譽,對歐陽鋒欣賞之餘又心生警惕,轉向丁壽翁問道:「既然你送點心來,那你何必又叫上歐陽先生?耽誤歐陽先生的時間?」

「是歐陽先生買來點心,叫孩兒一起送來……」丁壽翁本來想如實回答,但考慮到如果說老實話,那他的『孝行』也就不復存在,丁壽翁便順口扯謊道:「事情是這樣,孩兒上街為父親購買點心,正巧碰見歐陽先生外出遊玩,孩兒便請歐陽先生做了參謀,又和歐陽先生一起回家,趕在父親入闈之前將點心送來,不想卻碰見父親召集各位大人議事,孩兒與歐陽先生就只好在門外等待了。」

「那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丁大全厲聲追問道。丁壽翁向來懼怕父親不敢回答,惹得丁大全藍臉上又是一陣陰沉。倒是歐陽鋒諂媚答道:「相爺,三公子是你的公子,小人是你的食客,我們的耳朵就是屬於相爺的,該聽到的東西,三公子和小人都會準確聽到。不該聽到的東西,三公子和小人就什麼也聽不到了。何況三公子和小人剛走到窗下就被英明神武的陳將軍發現,就更沒辦法聽到不該聽到的東西了。」

「老小子真會說話。」丁大全陰沉下來的藍臉又露出微笑,點頭道:「算你們聰明,把點心留下,回去吧。」丁壽翁和歐陽鋒一起點頭答應,將點心盒交給丁大全隨從後躬身離去。看著歐陽鋒那畸形的背影,丁大全心中隱隱生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低聲向貼身親隨吩咐道:「安排兩個人監視歐陽鋒,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馬上稟報本相。」

……

與此同時的賈老賊家中,賈老賊的幾個心腹與黃鏞、林則祖、曾唯三名考官又一應在場,聽取賈老賊對這次恩科的行動策略,和丁大全不同,賈老賊先是大罵了一頓丁大全賣國求榮、引用兇惡、陷害忠良、遏塞言路、擾亂朝綱、絕言路、壞人才、竭民力、誤邊防等等罪行,然後才說道:「丁大全此賊不除,大宋永無寧日——本官與你們也無法接觸民政財政!所以本官決定,要利用這次恩科的機會,找出丁大全貪贓納賄、廣結黨羽,任人唯親的證據,此將老賊一舉扳倒,撥亂反正,還大宋官場以清正安寧。最起碼的一點,絕不給丁大全借恩科擴大勢力黨羽的機會!」

「少傅所言極是,丁老賊一日不除,大宋一日不寧,下官等願為少傅鞍前馬後,效犬馬之勞!」聽得幾乎打瞌睡的賈老賊心腹與三個考官一起答道。喜歡被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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