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風雲臨安 第二十七章 將計就計

「不是,不是他。」丁大全府大廳的窗戶外,幾個做店小二打扮的人借著窗戶的縫隙與窗紙上的小洞,端詳打量坐在大廳中品茶的酈君玉良久,幾個曾經見過刺殺賈老賊刺客的店小二都大搖其頭,賭咒發誓地說道:「絕對不是他,那個刺客年齡看上去比他大幾歲。」「那個刺客的相貌雖然很俊美,但是也很有男子氣概,不像裡面這個娘娘腔。」「那個刺客和裡面坐著這位客官雖然都是瓜子臉,但現在這位客官眉毛要淡得多,不像那天那個刺客的眉毛那麼濃。」「嘴也不同,裡面這位客官的嘴要小一些。」

「怪事了?」丁大全聽得一陣糊塗,喃喃道:「既然這個酈君玉不是刺殺賈老賊的刺客,那他為什麼那麼恨賈老賊呢?本相開始還斷定他就是刺殺賈老賊的刺客,莫非本相所料有誤?」旁邊的陳大方低聲說道:「相爺,不奇怪,你不是說過賈老賊的仇人遍天下嗎?這個酈君玉肯定是賈老賊的另一個仇人!再說這個酈君玉看上去十分文弱,怎麼也不像是刺客。」

「既然他不是刺客,又對賈老賊恨之天骨,那他對本相來說,也許還有更大的用處。」丁大全沉吟半晌,覺得這個酈君玉雖然不是刺客,但頭腦靈敏又與自己共同仇視賈老賊,是個可以籠絡的對象。想到這裡,丁大全先是讓人把那幾個叫來辨認刺客的店小二帶回臨安府,又命令道:「擺下宴席款待,叫府里的幕僚都來參加,順便考驗一下這個酈君玉的才學,看他究竟有多少本事。」說到這,丁大全又命令道:「你再跑一趟禮部,查查酈君玉的來歷和家世,看有沒有可疑之處。」

不一刻,更換了官服的丁大全也領著一幫子心腹和家裡幕僚食客進到酈君玉所在的客廳,先向酈君玉介紹了眾心腹走狗,丁大全又指著酈君玉得意洋洋地道:「諸位,這位少年英雄,便是在御街之上當眾怒斥賈似道欺君妄上的酈君玉酈先生!酈先生不光是才華出眾,更是膽色過人,一席話駁得氣焰囂張的賈似道走狗張世傑心驚膽裂,嚇得那廝抱頭鼠竄,使得賈似道老賊不守為臣之道的無恥嘴臉暴諸於青天白日!我大宋有酈先生如此人才,真乃是皇上之幸,蒼生之福!」

「丞相太過獎了,酈君玉不過是仗義執言,那敢當得相爺如此誇獎?」酈君玉謙虛道。丁大全大笑道:「就因為酈先生敢於仗義執言,才能當此評語啊。想那賈似道,仗著鄂州微功專橫跋扈,魚肉百姓,欺凌同僚,就連皇上他都不怎麼放在眼裡。朝廷百官敢怒不敢言,惟有酈先生不畏強暴,以舉人身份當眾怒斥此賊,說出百官想說而不敢說的話,少年英雄——當之無愧!」

「丞相謬讚,酈君玉愧不敢當。」酈君玉仍然是謙虛無比。而丁大全那伙走狗見丁大全這麼誇獎酈君玉,馬上圍上來大獻殷勤,沒口子的稱讚酈君玉英雄少年、正直勇敢、士林義士、文壇俠客、初生牛犢不畏虎、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大碗大碗的迷魂湯幾乎把酈君玉淹沒,塗蜜抹糖的嘴差不多把酈君玉膩死。其中一個叫歐陽鋒的食客還親熱拉住酈君玉的手連聲感謝,「酈先生,謝謝你替老夫出了這口惡氣,老夫只恨當時沒能身在現場,為先生斥責老賊的義舉鼓掌叫好。有朝一日先生若是高中狀元,效仿包龍圖仗三尺天子之劍,怒斬老賊梟首示眾之時,請一定叫上老夫,老夫願為先生捧劍侍立。」

「歐陽先生,你也很恨賈似道?」歐陽鋒的話正好打在酈君玉心坎上,讓酈君玉不得不對眼前這個相貌猥瑣的歐陽鋒高看一眼。不等歐陽鋒開口,旁邊的其他丁大全食客先笑了起來,紛紛說道:「酈先生有所不知,這裡的人當中,恐怕就數這位歐陽先生最是痛恨賈老賊了——聽歐陽先生說,他在宿遷的侄子歐陽克就是死在賈老賊手裡,歐陽先生大哭了一場,如果不是丁丞相愛惜歐陽先生的人材極力阻攔,只怕歐陽先生早就找上門去和賈老賊拚命了。」歐陽鋒也咬牙切齒道:「老夫與賈老賊不共戴天,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碎屍萬段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歐陽先生放心,賈老賊多行不義,遲早有一天會遭到報應。先生的大仇,必然能報!」酈君玉與歐陽鋒同病相憐,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語言。這時候,丁大全讓僕人的安排酒席擺上,丁大全忙招呼眾人入席,極給面子的請酈君玉坐了客桌首席,一舉杯共祝賈老賊今日在皇宮遭到皇帝痛斥,二舉杯願賈老賊早日罪行敗露,遭受千刀萬剮之刑,三舉杯則是向酈君玉這位不畏強權的少年英雄致敬。酒過三巡,陳大方拿著一本禮部記檔匆匆回來,翻看那本記檔之後,丁大全向酈君玉笑道:「原來酈先生是前淮南東路統制皇甫敬將軍的外甥,將門之後,今年才高中的浙江東路解元,失敬失敬。不知皇甫老將軍現在身體如何,可還在世?」

「這麼快就查到了我的來歷,好快——幸虧少華哥提前有準備。」酈君玉大吃一驚,忙答道:「回相爺,舅父大人因為被無故罷官,鬱憤成疾,前年已然不幸病逝了。」丁大全嗟嘆一番,又翻翻記檔問道:「皇甫老將軍不是有一位公子叫皇甫少華嗎?怎麼不見他參加行路會試的記載?」

「回相爺,表哥精於武藝,弓馬嫻熟,在文才上卻稍有欠缺,所以沒有參加文舉,僅是參加了武舉會試,只是今年未開武舉,所以沒能同來臨安。」酈君玉畢恭畢敬地答道。為了讓丁大全相信自己,酈君玉又主動說道:「相爺,小人舅父皇甫敬,曾是賈似道之父賈涉帳下將領,因遭受賈涉排擠陷害,還被賈涉借故罷官,舅父這才只好回家養老。」其實酈君玉這句話完全多是余,因為丁大全手裡的報告中已經說到了皇甫敬被貶的原因——賈老賊的老爸賈涉懷疑皇甫敬與一名蒙古將領有私底下的書信往來,為了保證軍隊安全這才強迫皇甫敬辭官回家。

「不錯,這個人可用。」明白了酈君玉與賈老賊之間的仇怨,丁大全再無懷疑,舉杯笑道:「酈先生放心,令舅之事,本相一定設法查明真相,為皇甫老將軍洗清冤屈。」酈君玉慌忙舉杯道謝,與丁大全言談甚為投機,加上極能拍馬屁的歐陽鋒在旁邊插科打諢,大廳中更是笑聲不斷,賓主皆歡。

「三公子到。」正當歐陽鋒繪聲繪色的提到賈老賊在蒙古人面前被嚇得尿褲子惹得滿堂大笑時,丁大全的小兒子丁壽翁出現在大廳中。十分能察言觀色的丁壽翁得知老爸今天贏了賈老賊一局,知道老爸必然十分高興,立即跑到丁大全舊事重提,與眾人見過禮後,丁壽翁便迫不及待地向丁大全說道:「父親,孩兒上次對你說過的親事問題,不知道父親可有安排。」

「天還沒冷,被窩也不要捂,這麼就急著討媳婦了?」丁大全心情甚好,一句下流話說得滿堂又是一陣淫笑,然後丁大全才抿著酒說道:「放心,那家人的情況為父已經派人打聽了,那個姑娘確實還沒許配人家,她父親也是與賈老賊不和的李芾舊部,和你正好相配,為父同意你和她的婚事。」

「多謝父親,不知父親什麼時候派人過去求親?」丁壽翁大喜問道。這時,最近甚討丁大全喜歡的歐陽鋒開口說道:「相爺,依老夫看擇日不如撞日,難得相爺今天心情這麼高興,老夫自告奮勇討一個媒人的差事,這就帶上小公子的生辰八字去求親如何?」難道贏了賈老賊一局,心情極好的丁大全立即同意,「好,就麻煩歐陽先生跑一趟,去給壽翁議定這門親事。」

「多謝父親,多謝歐陽先生。」丁壽翁大喜過望,一想到意中人那嫵媚嬌俏的容貌,丁壽翁的心跳就跳動得幾乎蹦出胸膛。但丁壽翁並不知道的是,他這門親事所給他帶來的,並不是幸福美滿,而是難以想像的殘酷……

……

因為有歐陽鋒這麼一個好幕僚的緣故,丁大全接見酈君玉的前後經過、談話內容和酈君玉的來歷家世,到了晚上就完完整整的送到賈老賊及他的心腹走狗面前。看完情報,白天在皇宮裡挨了宋理宗一頓臭罵的賈老賊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的眼珠子亂轉,盤算應對之策。倒是賈老賊的幾個走狗先急了,宋京第一個叫道:「少傅,丁大全太狠了,他竟然想讓那個酈君玉在考卷里大肆攻擊你居功自傲和專橫跋扈!要是身為主考官的丁大全故意讓這個酈君玉考上貢生,那麼酈君玉就有資格到金鑾殿上參加殿試,到時候這個酈君玉在考卷中捏造罪名污衊少傅,那少傅就很難招架了。」

「少傅,宋京此言有理,你不可不防啊。」廖瑩中也擔心道:「這個酈君玉的舅舅皇甫敬和老太醫有仇,加上在御街上他當眾攻擊少傅越權犯上,證明他對少傅你積怨極深,他很有可能按丁大全的吩咐行動,打少傅你一個措手不及。」翁應龍更是直接叫道:「少傅,讓下官帶人去做了這個酈君玉吧,下官按你的吩咐在色目人俘虜中收買了一批殺手,專門用來執行特殊任務,這回可以派上用場了。」

「不錯,用色目人去做了酈君玉,既不用招來懷疑,又可以一勞永逸。」韓震也贊同翁應龍的意見。賈老賊卻仍然一言不發,不肯點頭答應翁應龍去做掉酈君玉,過了許久後,賈老賊那張還算俊美的臉上終於露出令人噁心的奸笑,緩緩道:「人才難得,酈君玉不能殺,這個人,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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