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風雲臨安 第十八章 誠意(下)

「既然趙大人想見那些宋人使者,就把他們帶到這裡吧。」迫於趙壁的淫威和眼下的不利形勢,李璮只好答應了當著趙壁的面接見賈似道來使的要求。但趙壁並不為此滿足,冷笑一陣後,趙壁提議道:「大都督,古人在接見敵國來使之時,通常要架起一口大鐵鍋,鍋中置以數百斤香油,以柴火將油燒滾。倘若敵國使者妖言惑眾,離間大都督與王爺之間的君臣關係,大都督便可將敵國來使投入油鍋,將其烹死!以證大都督對王爺的不二忠心!」

「這傢伙怎麼這麼狠毒啊?」李璮倒吸了一口涼氣,直感覺眼前這個文質彬彬的文官趙壁比自己這個在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的武將還要狠毒上百倍。而李璮的岳父卻冷冷說道:「趙大人,以油烹使,那是酈食其的典故吧?烹死酈食其之人乃是淮陰侯韓信,韓信為漢高祖屢立大功,最終卻落得鳥盡弓藏,慘死未央宮的下場——趙大人把大都督比做韓信不要緊,難道趙大人還想讓王爺背上兔死狗烹的惡名?」

趙壁無言以對,心道:「難怪子聰大師一定要把王文統從李璮身邊調開,這老頭果然不簡單,他的話要是傳到王爺耳里,老子少不得又要挨一頓訓斥了。」在王文統的冷嘲熱諷下,趙壁本已經放棄油烹賈似道使者的打算,但李璮經過反覆盤算後,竟然答應了趙壁的要求,「來人啊,按趙大人的主意,架起大鐵鍋,再準備三百刀斧手!」

「遵命!」李璮的部下當中,數李璮的二伯李祿對賈老賊成見最深,也最樂意用油鍋把賈老賊的使者炸熟了撒上花椒鹽喂狗。歡天喜地的答應後,李祿親自布置人手,不一刻,足以用來洗澡的大鐵鍋便裝滿菜油架到了小山一般的柴薪上,又布置三百名如狼似虎的刀斧手列隊廳外,只等李璮一聲令下,這些刀斧手就要把賈老賊的使者全提溜起來,扔進那燒得直冒青煙油鍋里,讓他們痛痛快快的洗一個澡!

沭陽城距離宋蒙對峙的淮河不是很遠,待一切安排完畢,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後,門外就傳來賈似道使者到來的通報聲,緊接著,一行三人的賈似道使者便出現在大廳外的前院當中,這三名賈似道使者僅有一人是武管打扮,高大魁梧的個頭,滿身鐵塊一般的疙瘩肉,雄壯非凡。另一人則是一名容貌俊雅的中年人,面如冠玉,白凈無須,氣質不凡,算得上是一個少見的美男子,很有些勾搭良家女子的本錢。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走在那雄壯漢子與那中年美男之間的男人,他的身形中等,披著一件極為寬大的斗篷,將全身裹得嚴嚴實實,臉上還蒙著一塊黑布,使人無法看清他的真正面目,同時也讓所有人在心中狐疑——這個蒙面人是誰?

「傳宋人使者覲見。」李璮看一眼陰笑不止的忽必烈特使趙壁,沉聲喝道。命令傳達下去,伴隨著廳外門官的長喝聲,五百名刀斧手一起拔出雪亮的鋼刀舉起,在賈似道使者前進的道路上交叉出一道道刀門,垂垂西落的夕陽照在刀門上,閃爍出無數道令人膽裂的寒光。但這樣的架勢放在賈似道派來那三名使者面前,卻絲毫不能使他們流露出半點驚懼之色,不僅走向大廳的腳步絲毫不見紊亂,快走到大廳門口的時候,那個中年美男子還順手接過一個刀斧手手中的鋼刀,中指彈了一下刀刃,讚歎道:「好刀,好鋼鐵——用來砍人的腦袋,簡直太合適不過了。」

「可也會疼。」趙壁在大廳中冷冷地笑道:「先生若是不信,在下可以叫這位武士幫先生親身試驗一下。」那中年美男一笑,先將鋼刀交還刀斧手,又向趙壁拱手道:「這位先生,親身試驗就不必了,殺頭雖然疼,倒也還算痛快,若是說到痛苦,又如何比得上李璮將軍架起這口油鍋?只是不知道一會李璮將軍是打算先把我們炸了再砍?還是砍了再炸?」

「那就要看你們說些什麼了。」趙壁冷笑道。這時,王文統突然指著趙壁開口道:「這位宋國來的先生不要誤會,架油鍋此舉並非出於我家大都督本意,而是這位趙壁先生的意思。趙壁先生是最早跟隨四王爺的山西大儒,乃是四王爺心愛之人,這一次趙壁先生來到沭陽,乃是來傳達王爺手令,調小人王文統到大都任職的。」

「哦,原來是四王爺心愛之人。」那中年美男恍然大悟,忙又向趙壁拱手道:「在下廖瑩中,乃是大宋賈少傅幕僚,久仰趙先生大名,失敬。」——「廖瑩中?賈老賊的狗頭軍師!」李璮和趙壁都是心中一凜,忙將目光轉向被那中年美男與那雄壯漢子簇擁著的蒙面男子,心說連廖瑩中都只配站在跟班位置,這蒙面人會是誰?難道是賈老賊最得意那個門生李庭芝?而那中年美男又慢悠悠地向趙壁說道:「聽聞趙先生不貪財,不好色,一生忠於四王爺忽必烈,是蒙古公認的忠義之士——只是不知道趙先生祖上是誰?是蒙古人還是漢人?仰或是漢矇混血?」

「你什麼意思?」趙壁大怒,從座位上跳起來問道。那中年男子一聳肩膀,微笑道:「沒什麼意思,只是好奇,想探究一下趙先生為虎作倀、助紂為虐和賣國求榮是出自本性?還是得自祖上遺傳?當然了,如果趙先生只是背著一個漢人的名字,身上卻流有蒙古人的混血,那這些話就當下官白問。」

「狗南人!找死!」趙壁帶進大廳的四個隨從大怒,咆哮著一起撲向那中年男子,站在那蒙面人另一側的那魁梧男子卻將身一閃,晃到那中年美男身前,鐵拳閃電擊出,趙壁那四個隨從紛紛臉上開花,不是鼻子斷就是牙齒費,慘叫著仰面摔倒,在地上捂著臉痛苦翻騰。趙壁更是狂怒,「反了!反了!區區一個宋人使者,竟然敢毆打蒙古上國官員,來人啊,把這幾個狗宋人拖出去砍了!」

「慢著!你們都退下去!」一直沒有開口的李璮再也無法容忍趙壁在自己地盤上囂張跋扈和頤指氣使,先喝住撲向賈似道使者的刀斧手,又鐵青著臉向趙壁說道:「趙大人,宋國使者是來求見於本都督,算是本都督的客人,與你有何相干?你要是不放心本都督,閉嘴在旁邊聽就行了,還輪不到你來處置本都督的客人!」趙壁冷哼,閉嘴不語。李璮這才命令道:「來人啊,給宋國使者賜座。」

「多謝大都督。」那中年美男又一拱手,微笑著與兩名同伴坐到李璮親兵搬來座位上。李璮問道:「廖先生,不知你兩位同伴高興大名?中間那位先生為何以蒙面示人?難道他有何不便之處。」

「這位是張世傑張將軍,現官居大宋禁軍統領之職,乃是大宋賈少傅愛將。」那中年男子指著那魁梧男子先做了介紹,又指著中間那蒙面人說道:「至於這位先生,他的身份尊貴之至,下官實在不方便提及他的姓名,只能等他自願說出,才能告訴大都督他的身份姓名。失禮之處,還望大都督多多海涵。」

「好說,本都督一向不強人所難。」李璮淡淡回答,又問道:「廖先生,不知你們三位為何而來?」

「為救大都督滿門家小性命而來。」那中年美男微笑答道。趙壁冷笑道:「危言聳聽——雕蟲小技爾。」李璮的二伯李祿也咆哮起來,責怪那中年美男的話不中聽。李璮卻不理會趙壁的冷言冷語和二伯的咆哮,直接向那中年美男問道:「為救本都督而來?本都督蒙四王爺抬愛,裂土封疆,身居人臣之極,麾下雄師十萬,個個以一當十,治地富饒,軍民安樂,有何危險需要先生千里來救?」

「大都督是真不知道自己禍事已來?還是明知故問?」那中年美男微笑,一雙清秀的丹鳳眼中精光四射,凝視著李璮問道。李璮強笑道:「還望先生指點。」

「指點不敢當,就事論事而已。」那中年美男微笑,提高聲音道:「大都督之父李氏全公本屬平民,只因高堂胞兄皆為蒙古韃子所害,遂舉兵響應山東紅襖軍,與紅襖軍一起抗蒙抗金,為我被金蒙蠻夷屠戮的無辜漢人報仇雪恨,後紅襖軍兵敗,全公又提兵歸宋,與手足同胞聯手抗擊金兵橫蠻侵略,只以奸臣史彌遠黨羽陷害壓迫,致使全公軍隊被蒙古包圍,不得已而降蒙古。縱觀全公一生,雖有不得以降蒙之恥,卻有獨力抗金之壯舉,算得漢人之中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直接說重點,不用背我的家譜,我比你更清楚。」李璮冷冷說道。話雖如此,李璮卻也暗暗感激那中年美男的嘴下留情——他只說了李璮老爸李全光彩的一面,李全兩面三刀那些牆頭草事迹則是一筆帶過。那中年美男一笑,「好的,按大都督的吩咐,直接說重點——正因為大都督之父李氏全公有著抗擊異族侵略的歷史,所以忽必烈才絕對不會對大都督放心!忽必烈也不是笨蛋,他肯定會這麼想,既然大都督有反正歸依大宋的歷史,指不定哪天大都督也會走是李全公的老路,與大宋漢人同胞一起消滅蒙古韃子——與其放著大都督養虎為患,不如提前動手將大都督解決,以圖萬全!」

「胡說八道!」趙壁大笑起來,「王爺度量何等寬宏?素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豈能與賈似道那些宵小之輩相提並論?」

「忽必烈要是真的相信漢人,那他為什麼不分青紅皂白濫殺董文炳將軍全家?為什麼又頒布海頒布告,懸賞追拿孟士元的妻子與女兒?忽必烈要是度量寬宏,解誠的妻兒為何慘遭毒手?忽必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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