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九十三章 關門

世界每分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也不知道要出生多少嬰兒,更不知道每分鐘要消耗多少氧氣、要吃掉多少糧食,要……(為了生命安全著想,還是不灌水了)。總之一句話吧,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各種各樣絕對不同的事情發生,就好像從武陽關到九謖山這段並不算很長的距離上,發生的各種事情就截然不同,有謊言,有真誠,有高尚,有卑劣,有狗急跳牆,有垂死掙扎,有慷慨激昂為國捐軀,有拋頭顱灑熱血為國為民浴血奮戰,也有自私自利拋棄同伴逃命,有為了自己榮華富貴而視士兵生命如草芥,更有……

「你們幾個,把武器拿上。」賈似道指指面前的十來把鋼刀,向臨時行軍帳中那些與趙禥夫婦同來前線的高官權貴子弟說道。那些主要由董宋臣家族、閻貴妃家族和賈似道黨羽親眷子弟組成的南宋衙內黨個個面如土色,董平高更是連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了,「賈丞相,來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嗎?我們不用上戰場,只要躲在後面就行,你怎麼又要我們拿起武器上戰場——外面的喊殺聲那麼大,我們出去會有生命危險哎。」

「一群傻蛋,聽不出外面的喊殺聲是我軍佔優?告訴你們吧,我們大宋軍隊在正面戰場上已經完全控制了局勢,至少在正面戰場基本贏定了。」賈老賊笑罵再解釋幾句,又揮手道:「別怕,就算我軍完全控制戰場,本相也不會騰出寶貴兵力去保護你們——前面送來了十幾個重傷垂死的蒙古韃子,本相也不想浪費藥材,你們拿刀子去把他們的腦袋砍了,然後拿著他們的腦袋去找軍中主簿報功,就說是你們在戰場上砍的就行了。」

「謝賈丞相,謝謝,謝謝,你老真是提攜我們的大恩相啊。」董平高等衙內黨一個個笑得嘴都合不攏,一邊忙不碟的向賈似道道謝,一邊爭先恐後的去搶刀子。董平高還又補充一句,「賈丞相,我們拿刀子在自己身上輕輕劃幾下,算是在戰場上為皇上負傷,可以這麼做嗎?」

「當然可以,那樣也最好,快去吧。」賈似道笑了笑,董平高等衙內黨更是歡喜,歡天喜地的再三拜謝離去。他們剛走,一直侍候著賈似道旁邊的李妴就萬分不解又略帶怒氣地問道:「賈丞相,你這是什麼意思?前方的戰士流血流汗,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抓來的韃子俘虜,你就這麼讓給這些紈絝子弟?讓他們拿俘虜的人頭冒領軍功?」

「傻丫頭,這你就不懂了。」賈似道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將兩條腿架在前面桌子上搖晃著懶洋洋地說道:「自古功高震主者,皇上猜疑,奸佞污衊陷害,有幾個能有好下場?我打贏了這一仗,基本上就已經和功高震主差不多了,如果再不把功勞分一些給朝廷上那些小人,堵住他們的嘴,回去以後他們還不把本相給吃了啊?用一點小功勞換他們在皇上旁邊大說特說本相的好話,豈不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

「你們當官的,真沒幾個好東西。」李妴出身西夏皇族,多少知道些官場上那些骯髒黑暗,很快便理解了賈似道的用意。嘀咕抱怨一句後,李妴又發現賈似道的目光遊離,似乎在尋找什麼,李妴不由疑惑道:「你看什麼?眼睛怎麼老是外帳瞟?」

「我在找一個人——以她的德行,不可能就這麼輕易認輸啊?她怎麼還沒來找本相呢?」賈似道注視帳外許久,始終不見全玖的蹤影,就連全玖派出那些密探眼線都沒一個出現,心中不免有些揣揣,心說仗已經打到這個地步了,那個婆娘怎麼還不出現?該不會又在背後搞什麼陰謀了吧?李妴則懶得理會賈似道那套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只是繼續問道:「既然我軍已經控制住正面戰場,那接下來該怎麼辦?韃子主力里騎兵眾多,如果只是按尋常戰法追擊的話,你的步兵未必能追上韃子,你還不快想想辦法?」

「放心——現在告訴你也無所謂了,除了正面戰場外,本相還密調了李庭芝的五萬淮東軍協助作戰。」賈似道的三角眼中凶光涌動,「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李庭芝和文天祥應該已經關上了韃子北逃的大門了!」

……

時間回到呂文德打響向蒙古反擊第一槍的同時,也就是臘月二十四即將結束的亥時正,埋伏在武陽關外的文天祥經李庭芝允許,換上蒙古軍衣後帶著十名同樣穿著蒙古軍衣的北方籍宋兵,離開埋伏地點,前往五里外的武陽關詐門。臨行前,李庭芝不放心的向文天祥叮囑道:「宋瑞,千萬小心——恩師在信里不但交代我要給你建功立業的機會,更再三囑咐要我保護你的安全。」

「多謝恩師抬愛關心。」文天祥心下感動,先向南面拱手遙拜,又向李庭芝抱拳拱手,「也謝祥甫兄關心,文天祥一定會保重自己。」說罷,文天祥領上十名隨從轉身就走,看著文天祥的背影,李庭芝素來嚴肅的臉上終於露出微笑,「想不到恩師門下,又出了這麼一個青年英傑,大宋有福矣。」

不說李庭芝率領三萬淮東軍在冰天雪地下潛伏,單說文天祥與十名隨從一路催馬直奔武陽關下。儘管時間已是深夜,但武陽關上仍然是燈火通明,戒備森嚴之至,文天祥一行還沒靠近關門,關上就有人大喝道:「什麼人?站住!再靠近就放箭了!」

「別放箭,別放箭!」文天祥操著特意練習流利的北方口音大叫道:「我乃蒙古水軍萬戶解誠將軍派來的使者,帶來緊急軍情,求見武陽關守將烏蘭將軍。」

「解將軍的使者?張弘范派來的使者剛剛進關,怎麼又冒出來一個使者?」關上傳來的莫名其妙的聲音,文天祥心中一緊,心知已有真正的蒙古使者先行抵達——而且更糟糕的是,文天祥本來是想冒充張弘范詐門,眼下張弘范已然先行派來使者,這計畫顯然已經不可能實施。這時候,關上又傳來一個聲音,「解將軍派出使者,我怎麼不知道?烏蘭將軍,下面的使者肯定是假的,趕快放箭射死他。」

「烏將軍,張弘范將軍根本沒派使者,先前那個使者才是假的,你千萬別上當!」文天祥急中生智,從懷中掏出一面蒙古軍千戶腰牌——這面腰牌本是忽必烈賞給張世傑的,張世傑深恨蒙古人歧視漢人很容易便被黃藥師策反,這面令牌也就落到黃藥師手裡又被秘密送到賈似道處,然後又被賈老賊派出加急快馬送給了光州的李庭芝,以便李庭芝詐開武陽關關門之用。文天祥高舉令牌叫道:「烏木將軍,我這有四王爺親自賜予我的千戶腰牌,你千萬不要相信那個假使者,以致鑄成大錯。」

「你,一個人過來。」關上站出一個身材魁梧的蒙古大漢,遙指著文天祥用生硬的漢語叫道。文天祥答應,又向身後的十名隨從低聲吩咐道:「聽好,一會我過去後很可能被韃子用吊籃吊上關,然後我見機行事取得烏蘭的信任,想辦法騙開關門,你們讓跟在我們身後的斥候通知李大人,讓他不用管我,關門一開就直接搶關,切勿錯過機會。」

「大人,太危險了。」一個宋軍假扮的隨從低聲說道:「如果你暴露的話,我們誰也救不了你。」

「沒關係,我會說蒙古話,烏蘭不可能不相信我。」文天祥低聲回答一句,下馬昂首挺胸大步走到武陽關關下。果然如文天祥所料,武陽關關上很快就放下一個大吊籃,將文天祥單獨吊上武陽關。文天祥帶來那十名隨從則分出一人,乘黑摸回後面接應的斥候處,將發生的變故通知斥候,讓斥候轉告李庭芝,然後才返回原處提心弔膽的等待。

「站好,亂動一下就宰了你。」文天祥被吊上關牆後,立即被十來名蒙古軍士兵團團包圍,同時那身材魁梧的蒙古將軍烏蘭領著一幫蒙古將領過來,如李庭芝軍掌握的情報一樣,烏蘭是個十分歧視漢人的蒙古將領,他手下的幾個千戶百戶都是束辮環耳的正宗蒙古族,僅有一個穿著文官棉襖、長著三角眼的漢人,那漢人上下打量文天祥,疑惑道:「你是解誠將軍麾下?你叫什麼名字?我怎麼沒見過你?」

「你就是張弘范的使者?張弘范和我是堂兄弟,我怎麼也沒見過你?你又叫什麼名字?」文天祥猜出那三角眼是張弘范先派來的使者,故意也裝出既憤怒且疑惑的模樣,打量著那三角眼反問道。這時,烏蘭已經搶過文天祥手裡那面腰牌查看,又叫人取來密號本對驗密記——宋朝時軍隊之間已有原始密碼本,多以事先約定的唐詩為基礎,取詩中單字代表約定內容,以此辨別真偽。因為蒙古軍在青石磯連戰連敗,大量戰死被俘將領的身份腰牌落入宋軍之手,忽必烈已將軍中將領腰牌密記重新更換,並在北撤經過武陽關時給烏蘭留下了新的密記本。所以烏蘭在對驗密記後立即斷定文天祥手中腰牌是真,不由疑惑道:「奇怪,怎麼你們的腰牌都是真的?互相之間又怎麼不認識?」

「因為我們中間有一個是假使者,是宋人假冒的。」文天祥搶先指著張弘范派來那個三角眼說道:「請問烏蘭將軍,他來這裡是傳達什麼命令?你只要告訴我,我就能知道他為什麼要來騙你。」

文天祥生得容貌俊美,氣度非凡,而張弘范派來那個三角眼獐頭鼠目,一副歪瓜裂棗模樣,烏蘭自然對文天祥的印象要好得多,直接答道:「張弘范要他轉告我,我們的大軍最遲明天就能到達武陽關下,讓我們做好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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