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八十九章 大戰前夜

天漸漸黑了下來,氣溫也越來越低,剛燒開的茶水放到面前,打兩個呵欠再端起來就已經感覺冷了。但就是在這樣氣溫下,集結在九謖山山區外圍擺下防禦陣形的蒙古軍後隊中,以解誠為首的蒙古軍諸將卻紛紛感覺自己頭上冷汗直流——因為同樣集結在四十里外的宋軍已經越來越多,剛開始是曹世雄的一萬騎兵在四十里外擺出進攻陣形,接著邛應的兩萬步兵在曹世雄部隊之後擺出攻守兼背的疊陣,還把一些奇怪的車輛推到隊伍最前方一字排開,蒙古軍雖然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武器,卻從內心深處對那些奇怪車輛感到恐懼,預感那玩意肯定不是什麼好鳥。

更糟糕的還在後面,天剛入黑,大隊大隊的宋軍就陸續出現蒙古斥候的探查範圍內,漫山遍野,無邊無岸,全都是沖著九謖山這個方向趕來。氣得解誠叫來專管斥候的千戶張文謙破口大罵,「你是吃乾飯的嗎?宋人還有第三輪追擊我軍的軍隊,你為什麼會探察不到?你的眼睛留著打蚊子嗎?」張文謙委屈答道:「解將軍,這可不能怪我,平時我軍斥候的探察距離一般是七十里,宋人的第三撥軍隊一直藏在這個距離之外追蹤我軍,我們的斥候怎麼可能能探察得到?何況……」

說到這時,張文謙膽怯的看一眼解誠乾爹黃藥師,遲疑道:「何況三天前我就請示黃道長,是不是把斥候的偵察範圍擴大一些,探察宋人有沒有第三輪追趕我軍的隊伍,可黃道長說沒這個必要,讓我們按往常的範圍偵察就可以了。」

「有這事嗎?貧道怎麼記不得了?」黃藥師滿臉的忠厚老實,莫名其妙的反問道:「三天前你有向貧道請示擴大偵察範圍嗎?如果有,貧道肯定會答應啊?是不是你記錯了?」張文謙一聽急了,忙叫道:「黃道長,末將怎麼可能記錯?那天末將向你請示時,你還有幾個親兵在場,你向他們一問不就知道了?」

「是嗎?世傑,你記得有這事嗎?」黃藥師益發驚訝,向親兵隊長張世傑問道。張世傑答道:「道長,那天我有一段時間沒在你身邊,不清楚。」黃藥師忙命令道:「那快去把那天保護貧道的其他親兵叫來,讓他們過來對質。」

「張世傑,不用去叫了,事情到了這步,再追究這樣的小事只能是浪費時間。」解誠並不想在這件事過於糾纏——畢竟黃藥師是解誠的義父兼救命恩人,真要查出這是黃藥師的失誤,解誠既不好處理更不好替黃藥師洗脫,只能選擇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黃藥師卻大失所望,心說你讓張世傑把那幾個親兵找來多好?張文謙不就坐定污衊上官的罪名了嗎?

略做盤算後,解誠命令道:「張文謙,你馬上去做兩件事,一是加派斥候探查宋人第三波追軍,一定要探清他們的數量和主帥是誰;二是派人通知前方的張弘范和張柔,讓他們加快行軍速度,爭取越早通過九謖山山區越好。」解誠又補充一句,「還有特別提醒張柔一點,如果後隊遭遇襲擊,他的第二隊不得回師救援,後軍寧可遭受一些損失,也不能丟了他手裡的糧草。」

「遵命。」張文謙知道事態緊急,也不敢再糾纏黃藥師發出錯誤指令一事,抱拳答應後立即離去。解誠卻長嘆一聲後抬頭看天,向著黑沉沉的夜空默默祈禱,「上天保佑,但願宋人軍隊只是北上接管失地,千萬別是對我軍懷有敵意。」

……

雪花無聲無息的悄悄飄落下來,九謖山山道右側的懸崖峭壁上,本應率軍撤回襄陽的京湖路安撫使呂文德藏在一個白色小帳底下,也在默默的向上天祈禱,「上天保佑,天不能再冷了,否則我的士兵就要被凍僵甚至凍死了。順便做保佑援軍能順利進入做戰位置,千萬不要出現失誤。」在呂文德指揮部四周的雪地里、山坡上、樹林中、亂石群乃至荊棘叢中,到處都是偽裝隱藏的荊襄軍士兵,每人除了作戰必需的武器物資之外,僅帶有四個又冷又硬的粗面饅頭充饑,卻已經在這冰天雪地中一動不動的潛伏了大半個白天。而在他們的下方,張弘范的先鋒軍早已遠去,蒙古軍輜重隊的火把火光已經隱約可見……

……

同樣潛伏在冰天雪地里的還有李庭芝的淮南東路軍,為了配合主力做戰,形成對蒙古軍主力的包圍圈,李庭芝留兩萬部隊鎮守光州,親自率領三萬大軍從光州,以光州降軍打前站迷惑敵人斥候,悄悄摸到了武陽關東南側潛伏下來。李庭芝還是第一次親自來到這號稱天下九關之一的武陽關,待李庭芝借著積雪反射的餘光看清武陽關地形時,不由又是驚嘆又是惋惜,「好一座雄關,果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可惜這樣一座雄關,卻被一幫軟骨頭拱手送與蒙古韃子,否則只需據關而守,蒙古韃子縱有百萬大軍,也休想從此通過。」

李庭芝的話沒有半點誇張,武陽關是大別山與桐柏山之間的唯一隘口,南鎖鄂州,北屏中原,扼控南北交通咽喉,號稱『車不能方軌,馬不能並騎』,地勢險要無比!宋軍如果奪回了這座關隘,就等於是關閉了蒙古軍北撤的大門,可以從容不迫的殲滅落入包圍圈的蒙古軍主力;同樣的,李庭芝如果拿不下這座關隘,那蒙古軍不僅可以從容北撤,也可以阻斷宋軍主力的追擊道路——所以賈老賊才放著近在咫尺的淮南西路軍不用,堅持把奪取武陽關的重任交給兩個最得意門生李庭芝和文天祥——換別人賈老賊心裡沒底啊。

「李大人,你和恩相說得對,武陽關只能智取,不能強攻。」文天祥先拍一記李庭芝和賈老賊的馬屁,又涎著臉向李庭芝請求道:「李大人,詐開武陽關關門的任務,能不能交給文天祥去辦?可以嗎……李大人,你別不說話啊,恩相可是在信里對你說過,要你給我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的機會,你是不是忘記了?」

「你會說北方話嗎?張弘范是易州定興人,冒充他必須要用北方口音,」李庭芝沉默了半天,總算開口向文天祥反問道。文天祥大喜,輕笑著用還算流利的北方口音說道:「當然會說了,兵書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為了在戰場上殺韃子,我不光向四方豪傑學了北方話,還會說一些蒙古話,要不我說幾句蒙古話給你聽。」

「不用了,詐開關門的任務就交給你,趕快去換衣服吧。」李庭芝雙眼注視著小帳正中的銅壺滴漏,淡淡說道:「亥時正動手,別誤了時間。」

……

同一時間,宋軍臨時搭建的中軍帳篷中,賈似道也在緊張注視著計時用的銅壺滴漏,手指下意識地緊張敲打桌面,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喃喃自言自語,「還有三刻鐘就亥時正,總攻就要開始了,呂文德的部隊已經進入預備作戰位置,李庭芝也已經到了武陽關下,主力軍隊備戰工作早已完成,現在就只差凌震了——虎銳軍,你們千萬不要讓本相失望啊。」

這時候,李妴端著一碗滾燙的湯餅進來,只看了賈似道一眼就又好氣又好笑的埋怨道:「丞相,你的手指敲進硯台里了。」賈似道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時已經敲進了硯台里,弄得滿指墨汁竟然沒有發現。賈似道尷尬一笑,忙取桌上抹布揩擦手指,李妴放下湯餅搶過抹布,沾了熱水後才給賈似道擦拭,嘟噥問道:「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當然是在想一會就要開始的總攻了。」賈似道另一隻手放到李妴嫩滑的臉上撫摸,微笑道:「有你這麼漂亮的公主在旁邊,難道我還能去想其他女人嗎?」李妴一陣不依,打了賈似道一拳後指著湯餅說道:「我親手給你煮的,快趁熱吃吧,否則你今晚就沒機會東西了。別跟我說你不餓,你今晚可是要熬夜,明天估計也沒有補睡的時間,一斤鐵能打幾顆釘,你的身體再好也抗不住。」

「喂我。」有調戲美女的機會賈老賊可不會放過,一把李妴拉到腿上坐下,張開嘴耍無賴道。李妴大羞嬌嗔,最終還是湯餅,一筷筷喂到賈似道嘴裡,而賈似道的心思明顯不在李妴精心烹飪的湯餅上,喂到嘴邊就吃一口,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李妴知道賈似道心中有事也不敢過於追究,只是在賈似道吃完後才放下碗輕輕說道:「你很緊張嗎?我不緊張,因為我相信你的計畫一定能成功,相信你一定能指揮軍隊消滅韃子的主力,難道你連自己都不相信嗎?」

「本相不是不相信自己。」賈似道嘆了一口氣,沉聲說道:「有句話說得對,對一軍主帥來說,戰爭開始之前是最緊張的時刻。因為身為一軍主帥,必須要反覆考慮他制訂的計畫有沒有漏洞?軍隊有沒有準備充足?各支部隊有沒有部署到位?只有到了戰鬥打響那一剎那,主帥才能徹底輕鬆下來。」

「戰鬥打響反而徹底輕鬆?」李妴有些不明白。賈似道抱緊她,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微笑道:「因為接下來幾乎不需要主帥決定什麼了,各種情況都有按照計畫進攻的將領處理,主帥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軍隊獲勝的消息。我的小美人,明白了嗎?」

「大概明白了吧。」李妴點點頭,又紅著臉按住賈似道在她身上遊動的手,羞澀道:「誰是你的小美人?你老是愛占我便宜,我還不是你的人呢。」賈似道將李妴抱得更緊,臉埋進她高聳的雙峰間,含糊道:「我女兒都叫你娘親了,你也答應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