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八十二章 重返前線(下)

「不要放箭,我們是談和使者!使者——明白嗎?!」儘管已經活了四十幾歲,但子聰還是第一次被忽必烈派出來充當危險係數相當高的使者(至於使者為什麼那麼危險,請參考張騫的經歷),所以在看到兩條滿載荷槍持劍宋軍戰士的斥候船靠近時,子聰便嚇得半跪到船首,張牙舞爪的大叫道:「別放箭!我們是和談使者——千萬別放箭啊!」

「子聰大師,別丟臉了。」背手肅立在黃藥師旁邊的張世傑沒好氣地說道:「我們的船早進入了敵船射程,如果宋人斥候船對我們懷有敵意,早就開始放箭了。」坐在船上抿熱酒取暖的黃藥師也放下酒杯,嘆氣道:「世傑,你原諒著些子聰大師——按嗔王爺有一句話說得對,『沒有接近過磨石的刀刃不快;沒有接近過草場的羊不肥。』子聰大師向來只喜歡在背後捅人刀子,真正到了面對敵人的時候,子聰大師就會變得像黃花閨女面對剛從牢里逃出來的採花大盜一樣了。」

「黃仙長教訓得是,張世傑記住了。」張世傑陰沉的臉難得露出笑容,恭敬答道。子聰則一肚子火氣沒地方發泄,上前向黃藥師吼道:「黃道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小僧至於……」子聰的話還沒說話,張世傑就一聲不吭的站到子聰和黃藥師之間,舉起一個醋罈子大的拳頭搖晃,子聰剩餘的話也馬上全憋回肚子里——子聰也沒辦法啊,張世傑一個能打四個從三歲就開始接受殺人訓練的怯薛,揍一個子聰,那不和捏死一隻螞蟻沒什麼兩樣嗎?

「放下武器,你們是什麼人?」子聰與黃藥師正爭吵間,宋軍斥候船已經搭上他們乘座的小船,至少十名手提鋼刀的宋軍士兵跳上船來舉刀大喝,嚇得子聰高舉雙手,汗出如漿。黃藥師和張世傑兩人卻毫無懼色,黃藥師又端起炭火爐上的酒杯,抿了一口滾燙的黃酒,然後才淡淡的向宋軍士兵說道:「別慌,我們都沒帶武器,我們是奉忽必烈王爺之命,過江與賈似道丞相商量交換戰俘事宜——各位宋軍勇士,請帶路吧。」

「給他們帶路。」一名宋軍火長見黃藥師等人確實沒攜帶武器,這才點頭答應領黃藥師等人過江。見到黃藥師在敵人刀槍加身間仍然從容不迫的神態,子聰心中既是慚愧又是嫉妒更是警覺,「不管花多少代價都得除掉這個牛鼻子,否則這牛鼻子遲早會搶去王爺對我的恩寵!」

因為完全控制著江面的緣故,宋軍在長江之上的斥候船數量極多,所以黃藥師等人的座船還沒靠近宋軍水營,至少十條宋軍斥候船就把他們的小船圍得是水泄不通,嚇得子聰忍不住又是一陣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黃藥師卻毫無懼色,只是一盅接一盅的飲酒,那從容不迫的氣勢不僅讓子聰妒忌萬分,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張世傑也暗暗佩服不已。登岸之後,黃藥師更是風頭出盡,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前面,大搖大擺地走到戒備森嚴的宋軍大營門前,弄得看守營門的宋軍士兵都十分納悶,「這老牛鼻子是哪路神仙?看這氣勢,該不會是忽必烈親自來了吧?」

「煩勞各位勇士稟報賈似道丞相一聲,蒙古中書平章政事黃固與蒙古中書省事子聰求見,商議交換戰俘事宜,請賈丞相接見。」黃藥師很有風度把忽必烈致賈似道的書信遞上——當然了,黃藥師少不得把自己此行的意圖寫在紙上,一併裝在那信封里送到賈似道面前。看守營門那宋軍陣長被黃藥師氣度所攝,竟然雙手接過那封信,禮貌道:「仙長與大師稍等,末將去去就來。」

「黃道長,你說賈似道會不會見我們?」別看子聰在忽必烈大帳里威風八面,可真正到了敵人營前,子聰的膽子就開始發虛了,忍不住悄悄地向黃藥師問道。黃藥師白了他一眼,淡淡答道:「賈似道見不見我們,貧道怎麼知道?等吧,大不了被賈似道一刀砍了。」因為是在自己人的大營前,黃藥師也敢耍些面子了,又轉向張世傑說道:「世傑,一會賈似道如果下令殺頭的話,你自己先去逃命,不用管貧道。」張世傑面無表情不答,心中卻著實感動。子聰可沒黃藥師那氣度,賠笑著向張世傑說道:「世傑,你的身手真是不錯,一個能打四個怯薛,小僧還真是聞所未聞——呆會要是有危險,不知道你能不能保護一下小僧……?」

「張將軍,你說句話啊?」子聰第一百零八次向默不作聲的張世傑懇求保護的時候,宋軍營前終於走來一名身著宋軍高級軍官服裝的將軍,向黃藥師和子聰等人沉著臉說道:「本將乃是京湖安撫制置使呂文德,你們中間誰是黃固?誰是子聰?」黃藥師和子聰分別向呂文德表明了自己身份,呂文德這才陰沉著臉說道:「隨我來吧,本將領你們去見賈丞相。」

穿過士氣高昂的一座座宋軍營盤,呂文德將子聰和黃藥師領到了一座位置極為隱蔽的營盤前,這座營盤雖然規模極小,但護衛營盤的宋軍士兵數量卻遠超過正常標準,而且這些士兵全都是身著鮮明盔甲的精銳士兵,決非其他營地上的普通士兵可比。子聰沒來過宋營沒敢多說什麼,黃藥師卻向呂文德問道:「呂將軍,這裡不是中軍大營啊?你領我們來這裡來做什麼?」

「這裡是賈丞相的寢帳,賈丞相在寢帳里接見你們。」呂文德的心情似乎異常不好,說話也沒什麼好聲氣。黃藥師再不說什麼,大步入營,張世傑緊步跟在黃藥師左側,子聰則小心翼翼地跟在張世傑背後,做好隨時跳到張世傑脊背的準備。隨著呂文德進到一頂極大的帳篷中後,黃藥師和子聰等人立即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和脂粉味道,再仔細看時,發現帳篷中竟然有十幾二十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歌姬舞女,而帳篷正中的位置上,一個身著朝服的中年男子散亂著衣發,左摟右抱著兩名歌女,正在口齒不清的大叫,「酒!再拿酒來!」

「丞相,你不能喝了。」呂文德奔上前去,搶起歌女手中的酒壺勸道,旁邊的兩名宋軍高級將領也是苦口婆心的勸道:「丞相,身子要緊,不能再喝了。」賈似道卻咆哮如雷,「少廢話!本相現在還是全軍主帥,你們想管我,等趙禥那個草包來了再說!快拿酒來,本相就把你們通通砍頭!」呂文德無奈,只得把酒壺交還賈似道,賈似道一把搶過,顫抖著把酒壺口湊到嘴邊痛飲,黃酒從他嘴角溢出,立時灑滿了胸前衣衫。

「奇怪?這人是韓震,不是賈似道啊?」黃藥師認出那個賈似道是假的,只是生性機靈沒有拆穿。子聰卻沒見過賈似道,見到賈似道沉溺於酒色心中不由大喜,心知賈似道必然是知道他即將被撤換,意志消沉才有此舉。這時候,賈似道已經發現了子聰等人,轉向旁邊的一名宋軍將領問道:「高達,這些是什麼人?」

「丞相,你忘了?剛才是你叫呂文德去領他們進來的,他們是忽必烈派來的使者,與你商談交換俘虜事宜的。」高達低聲答道。賈似道翻翻醉眼,一把將酒壺摔在地上,掙扎著站起來,呂文德忙攙扶著他說道:「丞相,請小心些。」賈似道卻順手抽出呂文德腰挎的鋼刀,嚇得那些歌姬放聲尖叫,呂文德和高達等人心驚膽戰,「丞相,你想做什麼?我們是你的部下。」

「放心,本相懶得殺你們。」賈似道揮揮手,跌跌撞撞向黃藥師和子聰等人走來,口齒不清的獰笑道:「本相要殺的,是這些狗韃子,給我們漢人報仇。」

「媽呀!」子聰殺豬般慘叫著蹭地一下就竄到張世傑脊背上,帶著哭音大叫道:「張將軍,快帶小僧逃走,回去以後小僧一定保你做萬夫長!」張世傑卻一把摔開子聰,攔到賈似道與黃藥師之間嚴加戒備。那邊呂文德和高達忙拉住賈似道的手,高達大叫道:「丞相,兩國相爭,不斬來使,你不能殺他們,否則回到了臨安,御史言官肯定不會放過你。」呂文德也按住賈似道的手說道:「丞相,末將們知道你很傷心,可你不能這麼自暴自棄啊。這一次殺不光蒙古韃子,還有下次!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軍隊的將領永遠支持你!」

「是呀,是呀。」雖然天氣寒冷,但子聰的光頭上已經儘是汗珠,本著跪忽必烈是跪,跪賈似道也是跪的道理,連連磕頭說道:「賈丞相,對於你被撤換一事,我們王爺也十分傷心,嘆息少了一位值得尊敬的對手,請你一定保重身體——更別殺小僧啊。」說著,子聰竟指著黃藥師說道:「賈丞相,你如果一定要殺人出氣的話,你就殺這個牛鼻子吧,他是忽必烈王爺的叔父,殺他比殺小僧更解氣,小僧可以把他的人頭帶回去報信。」

「本相看你不爽,就是要殺你!」賈似道咆哮一聲衝上來,提刀就往子聰頭上奮力砍下。誰知旁邊的張世傑忽然一掌拍在賈似道刀背上,將鋼刀拍得遠遠飛出,帳篷中的賈似道親兵大怒,各自拔刀沖了上來,要把張世傑亂刀砍死。賈似道卻喝道:「住手!」喝住親兵後,賈似道又翻著醉眼向張世傑問道:「你是什麼人?竟然能空手拍飛本相的刀,有兩下子。」

「無量壽福。」黃藥師打個稽,向假扮成賈似道的韓震說道:「賈丞相,此乃貧道的親兵隊長,頗有勇謀,請丞相念在他對貧道忠心一片的份上,饒他一次。」韓震早從情報中知道黃藥師營救張世傑的事情,聽到眼前此人就是可以爭取的對象後,韓震便醉醺醺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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