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五十三章 賈老賊詐退南路軍

「明天早上集中起所有騎兵,直接通過潭州城牆的缺口殺進城去——不用管宋人的什麼神秘武器,宋人的武器再厲害,也擋不住上萬的蒙古鐵騎同時衝鋒!」

「謹遵元帥號令!末將等一定視死如歸!誓破潭州!找回失蹤的阿術將軍!」

「大帥,我軍今日之所以在宋人新式武器襲擊下傷亡慘重,全因我軍兵力過於集中,隊伍太過密集,這才導致功敗垂成。王鶚建議在明天的攻擊中,將步兵分散使用,組成多支攻城同時攻擊潭州城牆各段,逼迫宋人將兵力與新式武器分散,減缺騎兵壓力。然後騎兵在集中衝擊潭州城牆缺口,這樣才能有衝進潭州的機會。」

兀良哈台的決策是在賈似道增援潭州的當夜做出的,王鶚還針對戰場情況和潭州城牆的缺口制定了詳細戰術,蒙古軍的各級將領也個個把胸脯拍得嘭嘭響,賭咒發誓一定要把下落不明的阿術救回來——兀良哈台是收兵回營後才知道的阿述失蹤,當時蒙古眾將都提議再回爆炸戰場尋找阿術,但老將兀良哈台卻知道在黑夜中讓軍隊去尋找自己不知生死的兒子,無異於把軍隊推到火山口再往屁股上踹上一腳,所以兀良哈台強忍眼淚拒絕了眾將的好意,放棄了成功性極小又傷亡率極大的夜襲計畫,將總攻定在第二天清晨。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將一切都安排好後,兀良哈台在對兒子的擔心中度過了一個漫長的不眠之夜,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兀良哈台便點起全軍,惡狠狠直撲十里外的潭州城。為了這一刻,蒙古軍可謂是下足了血本,在大雪封路補給困難下,蒙古軍竟然用雞蛋拌黃豆和小麥來喂戰馬,蒙古軍中的漢人士兵也和蒙古士兵一起享受了一頓熱騰騰的湯餅和燉肉,讓人和戰馬都養足體力準備長時間持續做戰,可是到了潭州城下時,殺氣騰騰的蒙古軍不由全數傻了眼睛……

「冰……冰牆!」兀良哈台徹底的目瞪口呆——潭州城牆的缺口不僅在一夜之間補好,而且是每一段受損的城牆都用清水潑澆,使之結冰凝固,讓整個潭州城看上去就像一塊巨大的寒冰一樣,晶瑩剔透又滑溜溜的毫不著力,這樣的城牆不要說打破了,用雲梯攀上去都十分困難;除此之外還有城門,為了不給蒙古軍撞門的機會,潭州軍民往城門上也澆了不少水,讓水把城門和城牆牢牢的凝固在一起。最可氣的是宋軍為了打擊蒙古軍的士氣,特地把那些戰死的、頭扎雙辮的蒙古士兵屍體身體加進冰牆中凝固,人頭卻露在寒冰之外,密密麻麻的人頭分布在城牆上,既恐怖又噁心。

「冰牆?!」兀良哈台的狗頭軍師王鶚也傻了眼睛,半晌才捶胸頓足道:「天啊!我昨天怎麼沒想到可以用冰補修城牆?早知道的話,昨天晚上我軍分批連夜輪番進攻,就算傷亡大一些,起碼也不給宋人補修城牆的機會啊!」

「元帥,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大將徹徹都為難的向兀良哈台問道:「城牆上全是冰,我們的雲梯根本搭不上去,城門也被寒冰封死了,撞車和撞木都失去了作用,我們該怎麼攻城?」兀良哈台不答,轉頭問王鶚道:「王先生,你看這鬼天氣,什麼時候能回暖化冰?」

「就算天氣不繼續冷下去,沒有二十天時間,休想化冰。可要是天氣再冷下去的話,那就十分很難說了。」王鶚垂頭喪氣地答道。兀良哈台長嘆低頭,心說四王爺命令十天之內增援青石磯,我那能等那麼久?而且現在繞過潭州走瀏陽北上,時間也無論如何來不及了。這時候,徹徹都忽然指著城牆說道:「元帥,宋人放下了一個大吊籃,籃子里有人,打著白旗,似乎是使者。」

兀良哈台抬頭一看,見城上果然放下一個打著白旗的吊籃,籃子里還坐著一名身穿長袍棉衣、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並向這邊大喊,「不要放箭,我乃大宋信使,奉大宋賈丞相之命,特來求見蒙古大元帥兀良哈台。」將士向兀良哈台請示,兀良哈台稍一盤算便點頭道:「讓他過來。」蒙古軍前陣依令讓出道路,那儒生則昂首挺胸,不緊不慢的穿過蒙古士兵的刀山槍海,款步走到兀良哈台面前,拱手道:「潭州歐道,奉大宋賈丞相之命,見過蒙古兀良哈台大元帥。」

「你是什麼人?看你模樣,不像是有官職在身啊。」兀良哈台陰沉著臉問道。那歐道(注1)微笑道:「元帥高明,歐道僅是潭州嶽麓書院一講師,並非大宋官吏。」旁邊的徹徹都大怒,喝道:「好大的膽子,小小一個私塾先生,竟然也敢到我們大元帥面前放肆?」

「徹徹都,不要說話。」兀良哈台叫住徹徹都,冷笑道:「本帥知道嶽麓書院,還看見過嶽麓書院的學生。你教得好書啊,本帥親提大軍至此,你的學生不望風歸降就算了,還不好好念書,跟著李芾跑到城牆上和我們大軍做戰,你們不怕死嗎?」

「是人都怕死,惟文人骨氣使之不懼。」歐道微笑答道。兀良哈台嘿嘿冷笑一通,又問道:「好吧,那本帥問你這有骨氣的文人,賈似道派你來做什麼?是不是派你向本帥求情,待本帥打破潭州之後,饒他賈似道不死?」

「非也。」歐道搖頭,正色嚴肅道:「賈似道是派歐道前來奉勸大元帥,勸大帥收兵南下,兩家罷兵言和。」

「哈哈哈哈哈……!」兀良哈台瘋狂大笑,指著歐道大笑說道:「賈似道派你這麼一個酸儒書生勸我收兵?他賈似道在做青天白日夢嗎?本帥憑什麼收兵?」旁邊的徹徹都和王鶚等人也是莞爾,歐道卻不慌不忙的解下背上包裹,緩緩解開,並嚴肅道:「大元帥,賈丞相就憑這兩樣東西勸你收兵。」

「我兒的頭盔!」兀良哈台一眼認出包裹中那個頭盔是他長子阿術的東西,大驚道:「阿術是戰死了?還是被俘了?」

「元帥放心,阿術將軍此刻正住在潭州城裡,賈丞相給了阿術將軍很好的款待。」歐道臉上沒有半點譏諷,成功安撫住兀良哈台又不使之生出憤怒,又取出一面白毛大纛,嚴肅道:「大元帥,再請你看看這東西。」

「四王爺的大纛!」兀良哈台等人蒙古將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蒙古軍的大纛那可不是普通的東西,那是一軍主帥的象徵,也是蒙古軍隊重點保護的對象,如果落到了敵人手裡,也通常也就是標誌著一軍主帥已經兵敗身死。所以兀良哈台趕緊追問道:「四王爺現在怎麼了?他出什麼事了嗎?」

「大元帥放心,忽必烈王爺現在安然無恙——只是已經撤回了信陽。」歐道不緊不慢地說道:「四天前,賈丞相率領我大宋主力渡過長江發起反擊,擊潰四王爺大軍並繳獲此纛,四王爺雖然成功逃回信陽,但軍隊傷亡近半,我大宋長江防線已經高枕無憂,大宋主力正在向南開拔當中。」

和賈似道估計的一樣,忽必烈並沒有把他的白毛大纛被呂文德繳獲的丟臉事通知南路軍,所以歐道代表賈似道向兀良哈台出示大纛後,兀良哈台全軍立即疑神疑鬼,懷疑蒙古北路軍已經遭遇不測。再加上歐道的一番鬼話蠱惑,兀良哈台雖然不是完全相信,卻也在考慮自軍繼續北上是否會面臨孤軍深入的絕境。沉思片刻後,兀良哈台向歐道問道:「那賈似道想怎麼樣?」

「賈丞相給大帥兩個選擇,一是繼續攻打潭州,但大帥大軍一開始攻城,賈丞相立即在城牆上斬殺阿術將軍,用阿術將軍的人頭祭旗。」歐道飛快說完第一條,又緩緩說第二條,「第二嘛,賈丞相請大元帥收軍南回,兩家罷兵,賈丞相絕對不派兵追擊。而且只要大元帥的大軍退過儲州以南,賈丞相立即派人將一根毫毛不少的阿術將軍平平安安的送回大元帥面前。」

「賈似道想用本帥兒子的命要挾本帥退兵?本帥又不是阿術一個兒子,賈似道愛殺就殺,本帥不心疼。」兀良哈台冷笑,「蒙古的勇士從上戰場那天開始,都已經做好了隨時為大汗捐軀的準備。」

「大元帥,你何必讓自己的兒子白白送死呢?」歐道笑了起來,「就算大元帥不答應又怎麼樣?蒙上天保佑,天降嚴寒,我潭州城借上天之力已是堅若磐石,大元帥攻破潭州已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元帥何必為了一座不可能攻破的城池讓少帥妄送送命?何況元帥大軍北上,只是為了增援青石磯戰場,但現在忽必烈大軍已退,大元帥就算執意北上,也只能落得孤軍深入絕境的下場——天還這麼冷,輜重運輸困難,元帥想要在糧草斷絕的情況下面對我大宋主力嗎?」

兀良哈台久久不語,歐道知道他的話已經打動了兀良哈台,便又煽動道:「大元帥明鑒,現在四王爺大軍已經退回信陽,我大宋主力正在南下增援潭州的途中,向士壁將軍的軍隊也在向潭州開拔,元帥再僵持下去,吃虧的只怕是元帥自己。賈丞相悲天憫人,之所以向大元帥提出退兵請求,全因賈丞相不願看到宋蒙兩軍在這冰天雪地中繼續僵持,在大戰之中無辜喪命,使宋蒙兩軍的將士家屬望門長泣,夫妻不能團圓,父子不能相聚,所以才提出一個和平解決潭州大戰的辦法,請元帥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慎重三思。」

兀良哈台又是一陣沉默,腦海中不由想起愛子幼時在膝下承歡的情景,又想起軍中那些雲南士兵在寒風中凍僵凍死的凄涼景象,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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