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四十九章 南線戰場

「蒙古韃子快來了,大伙兒快逃進城裡去吧!」

「鄉親們,韃子要來了,把老人孩子帶上,背上糧食,趕上牲口,快逃進城裡去!」

「老鄉,別捨不得房子了,你守著也沒用,韃子來了不光搶糧搶牲口,還殺人放火糟蹋大姑娘小媳婦,你守著也沒用,趕快回潭州城裡去,只有在那裡才能活命。」

「鄉親們,韃子要來了,快回潭州城裡去啊!」

類似的叫喊聲在潭州附近的十里八鄉此起彼伏,在潭州宋軍耐心的勸說下,無數的潭州百姓趕上耕牛,馱上糧食,扶老攜幼的趕往潭州城中避難,在通往潭州城的官道上形成了一道道漫長的人流。在潭州城裡,早已用木板帳篷給這些百姓搭建起了臨時的容身之地,並囤積了大量的糧食、木柴、石塊、青竹與各種各樣的軍需物資,在潭州城各級官衙府庫中堆積如山,而主持這一切的,正是那個被賈似道威脅丟失潭州便斬全家的知潭州府李芾。

「通知全城百姓,告訴他們,就說我們軍隊里羽箭不足,請他們把家中的羽扇交到軍隊里,給工匠們製造箭矢。再發動百姓們幫助運輸軍需,多挖水井,防止韃子斷絕水源。」李芾在城牆上不斷頒發命令,潭州佐吏則不停記錄,「還有城牆,要仔細檢查,發現損壞就及時補修加固。官庫里的存糧,每日一報存糧情況,各種軍需都要登記造冊,由專人負責監督,嚴防浪費。還有鹽巴……沈忠,從益陽調撥來的二十車鹽巴什麼時候能到?」

「回大人,最快明天中午能到。」李芾的副手沈忠答道。李芾皺起眉頭,厲聲道:「派人去通知運鹽隊,讓他們加快速度,務必在明天清晨之前把鹽巴運到城中。」沈忠嘴唇動了動,剛想說些什麼時,李芾已經先行喝道:「不要與本官將客觀條件,也不要說冰雪路滑,現在潭州最缺的就是鹽,他們就是用人背,用肩抗,也要把鹽送到城裡!」

「遵命。」沈忠垂首答應。李芾這才放心,嘀咕道:「真夠倒霉的,城裡本來就夠缺鹽的,好不容易等蒙古韃子從台州撤軍,重新恢複通往四川的井鹽水路,偏偏運鹽船又在洞庭湖沉了。」

這時候,城下飛奔來一名宋兵,雙手抱拳道:「稟大人,大宋賈丞相信使到,帶來了賈丞相的急信。」說話間,一名滿身雪泥的賈似道信使已經上城,手拿一封賈似道軍令喝道:「大宋右丞相急令,命知潭州府李芾務必堅守潭州一月,為大宋軍隊主力擊退蒙古主力爭取時間!若李芾成功堅守一月,官升三級!若李芾只堅持二十九天,即斬全家!」

「李大人,賈丞相的命令,你聽到了嗎?」賈似道的信使厲聲喝道:「今天是閏十一月十三,臘月十三之前,如果你丟了潭州,賈丞相軍法不容!」因為李芾只是冷笑,遲遲不做回答,那賈似道的信使有些發怒,又喝問道:「李大人,賈丞相的命令,你聽到沒有?」

「不用賈丞相動手,我已有安排了。」李芾冷笑著偏偏腦袋,向旁邊的沈忠努嘴。沈忠會意,上前一步說道:「請回稟賈丞相,李大人已經下達命令,如果潭州城破,我等宋軍將士第一個要殺的就是李大人,然後再殺李大人全家,助李大人以身殉國。」

「有這樣的命令?」那賈似道信使大吃一驚,又見沈忠等宋軍將領神色莊重,那信使這才相信,感動道:「李大人,既然如此就拜託你了,潭州是通往鄂州戰場的最後一個險要關隘,如果這裡失守,我們大宋主力就要被兩面夾擊,前些天弟兄們浴血奮戰打下的大好局面,也要付諸東流了。七天之後,向士璧將軍的澧州援軍就可以趕到潭州,協助你們守城,所以前七天是最辛苦的時候,望你們多多小心保重。」

「潭州在,我在!潭州亡,我亡!」李芾說了一句斬釘截鐵的話。旁邊沈忠、楊霆、尹谷、楊疆和劉孝忠等宋軍中低級將領異口同聲的重複,「潭州在,我在!潭州亡,我亡!」

……

大約兩個多時辰後,正率領五萬大軍從儲洲趕往潭州的蒙古大元帥兀良哈台也收到了忽必烈的軍令,命令很簡單——七天之內,務必攻破宋軍主力的南面屏障潭州,十天之內,一定要趕到青石磯與蒙古軍主力會師。見此命令,兀良哈台不由大笑道:「四王爺也太小瞧兀良哈台了,攻破小小一個潭州城,他竟然給我七天的時間。既然他小瞧我,我就要給他一個驚喜,三天內就把潭州拿下給他看看。」

「元帥所言極是。」兀良哈台的兒子阿術(注1)與大將徹徹都等人一起大笑,附和兀良哈台的觀點。兀良哈台的漢人參謀王鶚卻微笑道:「元帥,小人冒昧一句,潭州城池堅固,又有隍水河護城,還是不可輕敵的好。」

「王先生所言極是,前方戰事吃緊,老夫是得小心些。」兀良哈台是沙場老將,雖然性格豪爽卻也能聽進正確意見,先把投降己軍的儲洲守將鄭國頃叫到面前問道:「潭州的情況具體如何?有多少兵力?守將能力如何?快快說來。」

「回大元帥。」鄭國頃滿臉卑微地說道:「潭州本有守軍一萬,但前段時間為了給賈似道的大軍供應糧草,被抽調走了六、七千人馬,現在的潭州城裡,已經只剩下三千多兵力。守將名叫李芾,今年三十四歲,是靠祖上遺蔭入仕,這些年一直在做地方文官,上半年才被調到潭州任職,沒打過仗,估計能力也很一般。」

「黃毛小子,又是文官出身,這樣的人最好對付了。」兀良哈台想起北上路上那些宋國文官武將望風而逃的模樣,不由一陣冷笑,又問道:「那援軍呢?潭州附近可有援軍支援?」

「因為忽必烈王爺攻打鄂州,蒙哥汗攻打台州,位於兩者之間的荊襄地區能抽調的兵力基本都調光了。」鄭國頃賠笑道:「潭州附近如果硬要抽調援軍的話,也就是洞庭湖西面的澧州向士壁部隊,不過向士壁手裡的兵力也不多,也就七八千人模樣,而且要從澧州趕到潭州,以步兵的腳程計算,起碼要走六七天時間。」

「很好,賈似道的主力為了保持對四王爺的壓力,也不敢輕易分兵救援潭州,一切都對老夫有利。」兀良哈台大笑道:「傳令下去,前軍加快速度先行,到潭州城外多多捕捉宋人百姓,以供攻城之用。其他部隊,加快速度,務必在天黑之前趕到潭州城下。」

「加快速度,加快速度。」兀良哈台的命令一聲聲傳達下去,由蒙古騎兵、雲南少數民族士兵和漢人降兵組成的大軍速度陡然加快,踏著皚皚白雪飛快北上。又行了十數里路,迎面一陣朔風吹來,氣溫陡降,散雪紛紛飄下,先是飄飄洒洒,如珠粉細鹽,越下越大,好比那鵝毛狂翔,將原野山丘攪得混沌一片,幾乎分不出那是山,那是林,那是路,入眼只是白茫茫飄洒洒一片。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行軍,來自漠北苦寒之地的蒙古騎兵倒是習以為常,幾疑回到家鄉;來自酷熱悶濕的西南少數民族士兵卻難以忍受,被凍得全身瑟瑟發抖,就連投降蒙古的漢人士兵也叫苦連天,「這是什麼鬼天氣?我長這麼大了,京湖路(注2)還從沒這麼冷過。」

「京湖路已經算南方了,怎麼會下這麼大的雪?雲南軍隊有得麻煩了。」氣候惡劣至此,兀良哈台也開始軍隊士氣和行軍速度受到影響,只得又命令道:「傳令下去,讓軍隊再加快速度,跑起來就不冷了,到了潭州城裡,就有火烤,有暖和的棉衣穿。」說到這,兀良哈台一笑,「還有漂亮的宋人少女捂被窩。」

「弟兄們,加快腳步啊,到了潭州城裡,就有暖和的棉衣穿,還有漂亮的女人捂被窩。」蒙古眾將的叫喊鼓舞聲惹來一陣哄堂大笑,不過軍隊的速度卻又提升了許多,幾乎每一個士兵都小跑起來藉以取暖。這時候,前方飛奔來一騎,在馬上高聲稟報道:「稟大元帥,我軍前鋒在潭州南面五十里處遭遇敵軍阻擊,敵軍約有千餘人,目前已經與我軍交上了手。」

「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孺子,竟敢出城與我軍野戰?」兀良哈台一陣冷笑,命令道:「傳令下去,幹掉那些出城的宋人!」

按兀良哈台的估計,他那三千騎兵組成的前鋒軍應該用不了一個時辰就可以擊潰宋軍阻擊部隊,可是直到快滿兩個時辰後,前鋒軍才由一名十夫長送來新的戰報,「稟報大元帥,我軍已擊退敵人阻擊部隊,斬首四百餘人。」兀良哈台不高興地問道:「怎麼用了這麼長時間?烏恩其和你們都沒吃飽飯嗎?」

「回稟大元帥,那伙敵人十分頑強,在我軍鐵騎反覆衝擊下仍然死戰不退,烏恩其將軍也無可奈何。」那十夫長膽戰心驚地答道。兀良哈台不滿的接連呵出幾口白氣,又問道:「那宋人百姓呢?抓到多少了?」

「回大元帥,一個都沒抓到。」那十夫長膽怯的小聲說道:「宋人的將軍似乎下達了堅壁清野命令,通知潭州附近的所有百姓全都逃進了潭州,剛才我軍前鋒與敵人阻擊部隊交手時,本來官道上還有一些宋人百姓,可我們被敵人阻擊部隊死死纏住,那些百姓就乘機全逃進了城裡,然後那些阻擊我軍的敵人才主動退兵的。」

「有這事?」兀良哈台瞪大了眼睛,咬牙道:「老夫還真小瞧了那個李芾,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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