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鄂州鏖戰 第二十九章 大人物

深夜裡的遭遇戰一直持續到東方曙白,以雙方都打得筋疲力盡各自退兵告終,在這場戰鬥中,擁有水戰優勢的宋軍獲得小勝,損失一千三百餘人與三條大型車船;殺敵兩千餘人,另外還炸毀擊沉了蒙古軍大型車船六條,繳獲小船三十餘條,這樣的戰績雖然遠比不上前一夜的滸黃州大捷,但也還算拿得出手——要是拿到習慣了接收敗報的南宋朝廷上,起碼也是一個值得臨安城大放燈火、金吾不禁的戰績。

戰場上獲得的東西不多,可賈似道在軍隊中的威望卻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提高,不久前還在抱怨賈似道不通人情、不顧軍隊疲倦和辛苦的宋軍將士簡直把賈似道當成了神一般的崇拜——畢竟宋軍士兵也很清楚在營盤沒有扎穩的情況下遭遇偷襲會有什麼後果。返回大營的途中,諸葛轉世、孫武重生和吳起再現等等頭銜全都戴到了賈似道頭上,甚至還有不少略通文墨的士兵與軍官一口咬定賈似道是雲台二十八將之一的賈復將軍的轉世投胎,至於為什麼他們肯定的道理也很簡單,賈似道和賈復都姓賈!(「謝天謝地。」岳飛、韓世忠和宗澤等人鬆了一口氣……)

「賈丞相,末將真是太佩服你了。」有資格當面向賈似道拍馬屁的人不多,很少向人拍馬屁的高達算是一個,想起昨夜的驚險,高達額頭上就冷汗直流,發自內心的向賈似道說道:「丞相,不管你是運氣好還是什麼,總之你這一次至少救了我們上萬的兄弟,也救了我們宋軍大營!末將以後跟定你了,你怎麼安排,末將就怎麼做,絕不推遲!」

「高將軍說得對,本相確實只是運氣好。」賈似道說了一句老實話,又正色說道:「高將軍,我軍雖然再次小勝,但忽必烈肯定不會就此罷休,接下來還有更大更殘酷的惡戰等著我們。本相是文官,你和呂文德將軍都是從士兵一步步走到現在,戰場的經驗比本相豐富不止百倍,接下來的戰鬥,還需要你們鼎力相助,才能打敗韃子,保衛我大宋江山。」

「賈似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謙虛?變得有自知之明了?」高達心中納悶,尤其是宋朝素來以文官治軍,像高達這樣武將出身的官員,在朝廷中其實地位並不高,而手握兵權印把子的賈似道對高達如此客氣和推心置腹,倒有些讓高達不太敢相信,對賈似道的話將信將疑。不過懷疑歸懷疑,高達還是連聲答道:「那是當然,丞相吩咐,末將敢不孝犬馬之勞?」

「高達將軍,那就拜託了。」賈似道抿著嘴,將目光轉向長江,看著江水陷入沉思。而賈似道對高達所說之話看似客套或者籠絡,其實是發自內心,因為在昨天晚上的遭遇戰中,賈似道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弱點——嚴重缺乏指揮大軍團作戰的經驗,昨夜的戰鬥中,賈似道並沒有發出什麼有決定意義的指揮命令,靠的全是宋軍擅長的水戰能力,這才打退了蒙古進攻。這樣的事情在規模比較小的遭遇戰也許還行得通,可到了大兵團決戰時就不行了。對於這種情況,賈似道心中正在蘊量一個決定,一個讓宋蒙兩軍都大吃一驚的決定……

……

天色全明的時候,宋軍船隊終於全部停靠到了長江南岸,已經一天兩夜沒睡又經歷了兩場大戰的宋軍已經是疲憊不堪,大部分士兵剛靠岸就倒在甲板上呼呼大睡,步兵則是可憐巴巴的看著統兵將軍,期盼解散回營休息。還好同樣疲憊不堪的賈似道也明白士兵的心情,剛下船就命令道:「昨夜參加戰鬥的軍隊全部回營休息,沒有參加戰鬥的隊伍接替崗位,務必嚴防北岸的韃子偷襲。」

「好啊!」命令傳達下去後,宋兵隊伍中立即爆發出一陣歡呼,爭先恐後的奔回大營,鑽進大營蒙頭大睡。苦命的將領們則還要執行安排傷兵接受治療,關押戰鬥中抓獲俘虜的任務,而賈似道也沒機會休息,回營後僅是叫親兵端來一壺濃茶提神,便向韓震和宋京等留守將領軍官徑直問道:「韓震,宋京,剛才就看你們兩個鬼鬼祟祟的交頭接耳,有什麼事嗎?還有,本相看到我軍大營中有打鬥廝殺的痕迹,發生什麼事了?」

「恩相,我們對不起你。」欠韓震人情的宋京站出來,戰戰兢兢地說道:「昨天晚上戰鬥開始以後,蒙古使節團的阿合馬和察必郡主一行人在叛徒的接應下,乘亂逃出了大營,還殺死殺傷了我軍士兵兩百餘人。」

「你們是怎麼搞的?」賈似道大怒,拍著桌子咆哮道:「本來兩國相爭,不斬來使,阿合馬和察必想走就讓他們走,怎麼還弄出了叛徒?阿合馬他們加起來才三十來個人,你們幾萬人,怎麼還讓他們殺死殺傷了我們這麼多人?」

「下官該死。」韓震和宋京等留守將領從沒見過賈似道發這麼大的火,嚇得全部跪下,宋京顫聲說道:「恩相,我們上當了,阿合馬他們帶來那些隨從,全都是怯薛改扮的。而且在子時、算時間就是在蒙古韃子從長江北岸出發的時候,他們突然發難,偷襲恩相你的寢帳!一個叛徒統領借口保護你,也參與他們的行動,後來他們發現恩相你的寢帳是空的,同時又聽到了長江上的喊殺聲,這才明白恩相你又去偷襲蒙古韃子了,他們就又殺出了我軍大營,逃上了在二十里外江面上接應他們的蒙古戰船,那個叛徒統領也跟著逃了過去。」

「他們有沒有拿到手雷?那個叛徒有沒有帶手雷過江?」賈似道嚇得臉色煞白,趕緊問道。軍器官翁應龍膝行上前,磕頭道:「恩相放心,那個叛徒沒拿到手雷,按恩相你的吩咐,工房裡製造的手雷每一枚都有記錄,由末將親自保管查驗。末將再三清點過,一枚沒少。」

「真的?你肯定?」賈似道對自己手下這批走狗還是蠻了解的——所以對他們絕對不放心。翁應龍磕頭道:「末將願以人頭擔保,手雷絕對沒丟。那個叛徒統領昨天傍晚時是找過末將,還拿了五十兩銀子賄賂末將,想從末將這裡要幾枚手雷說是戰場上保命用,但末將謹記著恩相你的再三叮囑,沒敢答應他,也沒收他的銀子。恩相如果還不信,盡可以叫庫官和工匠帶來賬本,三頭對案,末將如果說謊,願受千刀萬剮之刑!」

「沒有那就好。」賈似道相信翁應龍不敢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這才點頭說道:「不是本相不相信你,只是那手雷是我軍克制韃子的唯一利器,本相不得不小心。你不是拒收了那個統領五十兩銀子賄賂嗎?本相賞你一百兩銀子,獎勵你的盡職盡責!今後沒有本相的命令,如果再有人想從你那裡拿到手雷,不管是誰,馬上把他綁了帶來見本相!」

「謝恩相賞賜,恩相的教導,末將一定銘記在心,謝恩相。」瓮應龍大喜過望,忙給賈似道磕頭謝恩,歡天喜地的退到一邊。賈似道這才又轉向宋京問道:「宋京,剛才你說蒙古使節團的隨從是什麼怯薛改扮的?怯薛是什麼東西?難道這就是蒙古使節能殺出我軍包圍的原因?」

「恩相明鑒,怯薛乃是蒙古軍隊里精銳中的精銳,個個能以一當十,全名叫四怯薛番直宿衛,又稱也客豁勒——翻譯成漢話,叫大中軍。」宋京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些怯薛全是由蒙古功臣權貴後代中選拔抽取,從三歲開始就接受騎射武藝和軍隊訓練,還要訓練殺人術。」

「三歲就殺人?」賈似道驚訝的插話問道。宋京答道:「不錯,為了給小怯薛練膽子,在加入幼年怯薛訓練隊時,那些小怯薛都必須殺一個被綁住的人,並且挖出被殺者的心肝練膽,其後每個月都是如此。」賈似道白皙的臉皮上有些發青,罵道:「狗韃子,簡直禽獸不如,難怪他忽必烈自稱殺了上千萬漢人。」滿帳宋軍將領一起點頭,附和賈似道的觀點。

「恩相明鑒,蒙古韃子確實都是些茹毛飲血的禽獸。」宋京接著說道:「平時里,怯薛是由蒙古四大將的後代直接領導,專職保衛蒙古汗廷的安全,只有到了關鍵時刻才衝鋒陷陣,精銳無比。這一次忽必烈派他們改扮成普通隨從混入我軍內部,在我們軍營內部突然發難,我們就難以招架了,加上有叛徒接應,我軍措手不及下就吃了大虧,被他們殺死殺傷多人,又逃出了我軍大營——不過我軍也消滅了八名怯薛和阿合馬的其他隨從。」說罷,宋京又磕頭哀求道:「下官無能,但那些怯薛實在太厲害了,請恩相原諒。」

「丞相,宋大人沒有騙你,末將和那些怯薛交過手,知道他們有多厲害——簡直厲害得不像人!」邛應站出來給宋京做證,「他們尤其擅長在戰場上亂中取利,末將還聽說,張勝將軍就是在戰場上被他們刺殺的。昨天晚上他們發動突襲,又有叛徒接應,我們是很難招架。」

「這麼說,這些怯薛就是蒙古的特種部隊了。看來,我軍也有組建特種部隊的必要。」賈似道沉思著喃喃道。宋京和邛應等人一愣,一起問道:「丞相,什麼是特種部隊?」

「沒什麼,本相隨便說說。」賈似道從沉思中恢複過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新名詞,又咬牙切齒道:「忽必烈還真是個卑鄙小人,表面上找本相議和,暗地裡卻組織隊伍偷襲我軍,就連派來的使節團都包含殺機——本相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忽必烈派來的怯薛是沖著本相來的,在發動偷襲的同一時間刺殺本相,想讓我軍群龍無首,然後借著偷襲將我軍一舉擊破,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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